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推演这天，水晶天的传送阵关闭，大圣堂却敞开了殿门。

　　 小鸟一到白天就快乐地飞进来找上帝，可是这一回它迷糊了，为什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神灵在那里？

　　 创世之书连忙把它给赶出去，“今天别进来。”

　　 小鸟平时和创世之书玩习惯了，此时压根不怕它，绕了一圈，它就从创世之书没拦住的地方钻了过去，大圣堂里满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它的到来象征着白天，然而夜晚的黑上帝也挺喜欢它的。

　　 黑上帝开口道：“碧，过来。”

　　 上帝看了一眼黑暗面凝聚的幻影，冷漠地说道：“小绿，出去。”

　　 一瞬间，小鸟变成晕乎乎的豆子眼。

　　 “耶和华，今天是你有求于吾。”黑上帝不理会上帝的冷意，招了招手，那只蠢笨的小鸟就真的飞了过来，想要停落在他的掌心上。

　　 可是黑上帝只是一道幻影。

　　 小鸟慌乱地扑腾翅膀，来不及飞起，就从掌心上穿过。

　　 在它凄惨地坠向地面的前一秒，它被另一只手给抓住，随即看都没看清楚手的主人，就被抛出了大圣堂。一股柔和的力量随之而来，让它最后安安稳稳地停落在大圣堂外的水晶花上。

　　 上帝解决掉了小鸟，警告黑暗面安分一些，“是你说要透气，吾才让你以这种方式出来。”

　　 黑上帝不咸不淡地说道：“小绿？这名字真是难听。”

　　 上帝：“……”

　　 你一定是混沌黑暗死后，派来折磨吾的敌人吧！

　　 不想去深思这个黑暗面为何如此讨人厌，同样说话直白的上帝，开门见山地说道：“不要耽误时间了，我们开始推演。”

　　 黑上帝一抬手，幻化出一张黑暗御座。

　　 他坐在上帝的对面，好似镜子的倒影，“以堕天的未来为基础进行推演，你想要知道哪一种结局？”

　　 上帝答道：“结局稍后再推演，首先吾要确定这段未来是否真实。”

　　 黑上帝说道：“你不信吾。”

　　 上帝：“从你是黑暗的那一刻开始，吾就不可能相信你。”

　　 创世之书躺在上帝的腿上，默默的听着他们精神分裂的对话，感觉在神的身边待久了，自己也快要精神分裂了。不过它没忘记履行职责，将两位神的交谈记录下来，作为创世之书，它需要将创世到末世所有的过程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以及，找寻延续世界的方法。

　　 上帝与黑暗面第一次联手推演的结果，很快就出现了。

　　 那份“未来”是真实的。

　　 不是虚构的内容，更不是上帝被黑暗面控制，推演告诉他们：做出那些事情的都是上帝，一切遵从上帝的本心。

　　 上帝的表情有点僵冷，他的黑暗面很矜持的笑了一声。

　　 “如何？还要继续下去吗？”

　　 “当然。”

　　 上帝面无表情，衣袖下的双手捏紧了创世之书，创世之书心疼地看着自己褶皱的边缘，这是在毁它的容啊！

　　 大圣堂内的神力涌动，光明之中，透出冰冷阴寒的黑暗力量。若此时有天使来觐见上帝，定然会惊骇地发现，在整个世界最光明无暇的水晶天大圣堂，居然隐藏着一股最黑暗恐怖的力量！

　　 最初，黑暗达到顶峰时，诞生了光。

　　 直到神灵出现，光明达到顶峰时，又诞生了暗。

　　 这是一切的开始，也是所有“未来”遵从的起/点，上帝与黑暗面联手推演未来的时候，才真正达到了全知全能的地步！

　　 上帝的意念一动，开始追寻未来。

　　 创世庆典，圣子弥赛亚，路西菲尔，下跪……

　　 几个关键词触动了上帝的推演，随后路西菲尔堕天的场景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然而上帝不再动容，金瞳冷静的旁观着事情的发展。这不是他的路西，只是一段不可能发生的未来，他要做的就是找出原因，然后杜绝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在第二次创世庆典期间，路西菲尔被上帝打入地狱深处，在一个名为无底深渊的地方坠落九天九夜，再次出来便改名为路西法。

　　 撒旦路西法，地狱之主。

　　 他所背负的原罪是傲慢，这是上帝亲口说的罪名。

　　 从此天堂的炽天使长变成了米迦勒，八位炽天使只剩下三位，其余的炽天使都追随路西法去了地狱，成为了七宗罪。

　　 上帝在黑暗面走神，去观察路西法如何开后宫的时候，冷声命令道：“不要往后，时间线往前推演。”

　　 上帝一点都不想看见路西菲尔堕落为路西法，在地狱乱来的场景！

　　 纵然可以理解，但是不能谅解！

　　 黑上帝正看到感兴趣的地方，闻言很不高兴，“你这么不解风情，难怪这路西法抛弃你，在地狱推行初夜权，找别的情人去了。”

　　 一道金色的闪电在他的御座旁骤然出现，险些劈中他。

　　 黑上帝闭上嘴。

　　 上帝压低了清冷的声音，用温和的语调说道：“快一点。”

　　 黑上帝觉得上帝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时间线往前推演，上帝便看见了路西菲尔如何精心布置创世庆典，并且满怀期待和笑容，询问同伴们的意见。这让上帝看得有些心里发堵，要是不清楚后面的事情，他看见这一幕，定然会为之欣然。

　　 他的路西，做什么事情都尽善尽美，为他付出一切。然而这个未来的上帝，却打落路西菲尔，捧起了另一个生灵。

　　 黑上帝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飘来，“你真是渣啊，耶和华。”

　　 上帝：“……”

　　 他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好像找不到其他推脱的理由。

　　 继续看。

　　 画面中，与现实没有区别的路西菲尔，在创世庆典前的几天，走向了水晶天大圣堂，一举一动都和上帝印象中差不多。

　　 上帝看着他微笑的对神说着创世庆典的布置，而未来中的“自己”爱理不理，偶尔才应一声，显得异常冷淡。上帝忍不住反省自己，自己是不是也和眼前的神一样寡言少语，全靠路西来扯话题？

　　 答案：是。

　　 黑上帝幽幽地说道：“你还不如吾。”

　　 至少他在的时候，绝对不会让路西菲尔一个天使在努力找话题。

　　 上帝无视他的自卖自夸，忽然眼中一凝，看见路西菲尔单膝跪下，以行大礼的姿态面对圣光下的神灵。

　　 变故的原因，在这里吗？

　　 暗中警惕起来的上帝，却听见了天使温柔的声音，“吾神，您要是允许，我愿意在大圣堂中陪伴您。”

　　 上帝愣住。

　　 在他的视线下，御座上的神灵也惊讶了。

　　 除了惊讶，上帝还看见了对方一丝无言的叹息，似乎在说“事到如今，吾怎么可能答应你”。这份叹息太过短暂，也太过隐秘，只有旁观到这个未来的上帝能够看穿圣光，从对方的神色上发觉这一点。

　　 神说道：“你统领天堂即可，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

　　 路西菲尔的身体一颤，跪在地上，抬起的头颅慢慢低下，眼底尽是难过和压抑，随后敛去，恭敬地告退。

　　 如同主，与臣子。

　　 他们之间的差距，仿佛从创世起就划分得清清楚楚。

　　 “不对劲。”黑上帝猛然说道，“你不该是这般的回答！”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最了解本体的肯定是他。上帝再无心情爱，喜爱寂静，也不会当着路西菲尔的面给予接近羞辱的话！

　　 路西菲尔是上帝创造的第一个天使，也是最喜欢的天使，无论是哪个未来都不会变，对于喜爱的事物，上帝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宽容和偏爱，顶多是让路西菲尔别多想，安心回去休息。

　　 上帝听见黑暗面的判断，眉心拧起，努力去找出问题所在。

　　 随后，暴露出真相的是创世之书。

　　 这本金色的书籍放在神的膝盖上，在路西菲尔走后，它翻开书页，对神悄悄地写出一排字：“您不是打算让殿下高兴一段时间吗？”

　　 神沉默，慢慢地说道：“吾没有办法答应。”

　　 往日喜欢乱说话的创世之书异常安静，它的下一句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浮现，被上帝和黑上帝紧紧地盯住。

　　 白纸上写着：

　　 “光暗平衡也不一定需要殿下，您不是赋予了亚当力量吗？亚当成为了圣子弥赛亚后，应该有资格当地狱之主。”

　　 上帝看见字迹后，金色的瞳孔一缩。

　　 【光暗平衡？】

　　 御座上，圣光渐渐消失，端坐的银发神祇露出真容。

　　 神说道：“只有他，最合适。”

　　 俯瞰着三界，拥有着创世神尊位的神灵，在此刻有些落寞。他抚摸着创世之书，用一种谁也不知道的口吻说道：“吾的路西，是三界最优秀的生灵，亚当怎么可能代替路西去地狱。”

　　 因为是最好的。

　　 所以——没有任何生灵能够代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