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黎礼只想说一个字,难。
对于鹿,黎礼还是只想说一个字,贱。
之前这一群人要死要活的跟在它身后,白鹿高傲的不搭理。
现在换做她不搭理它了,人家又眼巴巴的贴了上来。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只鹿心里在想什么。
望着小鹿眼巴巴盯着黎礼的模样,安逸臣眼中不期然的划过一抹笑意,过了好一会儿,见这头小鹿没有逗弄人的意思,他才轻声开口说道:“我见它挺可爱的,你若是不喜欢,不如将它带回去送给娇娇,娇娇见了定会心生欢喜。”
以他直男的审美,虽然觉得这头鹿与平常的不一样,但委实称不上可爱两字,最多也就是看着比其余的动物更加顺眼。
而他的算盘打得也很好,媳妇不喜欢的就送给女儿,再怎么也不便宜给外人。
黎礼瞪了安逸臣一眼,埋怨道:“刚才我说要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发表意见,现在见他找上门来了,你就改变了主意。”
安逸臣淡笑不语。
望着自家将军淡定如初的模样,姜昆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叹将军仍旧一如既往的腹黑。
他跟在将军身边十多年,只要一看将军的表情,就大约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就在刚才,将军之所以走得那么快,恐怕就是为了看看那只白鹿到底有没有灵性。
而事实证明那只白鹿不止有灵性,而且很精明,知道他们一行中谁能做主,一眼就直接找到了能做主的人。
看着将军不说话,姜昆却也不能保持沉默,连忙轻咳一声,一脸深沉的站出来打了个圆场:“夫人,我看这小东西是想将功折罪,前些日子它才将我当猴耍,耍的团团转,还差点让我在深山中迷路,我觉得您应该把它带回去,这样也好让我以后有机会报复它!”
此仇不报非君子!
要是他没有那个老办法,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从深山老林中走出来。
等这只小鹿跟着他回去以后,他一定会克扣它的粮食。
听见他说要报复自己,白鹿竟然害怕的缩了缩鼻子,但即便这样,它也没有打消要留下的想法。
黎礼看得心中惊叹不已,可又想到自己诡异的人生经历,那点惊叹也瞬间消失于无形,她的表情重新变得淡然。
嗯,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比她活了三辈子更加惊异的了。
她的经历说出去能吓死人,而白鹿的存在只会让人心生惊叹。
两者有最根本的区别。
陈大卫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大着胆子伸手,想在白鹿身上摸一摸,手还没碰到那身他觊觎已久的皮毛,只见那只原本温顺不已的白鹿瞬间朝他凶狠的做了一个表情,让陈大卫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他后怕的拍了拍胸口,不可否认,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的心竟然悸动了一下。
“这只白鹿可真有灵性,居然连碰都不要我碰。”
他憋屈的说了一句话,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其余的言语表达现在的心情。
他居然被一只鹿给嫌弃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定,等将这只白鹿带回家以后一定要加入姜昆的阵营,一起克扣它的口粮!
而在这之前,他们必须要想出办法,让夫人同意带它回家。
黎礼永远也想不到,刚才白鹿的举动竟然让一向憨厚老实的憨大个儿也动了恻隐之心。
只见了憨大个立刻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犹犹豫豫的说道:“据说小公子也很喜欢浑身雪白的东西,过段时间便是小公子的生辰了,若是将这头白鹿带到他面前,小公子定会高兴。”
打蛇打三寸,而算计一个人,也要朝她最在乎的地方。
听了他如此说,就算夫人心中恼怒他,不该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至少会认真的思考该不该将白鹿带回去。
而白鹿似乎也知道自己能不能跟着他们走的契机就在陈大卫的这句话上。
一张鹿脸上竟隐隐的看出了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
黎礼:“……”
瞬间,她有一种被动物和人合起伙来坑的感觉,并且很浓重。
可听到了陈大卫的话之后,她又不得不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确实,再过两个月就是泽清的生存,她若是不准备生辰礼物,到时候那小家伙铁定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就会找她闹腾,以那小家伙的本事,到时候定会让她十分头疼。
不如就顺势收下这只小鹿吧?
这样也好解了她心腹大患,改日便让人快马加鞭将白鹿运送到国寺中交给泽清,到时候看泽清是愿意让它当吉祥物,还是愿意当宠物,都看他自己喜欢。
想到这里,黎礼看这只白鹭也不是刚才那么不顺眼。
当她认真想要找到白鹿身上的可取之处时,就会觉得,其实还不错。
做好决定要将小鹿带走,黎礼胸襟仿佛瞬间被打开了许多,而后她又警惕的望着旁边的某人,偷偷的伸手狠狠的扭着他腰上的软肉,待听到他的闷哼声后,才满意的哼了一声:“这是我准备的礼物,你要送泽清什么由你自己去想办法,我不会帮你的。”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她准备的礼物是她准备的礼物,和安逸臣半点关系也没有,谁让他这一次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一同算计她呢?
该罚!
安逸臣嘴角无奈的向上扬着,虽是被扭了一下,可他心情仍旧十分愉快。
并不是他固执的想要将这头小鹿留下来,而是因为曾经在某个地方他也看见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上辈子,虽不在白安村中,可他在战争的过程中曾途经一座高山,山上便有白鹿时不时的晃悠。
而他那次更是身受重伤,差一点便咽气。
正是有了那头白鹿的帮助,他才能活下来,所以,哪怕明知今时今日的这一只与上辈子那一只并不是同一只,他仍旧想将这一笔因果关系还了。
白鹿一见自己能留下来,立刻兴奋的围着黎礼转了几圈,跑到一旁的树下用嘴叼起刚落下来的新鲜树叶,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似乎将她最宝贵的东西都送了出来。
姜昆没忍住,在一旁发出闷闷的笑声,声音一出,立刻得到来自自家大长公主殿下的狠狠白眼。
他立即正经站着,半点不敢露出异样,哪怕心里实际上已经快要笑疯。
黎礼在心里无数次做心理建设,好半天才半点也不委婉的拒绝了白鹿的好意:“不好意思,我是肉食动物,不会吃树叶。”
哪怕她过得最落魄的时候,也未曾用树叶充饥。
见自己被最宝贵的东西被拒绝了,白鹿立刻做出一副受伤的神态,原本神气满满的它连脑袋都耸拉了下来,垂着头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不得不说,这是黎礼见的最人性化的一只小鹿了,它的情绪会随着自己的一句话而变化。
要是她再拒绝下去好像成了某位恶人一样。
黎礼叹了口气,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一番,而后面不改色的将树叶从白鹿牙齿缝里扯了出来,一脸嫌弃的扔给旁边的姜昆。
“回去找个容器供奉着。”
姜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双手拿着树叶发呆,愣愣的问道:“啥?”
“回去供奉着,你有意见吗?”
一看大长公主殿下立刻便要恼怒的模样,姜昆哪里敢说有意见,立即摇头,忙不迭的说道:“没有没有,我记得库房里有一盏琉璃灯,到时候就拿来装这片树叶好了。”
琉璃灯本是用来照明的,可他们在搬送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坏了灯台,最后只剩下了灯盏。
用来做容器最好不过了――反正也是次品,用来盛装烂树叶,他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黎礼丝毫没有意见,现在乡绅府里虽然白福安是管家,可更多的是姜昆管事。
别说他用残次品琉璃灯盛放树叶了,哪怕他拿出上好的白瓷碗,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或许能听懂他们的话,当黎礼说出那番话之后,死气沉沉的白鹿立即恢复元气,整个人像被打了精神兴奋剂一样,嗷嗷叫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本想靠近黎礼身边讨好的用脑袋触碰她,却在安逸臣危险的眼神下委屈的退开。
眼见某只东西识趣的退开,安逸臣这才占有性的将黎礼圈到自己怀中。
白鹿很委屈,身为动物,他对某些危险有很强烈的直觉,知道什么时候该服软低头。
比如现在,那个男性人类看它的眼神很不友好。
眼看天即将暗下来,几人不敢在山上停留,顺着来时的路慢悠悠的下了山。
而等在山中央的白棋见他们终于下来,狠狠的松了口气。
又看他们身后跟着一只趾高气扬的白鹿,一时间忍不住,有些膛目结舌:“乡绅夫人,您们真的在山上找到白鹿了?!”
天啊,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她在白山村里生长了快二十年,从未听过白山上还有这么一种神奇的动物存在。
通体雪白,浑身的毛发皆属上乘,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像是装着世上最清澈的水。
只看一眼便让人心中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