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起初，世界是黑暗的。

　　 神说这个世界有光，世界就有了光。

　　 这个传说铭刻在无数生灵的记忆里，不曾遗忘，无法黯淡，那是连岁月都不能磨灭的辉煌之举。

　　 路西菲尔在与上帝协商好后，就开始着手计划扭转恶魔态度的事情。他打心底里不认为谁会恨上帝，生命是一场奇迹，而上帝就是赋予生命的造物主，所有生灵都对他有着天生的孺慕。

　　 是父，亦是神。

　　 若上帝是品德低劣之神，那么倒有可能遭到其他生灵怨恨，然而事实相反，上帝甚少插手下界之事，喜爱安静和光明，在三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上帝的事迹。

　　 那是真正高居御座，不问世事之神。

　　 好吧……

　　 就是在圣战中，上帝听到自家天使的祈祷，偶尔会用神降的方式，神念下界来帮一帮天使。

　　 “创世之书，我相信在神放下偏见后，恶魔也能放下对神的敌视，毕竟我们都是世间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殿下，这好难啊。”

　　 “不难，之前的事情正好打下基础，地狱那边还有一座黑暗行宫，待我去布置一番，以堕天使为切入点，应该可以整合一遍地狱那边乌七八糟的势力。”

　　 “殿下……”

　　 “什么事？”

　　 “您这是去传播信仰，还是去镇压恶魔？”

　　 “你怎能这样误会我。”

　　 在创世之书上写下计划，路西菲尔执着羽毛笔的手停顿，对质疑他的创世之书展颜一笑，日月失色。

　　 “我啊，可是耶和华唯一承认的神之代行者。”

　　 他的话，就是神的话。

　　 他的态度，就是神的态度。

　　 神不会做欺凌恶魔的事情，他也不会，作为一名刚下岗失业的前任炽天使长，他正闲着没有事情去做呢。

　　 创世之书古怪道：“殿下忙于此事，不打算结婚了吗？”

　　 路西菲尔在纸上写下计划的名字，口上说道：“任何事情十全十美才够圆满，在解决他的烦恼前，我不打算结婚——”他从思索中抬起头，望向殿外坐着的上帝，“他想要我开心，我也想要他不受任何痛苦的折磨。”

　　 后半句话，说的轻不可闻。

　　 创世之书幽幽一叹。

　　 路西菲尔想到上帝手臂上的伤痕，眸中就多出凌厉。

　　 “不过是收服地狱那群不服管教的家伙，另一个世界的‘我’能够做到，我也可以！”

　　 创世之书正要说“殿下是不是想当撒旦”之时，突然看见纸上计划的名字，忍不住噤声。

　　 这名字——

　　 《恶魔和堕天使的信仰改造计划》

　　 再往后面看计划的内容，创世之书整本书都震惊了，盯着路西菲尔说不出话来。

　　 殿下，您一如既往的霸气侧漏。

　　 路西菲尔的计划并不复杂，甚至很简单明了，第一点就是公开黑上帝的存在。上帝在得知他的要求后，只是皱起眉沉思了一日，随后同意了路西菲尔的要求。

　　 “路西，吾明日会召集天使说明这件事情。”

　　 在上帝看来，自己的黑暗面已经被路西菲尔所知，什么黑历史也都经历了一遍，只差被所有炽天使知晓。为了光暗平衡，他可以放弃那些没意义的面子问题。

　　 黑暗面不是神，但他是上帝的黑暗面，即便没有达到与上帝平等的级别，在世间生灵的心中也是神灵！

　　 黑暗之神！

　　 这会是恶魔新的信仰！

　　 至于信仰会不会降低？上帝并不在意，黑暗之神又如何？对方的名字仍然是他的名字，不分彼此。

　　 这些商议过程被黑上帝完美的错过了。

　　 因为他白天在睡觉，晚上能够出现的时候，又由于路西菲尔的敏锐，半点便宜也没有占到。

　　 等到上帝召集炽天使，提前召开圣堂会议时，黑上帝才从意识深处浮现出一道身影，困倦的看了一眼外界。

　　 “嗯？会议？”

　　 他略感奇怪，上帝怎么会有闲心开会？

　　 别说是黑上帝不明白，站在下方恭恭敬敬的炽天使都满头雾水，不明白上帝为何召集他们。

　　 他们都猜测是不是与路西菲尔殿下有关。

　　 米迦勒站在御座旁边，眼珠子转动，想要找到路西菲尔殿下的身影。哪怕走马上任，成为了第二任炽天使长，他在大圣堂的位置也没有变化，仍然是御座之右。

　　 上帝端坐在御座上，撤去圣光后，真容让人更加不敢直视。

　　 他清冷地说道：“吾召集你们来，有要事说明。”

　　 大圣堂空旷而庄严，神之音回荡在其中，让炽天使不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浮想联翩。

　　 米迦勒第一个想道：“结婚？”

　　 梅塔特隆想道：“难道殿下怀孕了？马上有小天使？”

　　 别西卜心如死灰，想得更离谱，“殿下该不会是永远留在大圣堂，再也不见他们了？”

　　 萨麦尔内心盘算：“不知道要不要送礼，不管殿下是否会和神长久地待在一起，我总得给予一些祝贺性质的礼物。”

　　 阿斯蒙蒂斯面上平静，心底却不停哀嚎道：“殿下！”

　　 贝利亚苦恼于另外一件事情，“神的容颜好美啊，我该怎么让自己不走神？”

　　 颜控晚期的贝利亚，已经彻底无药可救了。

　　 听完他们的心音后，上帝深深地感觉炽天使们的精神世界很活跃，需要去小圣堂集体静心一次。看着这些维持优雅与恭敬的炽天使，上帝冷不丁戳破了他们的伪装。

　　 “你们的心音太吵了。”

　　 下一刻，大圣堂彻底寂静下来。

　　 炽天使们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去，羞愧无比。

　　 上帝满意地说道：“吾与路西的确打算举办一场婚礼，不过此事稍后再议，吾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通知你们。”

　　 在上帝宣布黑上帝的同时，路西菲尔站在离他们很久的地方，隔墙倾听他们的会议。他没有打算出面，自己的出现只会造成他们的注意力完全不集中，与其如此，还不如办完正事再出现。

　　 他边听边嘴角噙着笑意，为神的果决感到钦佩。

　　 一位至高无上的光明创世神，愿意听从他的意见，暴露自己的黑暗面，这样的举措不仅是魄力，更是对他的信任。

　　 有光必有暗。

　　 上帝亲手打破了自己完美无缺的光明形象，一切都是为了世界的繁荣和昌盛，不含任何的私心。

　　 创世之书被路西菲尔抱在怀里，小声地说道：“这就是上帝，殿下，您会不会吃醋呢？在他的心中，世界是无可替代的珍宝，纵然是您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路西菲尔垂下视线，柔和地看着它。

　　 它打了个寒颤。

　　 “殿下，我发誓我没有挑拨离间！”就算是挑拨离间，这也算是世界上最离谱的一次对比。

　　 世界与路西菲尔，这二者在上帝心中都极为重要。

　　 路西菲尔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言论。”

　　 创世之书委屈道：“是。”

　　 在它以为路西菲尔不会回答时，路西菲尔不紧不慢地说道：“没有神就没有世界，没有世界就没有我。”

　　 “何况，他许诺了我永恒，这是世界都没有的东西。”

　　 路西菲尔勾唇，自己一直都想要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而在最近，也得到了上帝独一无二的承诺。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承诺更好了。

　　 他是最特殊的。

　　 大殿上，上帝正在诉说黑暗面的事情，“吾在创世之前，分离出了一个黑暗面，他与吾一体两面，吾创造了三界，创造了地狱，而他赋予了地狱生命，创造了恶魔。”

　　 精神层面中，本来还睡意绵绵的黑上帝惊愕至极！

　　 上帝在说什么？

　　 他把自己的事情公开了！

　　 他怎么敢、怎么敢说这种事情？就不怕天使离心，信仰流失，三界众生质疑他这个创世神吗？

　　 【上帝，你到底想做什么！】

　　 【吾要让世人知晓你。】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吾并非真正的黑暗神……】

　　 【在世人心中，吾是神，你亦是神。】

　　 【……】

　　 站在黑暗之海上，海浪涛天，狂风呼啸，银发神祇的目光穿透虚无，金瞳之中多出复杂之色。

　　 对于相处了十万余年的光明面，他还是失算了。

　　 居然、就这么说了……

　　 黑上帝不知他是该庆幸，还是该震怒，在明白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的刹那，他只感觉到满心的茫然。他从来没有活在世人的目光下，一直以来都是站在光明背后的影子。

　　 他以为他终有一天会回到上帝的灵魂里，不再留下任何痕迹，满足混沌黑暗对混沌光明的执念即可。

　　 他任性地想要占有路西菲尔，无视上帝的怒气，做着各种只能在夜晚才能肆意去做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注定，他只需要在上帝融合他之前，再好好享受一番人生便满意了。

　　 黑上帝沉默地站在海浪翻滚的世界里。

　　 安静，无声。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黑暗对光明的羞愧，这样光明磊落的事情，黑暗想不到，也做不到这么无私！

　　 大圣堂的会议还在持续，没有一个天使敢开口讨论这件事情，凡是在场的炽天使都瞠目结舌。上帝不在意他们的懵逼，把这件能够震惊整个世界的秘密透露出来后，神色都放松了少许。

　　 “吾为光明，他为黑暗，光暗同生。”

　　 “这么多年，是吾过于偏执，压制住了他，忽略了他，从而让整个世界陷入了光暗失衡的局面。”

　　 “吾将会改变这一点。”

　　 来自创世神的话，平淡而坚定，落在耳畔震耳欲聋。

　　 法则与创世之书一起记录下他的话。

　　 这是神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