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洛夫古德家的房子还是在开学前彻底竣工了，洛夫古德先生欢天喜地地带着妻女搬了回去, 罗恩和哈利也欢天喜地地搬回了卧室，阁楼的星光虽然美丽, 但招架不住有蚊子啊！后来还是哈利出了个野招数，采了一把野草回来点燃了熏阁楼驱蚊子。

　　 最后一夜, 韦斯莱太太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并做了一个脸盆那么大的派来庆祝孩子们返校，当然, 也请来了洛夫古德一家, 众人围着桌子做了满满当当的一圈。

　　 本来卡米娅是打算请韦斯莱一家和哈利赫敏去洛夫古德家吃饭的，毕竟这段时间里他们一家麻烦了莫莉和亚瑟不少事情，但是, 似乎大家（包括卢娜和谢诺菲留斯）都对莫莉的厨艺评价更高, 卡米娅只能作罢。

　　 “我说，你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共做了多少顿饭来着？”哈利看着卡米娅憋气, 不由得吐槽。

　　 看谢诺菲留斯妻控那个样，多半以前也是把卡米娅当女儿养的吧？后来卡米娅去霍格沃茨当教授, 谢诺菲留斯又成了留守丈夫, 也是可怜。

　　 事实确实跟哈利猜测的差不离, 不过卡米娅横了男孩一眼：“汤米那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得哈利缩了缩脖子。

　　 原来，那日哈利把卡米娅即杰莉·里德尔的事情告诉了汤米，之后汤米一见卡米娅就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也不委屈了，也不愤怒了，也不吐口水了，甚至还巴在卡米娅身上就不下来了！卡米娅惊讶了一会儿也就猜出自己掉了马甲了，但是——虽然汤米满脸对妹妹的怀念，卡米娅却不想上演兄妹情深啊！便把杰莉牺牲自己换来汤米的重生一事也交待了一个清楚。

　　 这下好，汤米已经心如死灰好几天了，一个刚满月的小婴儿摆出参透世事沧桑的模样来还是挺吓人的，谢诺菲留斯急得向斯内普求来好几瓶魔药，然后卡米娅给她灌下去，直把小汤米苦得哭出声这一出才罢休……

　　 就这会儿，小汤米还板着脸在装死人，卡米娅不耐烦哄孩子，直接把她往哈利怀里一塞，再把一个奶瓶递过去：“喂饱她。”然后就去厨房里给莫莉帮忙了。

　　 哈利瞅了瞅性转婴儿版的黑魔王，见她俨然一副大彻大悟即将得道飞升——个屁的样子，不由得一个奶嘴塞过去，然后小汤米就本能地开始吮吸了o(╯□╰)o

　　 见汤米回过神来开始后悔准备吐奶，哈利赶紧低声劝道：“我说里德尔，你好歹是一代黑魔王，总不打算这辈子在墓碑上刻一行‘前伏地魔，于出生一个月后呛奶而死’吧？或者绝食而死？得了吧，你这才在她手下混一个月，我都在她手下混了好几个世纪了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这能一样吗？汤米不吐奶了，改为朝哈利吐口水。

　　 斯内普从壁炉中走出来后，第一眼就看见哈利在和洛夫古德家的小女儿在互相瞪眼。

　　 斯内普是被莫莉请来的，这一个月里魔药教授不仅参与了汤米的出生，后来还给卡米娅和汤米送了好几次药，都让莫莉觉得斯内普并不像他看起来这么不可亲近——况且他还照顾了哈利一个月呢！

　　 见斯内普走出来，哈利赶紧重新把奶嘴塞回汤米嘴里，然后朝斯内普露出整齐的八颗牙：“教授……”

　　 斯内普顿了一下，然后冷淡地越过哈利，在对面沙发坐下，并拿起了一张报纸。

　　 哈利却没像斯内普预料的那样厚着脸皮像之前一样自说自话地交待最近发生了哪些“趣事”，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给小洛夫古德喂奶，这让斯内普微微挑眉看了哈利一眼。

　　 斯内普不知道的是，这一刻的哈利是极其尴尬甚至想要逃跑的。

　　 哈利对着汤米抖落了卡米娅的马甲，让她闹心了好几天，性格恶劣的管理员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没跟哈利算账，事实上，卡米娅有仇是当场就要报的，当天她就皮笑肉不笑地对哈利说了一番话：“我说，救世主波特，这个世界真的太奇怪了不是吗？和我们之前看的那些故事很不一样呢……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这一次是真实的——你究竟打不打算改变一下你和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关系？”

　　 那天哈利称得上落荒而逃。

　　 哈利·波特和西弗勒斯·斯内普，他们是师生关系，斯内普恨他，恨之入骨，因为他的父亲詹姆·波特，斯内普保护他，为他而死，因为他的母亲莉莉·波特，斯内普的爱与恨，都和哈利·波特本人没关系，他们之间，只有一层师生关系……还能有怎样的关系？

　　 ——斯内普！你他妈就是个恶毒偏心的大混蛋！

　　 ——不尊重教授，格兰芬多扣十分。

　　 ——你扣吧！扣吧！格兰芬多格兰芬多，我他妈除了是个格兰芬多还是个人不是！

　　 ——毫无疑问，你还是个没脑子的、自以为是的波特！

　　 ——你！

　　 ——够了，别看着我，低下头去，切你的水仙根。

　　 那天哈利把地窖里所有的水仙根都切得粉碎，然后被斯内普扣了五十分赶出地窖，在霍格沃茨夜游了一宿，整个城堡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教授……他们说我是个疯子。

　　 ——我以为你那点仅有的脑浆还不够发疯的。

　　 ——我一直在做噩梦，塞德里克，小天狼星……教授，原来人真的会死的，很简单的，一个咒语就死了……

　　 ——我假设今晚的禁闭内容是剥蛇皮而不是发牢骚？

　　 ——教授……我可能需要一点生死水，或者说，一些生死水。

　　 那时候霍格沃茨里到处都是谣言，救世主的光环早已被“说谎的男孩”和“疯狂的波特”代替，似乎只有那个冰凉的地窖里能让人稍微清净一点，而老蝙蝠居然默默忍受了哈利的所有自言自语，而不是丢过去一个锁喉咒。

　　 然后……是某个滴水成冰的凉夜，黑魔王复活已成事实，黑魔标记再现，邓布利多在充满阴尸的山洞里喝下致命的□□，魔法界人心惶惶，连霍格沃茨庭院里雪地上的脚印都显得分外凌乱，哈利心中更是一片茫然和愤怒。

　　 “教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哈利再次敲响了地窖的门，门内的人迟迟没有回应，他也不介意地继续趴在门上自言自语着，“我和黑魔王之间的连接越来越强了，教授，我看见很多很多杀戮与死亡……那么多血，那么多尸体……教授，我觉得我迟早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魔药教授终于打开房门，漠然地看着哈利。

　　 哈利恍若不觉地继续说着：“教授，我已经看见战争到来了……我已经看见末日了……”

　　 斯内普掐着哈利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然后对上了一双正在流泪的绿眼睛，但少年依旧滔滔不绝。

　　 他还在说着：“我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但我注定会是其中一个。”

　　 斯内普不知道少年到底是在惧怕自己的死亡，还是其他人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哈利也不打算等待他的回应。

　　 少年擦干自己的眼泪，绿眸子中的脆弱转为某种虚假的坚强，然后一抬头，一垫脚，吻上了兀自沉默着的魔药教授。

　　 先是气息交融，然后是唇舌交换。

　　 “教授，我……”喘不上气的哈利先一步推开，然后急促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上一秒还按着他的魔药教授粗暴地推开了。

　　 “闭嘴，波特。”斯内普推开哈利，退了一步，哈利看不清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仅从这句话判断，只有懊悔和恼怒。

　　 哈利闭嘴了，只沉默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而斯内普，终于关上了那扇门，把哈利留在了那个雪夜里。

　　 下一次他们的见面，却是在塔楼之上，充满绝望，愤怒，和死亡，凤凰的挽歌淹没了所有尚未说出口的话语。

　　 ……

　　 沉浸在回忆中的哈利没有控制好力度，弄痛了汤米，小婴儿踹了踹脚表示反对，这才唤醒了男孩，哈利赶紧松手，然后把已经空了的奶瓶放回桌上，随后依然抱着汤米沉默不语。

　　 后来……后来哈利真正走上战场，直面死亡，埋葬了一个又一个朋友，最后在冥想盆中知道了关于斯内普的一切。

　　 后来哈利和幸存者们一起从灰烬中重建了魔法界，然后在一个雪夜出走，剜掉了自己的眼睛。

　　 后来，哈利莫名地抵达了巴别图书馆，在嘉美的游戏中活了七百多次，但从未说出那被关在一扇房门外的话。

　　 哈利·波特和西弗勒斯·斯内普，还能是什么关系？

　　 若不是卡米娅的到来，他早已放弃了那双不属于他的绿眼睛。那个家伙，她是真的没心没肺，根本不了解人的感情。

　　 在斯内普强忍着尴尬的沉默，险些再次抬头看哈利的时候，总是那么贴心的莫莉终于端着一个热腾腾的派出来宣布道：“开饭了，哈利，你去把亚瑟和男孩们都叫进来吧，啊，斯内普教授也到了，我猜你会喜欢今晚的秘制牛排的！”

　　 哈利赶紧把汤米递给了卡米娅，欢快地跑出去喊众人进来吃饭，从头到尾都没看对面的斯内普一眼。

　　 斯内普一边跟莫莉问好，一边还是忍不住看了哈利活蹦乱跳的背影一眼：波特家的小崽子……似乎有点不对劲？

　　 假模假样哄孩子的卡米娅只低头一笑，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