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雅威入住神殿，成为守卫者的消息在恒星天不胫而走。

　　 于是路西菲尔走在恒星天，总能收获一堆奇怪的目光，出现了几次这种情况后，他干脆闭门不出。这种目光总结为“殿下您不要伤心，吾神肯定会发现您比那个天使好”。

　　 路西菲尔啼笑皆非。

　　 让他和雅威争，他还真的争不过。

　　 米迦勒发现他一点都不难过，更加心惊胆战，“殿下，您不要想不开啊。”

　　 路西菲尔放下笔，“你从哪里看出我想不开了？”

　　 米迦勒严肃脸，“在我心中的殿下，绝对不会轻易认同一个贸然出现的天使，哪怕他是炽天使又如何，这世上很多品性都需要时间来看清楚。”

　　 “继续说下去？”

　　 “殿下肯定在计划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你想象力很丰富。”

　　 “多谢殿下夸奖！”

　　 米迦勒喜滋滋地看着路西菲尔，路西菲尔为他的厚脸皮无言以对。

　　 忙碌的工作分走了米迦勒一部分心思，他安静了一会儿，然而宫殿里只有他和路西菲尔，他在揉手腕的时候又忍不住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做？”

　　 “没有惊天动地的计划。”路西菲尔连看都没看向他，淡然地说道，“没有什么打压，没有什么瞧不起，更没有什么想不开，你可以把你脑海里的想法统统给我删除，我说了什么命令，你照常去做，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思考。”

　　 米迦勒失落地说道：“殿下还真的要捧雅威吗？”

　　 路西菲尔微笑，“是。”

　　 米迦勒猛然抬头，脱口而出，“殿下，您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得通这种古怪的事情。

　　 他得到了一个禁音魔法，以及来自路西菲尔冰冷的命令：“米迦勒，你给我滚出去。”

　　 米迦勒灰溜溜地跑了。

　　 这件事情直接导致米迦勒在炽天使长的宫殿外罚站了一整天。

　　 别西卜下班的时候路过这边，看见米迦勒时吃了一惊，“你怎么站在外面？”

　　 米迦勒惨淡地说道：“触怒了殿下。”

　　 别西卜的担忧瞬间被鄙视的心情掩盖，“你又做了什么？”

　　 米迦勒垂头丧气，“说了关于雅威殿下的事情。”

　　 别西卜皱起眉头，大致也能猜到米迦勒会和路西菲尔殿下私下里说什么话。虽然这样的话不适合谈，但是路西菲尔殿下会因为雅威，惩戒米迦勒，他心里总有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殿下，您为什么对雅威这么另眼相待？

　　 我们难道不是您的同伴吗？

　　 别西卜安抚了米迦勒，然后转身跑回了智天使长的宫殿。梅塔特隆从他这里听说了米迦勒的事情后，对米迦勒的印象再扣一分，“若我今天去求情，岂不是和殿下做对，待殿下自己解除惩罚吧，这种事情我不能擅自开口。”

　　 别西卜小声道：“抱歉，让您为难了。”

　　 梅塔特隆温柔地答道：“我知道你们是好友，只是米迦勒的性格需要管教。”

　　 别西卜不由自主地认同了这一点。

　　 米迦勒，你先站一会儿让殿下消气，之后我再救你。

　　 这一站，米迦勒站了三天。

　　 头顶骄阳，脚踩坚硬的地面，在宫殿外的留影水晶球的监视下罚站。

　　 路西菲尔暂时罢免了他的职务，独自处理两份事物。这件事情只在小范围流传开来，位于其他几重天堂的炽天使知道后，都惊讶万分。

　　 雅威到底是什么来头，路西菲尔殿下居然这么维护他？

　　 不，也许不是维护――

　　 而是不得不做吧。

　　 天使监狱里，萨麦尔整理了最近的信息，得出这个结论：殿下和上帝达成了协议，维护雅威在下界的名声，即使这么做的下场是踩了殿下的颜面。

　　 萨麦尔的羽毛笔敲了敲公务，“到底是什么协议……会让殿下做到这种地步？”

　　 他的眼神透彻，却怎么想也不明白雅威来到天堂的意义。

　　 不工作，雅威能做什么？

　　 他想不通，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弄清楚，不然整个天堂的规则都会被雅威一个天使打破。作为天使监狱的监狱长，他拿起一张清单，走向了第八重恒星天。

　　 宫殿外，萨麦尔目不斜视的从米迦勒身边路过。

　　 米迦勒对他散发幽怨光波。

　　 萨麦尔看了看四周，找到不下五个留影水晶球，心底咂舌。

　　 看来是当年智天使偷溜进宫殿的事情，现在都残留着极大的影响，不然以殿下的脾气，根本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大费周章。

　　 萨麦尔踏入大殿，清凉的气息随之而来。

　　 肃穆，安静。

　　 他低头表达尊敬，“殿下。”

　　 位于台阶之上，办公的桌面堆积着厚厚的公务，金发天使端坐炽天使长的宝座，即使处理了一个上午的事情已经令他有些疲倦，他的神色上也看不出分毫。

　　 每时每刻都保持完美，这就是炽天使长路西菲尔的作风。

　　 “你来这里有何事？”

　　 “我想询问殿下，雅威殿下是否脱离了您的管理范围。”

　　 “是。”

　　 “他是否还算一品炽天使？”

　　 “是炽天使。”

　　 “我有权监督他的一举一动吗？”

　　 “不行。”

　　 路西菲尔的话简单直白，萨麦尔点了点头，躬身准备离开。路西菲尔的目光微凝，落在萨麦尔右手拿的牛皮纸上，“萨麦尔，看来你还有没说完的话。”

　　 萨麦尔拿起这张被路西菲尔重点关注的牛皮纸，上面写着很清晰的一句话。

　　 【七美德检测。】

　　 路西菲尔心底悚然一惊。

　　 表面上，金发天使的神色淡淡，像极了失去了圣光后的上帝。

　　 同样也是这样的神态让萨麦尔忽然有点心里没底。来之前，他以为路西菲尔殿下不是真心想要庇佑雅威，然而看见米迦勒那么惨的样子，又发现殿下谈及雅威时，不容置疑的态度，萨麦尔感觉到事情已经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了。

　　 不过即使如此，萨麦尔还是要履行自己的一个检查义务。

　　 检查一个天使的七美德是否合格。

　　 这是监狱长能够行使的权利――只要雅威是天使。

　　 萨麦尔说道：“殿下，我先行一步，待检查完雅威殿下的七美德后，我将返回天使监狱，不再过问雅威殿下的事情。”

　　 “不行。”

　　 “殿下，您是认为他无法通过检查吗？”

　　 萨麦尔露出狡猾的笑意，然而路西菲尔只平静地重复了一句：“不行。”

　　 萨麦尔愣住。

　　 路西菲尔用通知正事的口吻告知他：“雅威已经进入神殿，只有神灵可以管辖他，检查他，你和我都不可以这么做。”

　　 萨麦尔不愿放弃，“他是天使，我就有权利检查他。”

　　 路西菲尔浅笑，“自然可以，但是你做了这件事，我就会以冒犯雅威的名义惩罚你，你真的要为一件必然得罪对方的事情，和我继续争执下去吗？”

　　 萨麦尔低声道：“我不明白……”

　　 路西菲尔的目光柔和，“以后会明白的，下去吧。”

　　 座天使长复杂地看了上司一眼，脚步沉重地离开了这里。

　　 摆平了座天使长的事情后，路西菲尔望向了殿外，米迦勒好似晒蔫了的茄子，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接受路过的天使的目光。通过这件事情，路西菲尔也算是看见了米迦勒的亲和力，上到萨麦尔、别西卜他们，下到恒星天的智天使，很多天使都为他求情。

　　 可是，犯了错就要惩罚。

　　 神看着呢。

　　 路西菲尔发出一声叹息，“你们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

　　 恒星天的神殿里，上帝在御座上清晰地透过殿门，看见在神殿外停驻的萨麦尔。

　　 萨麦尔像是在附近发呆，过了片刻，离开了恒星天。

　　 上帝表示不解。

　　 要进来就进来，要走就走，在旁边发呆是什么意思？

　　 自从失去神力，他没有办法倾听天使的心音，这导致他对萨麦尔的一举一动有些困惑。创世之书对他说，他太依赖于神力的方便，一旦失去了神力，很多一眼就能看出的事情却看不出来，这样很不利于他理解万物，在心境上更进一步。

　　 上帝觉得它的话难得有点道理。

　　 “吾问路西好了。”

　　 创世之书在他膝盖上默默捂脸，使用神力和问路西菲尔殿下，不是一个意义吗！

　　 都是你的快捷渠道！

　　 夜晚，路西菲尔听见窗外多出“笃笃”的敲打声。

　　 他侧头看去，是一只绿色的小鸟。

　　 “小绿？”

　　 他沿用了上帝给予它的称呼，打开水晶窗，让它进入自己的寝殿。

　　 小鸟啾啾地叫着，还带来了一个小纸条。

　　 【路西，过来。】

　　 路西菲尔用指尖触摸纸条，很确定地说道：“这是创世之书的纸张。”

　　 上帝又撕了创世之书。

　　 “会不会有撕光的那一天？”路西菲尔忍不住忧虑起来，听说那本书是神的伴生神器，里面记载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小绿，要是日后吾神对创世之书动手，你能阻拦就帮忙阻拦一下，不要让创世之书以后被撕光了。”

　　 绿色的小鸟停落在路西菲尔的肩头，懵懂地歪了歪头，“啾。”

　　 路西菲尔退而求其次，“多亲近创世之书一点。”

　　 小鸟这回听懂了，叽叽喳喳的欢快地叫了起来。

　　 在路灯的照亮下，路西菲尔换了一身没那么庄重华丽的衣袍，浑身清爽而素雅，他走出门觉得自己好像太随便了一些，可是想到上帝不太喜欢那种繁复累赘的衣袍，他又安心下来，带着一只围着他不停打转的小绿鸟去了神殿。

　　 一旁的宫殿，米迦勒贴在窗户上，惊讶地看见殿下的去处。

　　 “殿下半夜去神殿？”

　　 他被罚了好几天都不能进入宫殿，已经心虚得要命，后悔自己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误会也就罢了……

　　 殿下居然夜访雅威，还穿成这样的打扮！明显不是觐见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