“嘿嘿,罗支书这人……我以前也不尊重他,怎么好开口叫他帮忙的……”
“你这个人,人家都是支书,共产党员,胸怀宽着呢,还计较你那些小毛病?”
“那我该怎么说,冰佑叔叔教教我咯。”李金豹嬉笑着央求。
“什么都要人教,这个简单的事情,你自己上他家去说,不就好了。”
“只怕他不肯呢。”李金豹也知道难处。
“他不肯,你用脑子。”李冰佑开导,“平时看你在社员们面前也有威信,这威信怎么来的?”
在社员们面前的威信怎么来的?用拳头恐吓来的。李金豹吃惊地问:“平时大家都怕我,都说我霸道凶恶,人家罗义江是支书,总不能对他凶吧?”
“你用用脑子,现在是什么年代,新社会了,那些动手打人骂人都是烂手段,人家支书你能打的?想死呀?”
“那……还有什么办法?”李金豹疑惑地问。
“国庆节你去了没有?”李冰佑问。
“去了,怎么了?”李金豹不知所谓。
“那上面有个右派,你知道什么人?”
“听说是大学教授呢。”
“嗯,这就对了。人家都大学教授,就是老师的老师,都被打倒了。”知道不说清楚,这个李金豹是不不懂。李冰佑干脆直接说:“他们怎么打倒的?说了做了不当的事情,让人揭发写大字报打倒的。”
“喔……”李金豹似乎明白了什么,思索的样子,“就是说……”
“我走了,你要记住,不要在别人面前说我说的。”不等李金豹说完,李冰佑走了。
这个罗义江,又在做新房子,看你怎么死的。只要不帮忙李金豹找文可思做老婆,看你怎么应付李金豹这无赖之徒。
话说李金豹得到这样的提示,次日就去找罗义江。
罗义江正在做新房子。
正是秋收的大忙季节,但是,罗义江认为,红薯一但收挖,晚稻分配,自己的事情更多。再说,霜降以后,天气冷了也不有利与做房子。
其实,罗义江做房子,开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一次开小队干部会议,罗义江无意中透露自己的房子破了,想做一新房子。这么一说,各个小队的干部纷纷表示支持,这个说提供木料,那个说提供土砖,砌匠就不用说了,各个小队都有的。至于吃饭的问题,干部们说,社员们来帮助做房子,就回家吃,也不加重支书的负担。
罗义江心中高兴,嘴巴上却说这样不好,影响生产。干部们说,社员们多的是,每个小队凑几个劳力,对于生产没有什么影响。
罗义江说,还是不行,就推辞了。
后来,不断有小队干部派社员送木料和青砖来。罗义江也不在家,老婆推辞不得,就把这些建筑材料收下了。
材料放在家中的院子里和门口,也很难看。替回去,也不行。罗义江跟老婆一商量,就计划尽快把房子做了。
眼下,罗义江正在工地上招呼工匠做房子。
工匠就是两样,一样是砌匠,一样是木匠。全部是小队的队长派来的社员。另外,还有十多个小工在帮忙,也是各个小队派来的。
一般的,当地做房子,都是土砖加木头结构的,下面墙角上,做两层青砖,上面都是土砖。然后,就是木头梁子,上面,或盖瓦,或盖茅草。
解放后,有一些原来的贫苦人做了房子,大多数人,就住居在原来破旧的房子里。合作化以来,则是几乎没有人做房子。究其原因,第一,房子要土砖,土砖来自稻田上面一层土。上层土往往比较肥沃,取了稻田里庄稼就长不好。因此,大队规定,要取田里土做砖,就得申请报批准。
第二,木料是公家的,要做房子,就得申请砍,而且还要收钱。
第三,做房子要工匠和小工。现在都是社员,难得义务帮工。
最后一点,工匠和小工帮你做房子,就要安排吃的。这点几乎把盖新房的希望阻止在失望之中。
但是对于罗义江来说,这几点困难就不算什么了。
当下,砌匠在码砖,木匠修整树木,各个小工有的帮助木匠,有的提泥巴帮助砌匠。罗义江则是站在一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时不时指点。
胡为强对胡映田说,女儿马上就要嫁了,这边想办两桌子酒席,要买几斤肉,想叫罗义江批条子。
胡映田开始不肯,说你年纪这么大,派去做工,对支书不尊重,还说我派出人凑数。胡为强央求说,自己去帮工不要小队记工,就算是义务的。
这样,胡映田才同意派出胡为强。同时,还派出另外两个年轻的小伙子。
李金豹本来正在收割晚稻的,其间,突然下起小雨来。大家躲避在山脚下避雨,李金豹是被安排快点把谷子送回小队。
李金豹把谷子送回来,小雨还没有停止,就想,社员们在田里也是等,自己在家里也是等,距离罗义江的家也不远,何不去把文可思的事情对罗义江说了。
来到罗义江家,小雨已经停止,工匠们都在做事。
罗义江看见李金豹走来,脸色严峻,问:“李金豹,你不上工么?”
李金豹走过去,嬉笑说:“嘿嘿,罗支书,下雨呢。”
“下雨已经停止了,你们小队收工了?”
“嘿嘿,没有呢,我来找你有事情。”
“有什么事情,你说。”
李金豹四下一看,说:“这里人多,不好说。”
“什么重要的事情,在这里不能说。”这无赖,有什么正经的话说,罗义江没有兴趣理睬他。
“罗支书,我有话私下对你说。”李金豹忍耐陪笑脸。
“我很忙,你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到大队去说。”罗义江头一偏,准备走。
“罗支书――”李金豹顿时消失笑脸,声音大了很多,“好歹我也是贫下中农,你一个大队支书,贫下中农有事情汇报你却不理睬,有事情忙也是你自己盖新房,还……”
这话太敏感,许多工匠在场,有人听见李金豹说出如此攻击性强大的话,转头来看。罗义江停止脚步,恼怒地回头,脸色铁青,说:“李金豹,你有什么话,过来,我们到一边说。”
说着,就转到旁边屋空中。
李金豹跟进,罗义江回头问:“你什么事情?”
“嘿嘿,”李金豹恢复嬉笑,“罗支书,我也是贫下中农,想你帮助我说媳妇说媒……”
这个泼皮,央求我帮忙,还这么凶恶。你这样的人,还想说媳妇。要找老婆叫别人去,我堂堂一个支书,只管你吃喝劳动,还管你传宗接代呀。
罗义江说:“我说李金豹,你要说媳妇,就去找媒婆说媒去,找我有什么用?我从来没有为人做个媒的。”
“嘿嘿,支书,我不是要你说媒,我是要你去文可思家说说,就说叫她嫁给我做媳妇……”
好笑,主意打到我支书头上来了。罗义江说:“文可思虽然是地主成分,解放以后,她家的财产被分了,现在也是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毛主席也说,给他们一条生路。她嫁给谁,也是自愿的,我也没有权力做主。这件事情我帮忙不上。”
说完,罗义江转身要走。
“罗义江!”李金豹见罗义江不但不帮忙,语气还不好听,即刻凶相毕露,“你不要以为你是支书,人家就怕你了。社员们都在为集体劳动,你却在家里盖新房子,平时你家吃的喝的都比别人好,还把你儿子送去做老师,你……”
“李金豹――”罗义江怒发冲冠,满脸憋的通红,“你……你……胡说八道……”
怕什么,李冰佑支持我呢。李金豹毫不示弱,手指罗义江:“我……我怎么了?胡说什么了,我说错了么?当心我写大字报揭发你!人家北京的教授都打到了,你个支书就不能打到么?”
罗义江气的七窍生烟。
不远处,工匠们都在做事情,木匠正在挥舞斧头砍木头,声音大,掩盖了这边的声音。因此,听见的人不多。
但是,罗义江以为他们听见了。看这泼皮的架势,一时是不罢休的。自己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社员们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有人说。对于自己的这些行为,理解的人占多数,不理解的人少。原来,罗义江看见的社员,奉承的多,巴结的少,自己待人和气,也没有什么人指责自己。像李金豹这样的人,今天直接攻击自己,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自己乃是一个支书,犯不得与这样的人较劲,万一传了出去说自己这不好那不好,难保有人真的揭发自己,写了大字报就不得了。
想到这里,罗义江转而镇定,和蔼地说:“我说金豹,你说这文可思的事情,我想也是应该关心。我作为支书,咱们大队的父母官,关心贫下中农是应该的。这样,你先回去,回头我去问问文可思。”
哈哈,罗义江怕了。李金豹笑说:“罗支书,那就谢谢你啦。我走了。”
罗义江本来胆子比较小,被李金豹这样一吓唬,就更小了,看见李金豹要走,说:“李金豹,你以后不要乱说。”
“乱说什么?”李金豹不太明白。
“就是不要到外面造谣,要维护大队干部的威信……”
“大队干部那么多,我怎么维护的来?怎么维护?”
“就是不要在外面造谣说干部的坏话……”
“嗯,这个我知道,你把帮助我把文可思要来做老婆,我就不说的。”
怒火再次从罗义江的心中升起,这个家伙,还要挟我。罗义江招架不住了,无奈地说:“那你要努力上工,表现积极,让干部和社员们都表扬你,我才在文可思那边说话哦。”
“那好,我就积极上工就是了。”
说完,李金豹扬长而去。
却说李金豹走后,罗义江心情复杂,没有照应工匠,到大队去了。
这边,还有罗义江的老婆在家,工匠们也不敢议论。大家闭口不言,埋头做事情。
下午,没看见罗义江老婆的时候,工匠们在一起,就慢慢地议论起来。
胡为强当时在外面搅拌泥水,也没有注意,听大家这么一议论,也知道了这事情。晚上回到家里,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周银芝。
“有这等事情?”周银芝大吃一惊。
“怎么没有这事情,我都在场,没有听见,可是有人听见了,就说出来了,难道这事情凭空能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