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说服上帝不再“自欺欺人”后，路西菲尔感觉松口气，每次看见神那么信誓旦旦地说放弃偏见，他都能体会到黑上帝那种糟糕的心情――到底哪里放弃了偏见！

　　 该偏袒的地方照样偏袒，该漠视的仍然漠视。

　　 进步微乎其微！

　　 上帝对地狱和恶魔的态度仅仅是――别碍着吾的眼，吾就懒得收拾你们。

　　 路西菲尔见上帝板着脸，很识趣的没再提黑暗的事情。他说起了神承诺公开的事情，“神，您打算怎么处理雅威的身份？”

　　 他很委婉地提醒对方。

　　 地狱那头，还有一个“被驱逐出天堂”的雅威。

　　 上帝的答案冷静至极：“一并说出，雅威就是吾，吾不想再顶替着堕落的身份。”

　　 “神……”路西菲尔一开口，上帝就抬手阻止他的劝告，又说道：“吾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吾在创世之书的唠叨下，看过不少凡间和天堂的话本故事，也明白有些事情不需要看得太郑重，世人自会有一番理解。”

　　 路西菲尔目露思索之色，“您是指哪方面？”

　　 上帝说道：“神灵下界探望炽天使长，炽天使长不知吾的身份，与吾相交，从而互相心生好感。”

　　 路西菲尔抿唇而笑。

　　 这个理由，还真是完美地掩盖了他主动追求上帝的事情。是啊，世人无法接受炽天使长追求神灵，但绝对不会拒绝神与天使在另一种身份下有了感情。

　　 “神，您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需要提前和同伴们打声招呼，以防他们太过吃惊，破坏了您的安排。”

　　 “明年的第一个六月六日。”

　　 “啊……”

　　 他有些吃惊地看向上帝，眼中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六月六日，是你的生辰日。”上帝的手覆盖到路西的手背，温和得一点都看不出表面的清冷，“虽然等不到十万年一次的创世庆典，但是吾希望给予你第二份生辰礼物。”

　　 路西菲尔轻声说道：“这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上帝侧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不满地说道：“吾给你的星辰项链呢？”

　　 路西菲尔纯良地答道：“放在寝殿里。”

　　 上帝说道：“拿过来。”

　　 听到这个要求，路西菲尔心虚了一秒。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离开后花园，回到寝殿去找自己的项链，没过多久，他捧着一条黯淡无光的星辰项链回来了。

　　 上帝的眼神不喜不怒，冷冷地看着项链上的乌黑色泽。

　　 路西菲尔低下头。

　　 “神，星辰项链替我净化了几次黑暗。”

　　 “吾没瞎，看得出来。”

　　 “……”

　　 “不是几次，是十几次，甚至是几十次吧？”

　　 “……”

　　 “路西，不许再去地狱了！”

　　 上帝恼火地接过项链，神力从掌心中释放，驱散星辰项链上残留的黑暗之力，星辰恢复光芒，星光依旧。

　　 路西菲尔被训了几句话后，忧伤地发现就算他和神在一起了，恐怕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依然摆脱不了这样的待遇。

　　 上帝本来在检查项链，金瞳陡然凝起，洞察他的内心，

　　 “吾一段时间没看住你，你就敢和吾的黑暗面去地狱，还不和吾说，你让吾如何放心你。”

　　 路西菲尔微笑，“那就管着我一辈子吧。”

　　 上帝哑然。

　　 “神，好不好？”路西菲尔的椅子离他很近，很容易就把头靠他的肩膀上，如同刚诞生不久时的眷恋。他耳畔的金发失去束缚的垂下，与神灵的银发相映成辉。

　　 那都是最光明美丽的色彩。

　　 他是神的星辰，神也是他心中最耀眼的光。

　　 上帝把项链戴到他的脖颈上，指腹摩挲着他的锁骨，星辰的宝石坠子在附近闪烁，极衬路西的肤色。

　　 “好。”

　　 你的要求，吾何时没有答应过……

　　 上帝对路西菲尔的纵容，不知不觉把自己也给套牢了。路西菲尔看得一清二楚，却没有说过什么，心满意足地看着神走出大圣堂，来到他的身边，最后与他在一起。

　　 水到渠成，不是吗？

　　 他与神之间早就模糊了界限，只差互相走出那一步。

　　 【路西，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光辉明亮之物，最好是世间独一无二。】

　　 【吾知道了。】

　　 【神是要送我礼物吗？】

　　 【嗯。】

　　 在第一次创世庆典前，上帝的问话还在耳边响起，而此时，路西菲尔觉得自己得到了真正最好的“礼物”。

　　 阖上眸，他靠在上帝的肩头享受着得之不易的幸福。

　　 花园的芬芳蕴绕不散，鸟儿悠闲自得。

　　 这一刻，足以铭记一生。

　　 隔日，路西菲尔收到了米迦勒讲新课的后续消息。米迦勒的博学多闻和风趣的讲解方法，在天使学院里大受欢迎，不少智天使老师也特意在门外听课，扩充视野。

　　 米迦勒的此举，揭开了地狱神秘的面纱。

　　 小天使们如同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即使是下课的期间，也叽叽喳喳地议论起三界之一的地狱。

　　 不到一天，天使学院里形成了一股研究地狱的热潮。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地狱环境这么糟糕！地狱底层的生灵居然会有吃不饱肚子的时候！

　　 这些事情对于在天堂无忧无虑的天使而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天堂不愁吃不愁穿，只是天使想要过上优雅精致的生活，就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

　　 地狱那边……呵呵。

　　 除了擅长经商的几个种族，其他恶魔的脑海里根本没有工作的概念。他们的本能是掠夺和厮杀，要他们为了一块地狱金币去和别人斤斤计较，比杀了他们还难！

　　 有了米迦勒亲身体会的讲解，课程的内容更加趋近于真实，而不是书籍里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情。

　　 最讨巧的是米迦勒也懂得美化，不让过多的残忍和血腥歪曲了小天使的心性，而是以天堂的观点来看待地狱，处处对比天堂和地狱的差异，让小天使们深刻地明白天堂到底有多好。

　　 看完这份记录详细的报告，路西菲尔对安排在天使学院里的智天使说道：“必要的时候，帮米迦勒宣传一二。”

　　 “是，殿下。”智天使领命离开。

　　 路西菲尔执着羽毛笔，在公务上签上名字，有意无意的，他的目光飘过空缺的副官位置。

　　 他记起的不是柯蒂斯，而是陪伴了他很多年的米迦勒。那个红发天使爽朗直率的性格，一直让他身边多出不少笑声，等到米迦勒离开他的身边，他才发现宫殿里的气氛太过沉闷。

　　 当然，他不排除一点，距离产生美。

　　 路西菲尔喃道：“做的不错，再接再厉吧。”

　　 离你回来的时候不远了……

　　 米迦勒。

　　 这一年的天堂，在炽天使们心思各异的情况下度过了年尾。像米迦勒这样努力刷存在感和功劳的还是少数，如萨麦尔、阿斯蒙蒂斯他们，每天就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想被上帝关注到！

　　 其中阿斯蒙蒂斯欲哭无泪，自己爱慕了这么多年的殿下，乍然之间对上帝告白，这种刺激让他根本无法承受啊！

　　 明白雅威是上帝后，很多疑问都豁然揭开，阿斯蒙蒂斯也暗地里去找了萨麦尔谈心，从萨麦尔冷淡的态度中确定这个家伙也知道这件事情，不然萨麦尔早就该炸了。

　　 作为天堂唯二的知情者，阿斯蒙蒂斯学他一样保持沉默。

　　 在神没有公开之前――

　　 即便是他，也不能擅自捅这个篓子。

　　 时间一晃就到了圣光纪20年，路西菲尔独自处理炽天使长和炽天使副的事物，一切轻车熟路，完全没有前几年的焦头烂额。

　　 经历过座天使长禁足，炽天使副和智天使副被卸职惩罚的三重压力后，路西菲尔的抗压力大大增加。几乎是山崩于眼前都不眨眼一下，他不再把区区的公务放在眼里。

　　 工作效率都是逼出来的。

　　 路西菲尔想到这一点，不由回头望向寝殿的方向。

　　 神只要一有空就会来找他，但是今天没有来，他差不多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六月六日……

　　 他的脸上温柔，眸似灿星，“快要到了啊。”

　　 心跳渐渐快了一些。

　　 在一天天的等待下，半年的时间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度过。这个期间内，米迦勒取得了不错的轰动，在天使学院里混得如鱼得水。若不是学院长尼尔见他一心一意想要回去复职，都想要留下对方当长期的老师。

　　 路西菲尔也做出决定，下午提前做完自己的事情，去天使学院里主动见米迦勒。

　　 对于他的到来，天使学院提前收到消息，一片欢欣，小天使们结伴出来看炽天使长。

　　 正在整理讲课材料的米迦勒一听说前・上司的到来，惊喜得手一松，资料散落在地，他自己则开心的蹦了起来。

　　 殿下会来，说明他可以回去了！

　　 冲出去不远，米迦勒又停下，装模作样地整理仪表。确定自己的红发一丝不苟，笑容灿烂又不夸张，他保持优雅的炽天使礼仪走向小天使们聚集的地方。

　　 隔着小天使们的身影，他看见了金发天使朝自己看来。

　　 一刹那，仿佛沐浴在光明的温柔之下。

　　 殿下原谅他了。

　　 米迦勒眨着湿润的眼睛，用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殿下，我等您好久了。”

　　 路西菲尔笑意加深，招了招手。

　　 “过来。”

　　 米迦勒跑了过去。

　　 在小天使们好奇的目光下，路西菲尔对他说出来意：“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天使学院的事情，三天后，到我的宫殿里复职。”

　　 米迦勒的膝盖一沉。

　　 那些听到这句话的小天使们忽然集体抱住了他的大腿和小腿，哭泣着说道：“米迦勒老师，您不要离开我们呀！”

　　 米迦勒哈哈大笑，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抱了起来，往天空上一抛，小天使们本能地张开羽翼，漂浮在半空中。用这种方法清空了周围半米的小天使后，他认真的向路西菲尔保证道。

　　 “三天后，我会准时到！”

　　 “好。”

　　 路西菲尔得到预料之中的回答，抬步将要走开，在走之前，他看见米迦勒额头紧张的汗水，脚步停下。

　　 他伸出手，为自己的副官擦拭过汗水。

　　 “我一直都关注着你，并没有将你遗忘，米迦勒。”

　　 “殿下……”

　　 米迦勒被这句话感动的泪目。

　　 路西菲尔不再耽误时间，颔首后说道：“早点回来吧，有其他事情等着你来做。”

　　 他在米迦勒的注视下走出天使学院，心情很好。

　　 一回到宫殿，他看见寝殿里没有神的身影，美好的心情又下滑了一些。

　　 路西菲尔倚靠在寝殿门口，叹道：“我也是需要陪的啊。”没有神，没有米迦勒，侍从们傍晚后就会离开宫殿，自己独自待在宫殿里未免太过寂寞。

　　 他是天国副君，不代表要学神一样孤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