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出乎米迦勒的预料，上司回天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他去水晶天。

　　 “您和吾神的关系和好了――”米迦勒低声兴奋地问道。

　　 过去十年，上帝不召唤殿下，殿下就不主动去水晶天，这种事情让米迦勒担忧了好一段时间。他怕殿下和上帝怄气，或者是出现了意见上的分歧，造成殿下十年里和上帝疏离的气氛。至于和殿下争宠这种事情，米迦勒想都没想过，不是哪个天使都能够正面扛住神威的。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大圣堂里当个小透明。

　　 这样上帝就不会听他的心音。

　　 “少说话。”路西菲尔行走在水晶天里，打断了米迦勒的追问。

　　 米迦勒做出一个闭嘴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却开朗。

　　 梅塔特隆和加百列都回去休息了，水晶天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炽天使行走在路上，四处风景如画，却找不到如精灵族圣地那般生机勃勃的气息。

　　 水晶天是漂亮的，但冷寂一片。

　　 就如神……

　　 米迦勒在跟随路西菲尔踏入大圣堂前，低眉垂目，把大脑的杂念清空。

　　 他安静地当一个壁画。

　　 耳朵竖起，认真地听着路西菲尔的说话声。

　　 “吾神，关于精灵族方面，我认为天堂可以派天使去定期交流，精灵在艺术的领域走在很前面，天堂不能弱后……”

　　 一开场就是交流正事？

　　 殿下，您不是来和吾神交流感情的吗？

　　 米迦勒内心起伏了一下，遭到神灵的瞥视，仿佛整个天使都被看了个透心凉。

　　 他瞬间又恢复乖巧的状态。

　　 警告了胡思乱想的米迦勒之后，上帝不再去看他，而是注视着面前侃侃而谈的路西菲尔。路西菲尔丝毫不惧上帝的注意，将天堂和精灵族的进一步交流计划说出，压力带来动力，他有足够的能力证明自己的优秀。

　　 上帝一开始听进去了，到后面只有一个想法。

　　 路西，你来找吾就是为了这个？

　　 上帝的眼皮有点沉重，公务听久了，他总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睡意。仗着圣光遮掩，谁都看不见，上帝在路西菲尔清雅优美的声线下，眼睛一点点合上。

　　 “去了一趟精灵族，我也给吾神带了礼物。”

　　 “……”

　　 “吾神？”

　　 “嗯。”

　　 听见“礼物”，上帝的金瞳重新睁开，而他膝盖上的创世之书已经完全睡着。

　　 路西菲尔从衣袖下拿出礼物，自然而然地略过上帝短暂性的沉默。

　　 他太明白了。

　　 吾神又听着犯困。

　　 他的无奈心情转化为笑意，也正因为神从来不在意俗事，才会有他这个炽天使长。他习惯了替上帝分忧，若是有哪一天上帝主动去参与天堂的事情，他会觉得神肯定不正常了。

　　 礼物是一个草藤编织的小鸟，翠绿翠绿的，眼睛的位置点缀了两颗小宝石。

　　 路西菲尔浅笑着轻点了一下小鸟的头。

　　 它突然“活”了过来。

　　 挥舞着小翅膀，这只被赋予了生命的小鸟飞向了上帝。

　　 上帝抬手，接住它，沉吟道：“路西，你已经领悟了创造生命的范畴吗？”

　　 路西菲尔温顺地答道：“是。”

　　 米迦勒震惊了。

　　 这个领域哪个天使都不敢碰，深怕会惹怒神灵，毕竟上帝创造万物，创造生灵这种事情久而久之被视作神灵的能力。

　　 与他所想的不同，上帝的情绪明显更好了，“做得不错。”

　　 上帝又对米迦勒说道：“你该多学习。”

　　 米迦勒点头，“是。”

　　 原来可以学……

　　 神，您一句话不说，我们也不敢啊！

　　 随后米迦勒忍不住看向路西菲尔殿下，在大家都说不可以的状态下，唯有殿下敢去深入，是否说明殿下比任何天使都要了解上帝，了解神的想法。

　　 把今天的来意都说完后，路西菲尔说道：“吾神，需要我留下吗？”

　　 上帝平缓地说道：“不用了，你和米迦勒一起离开吧。”

　　 路西菲尔没有意外地行礼告退。

　　 走出大圣堂，路西菲尔听见了米迦勒松口气的声音，不由一笑，“你太紧张了。”

　　 米迦勒脸上尴尬，左顾右盼地说道：“那只小鸟就留在吾神那里吗？”

　　 “嗯，下次应该能见到。”

　　 路西菲尔回过头，看着大圣堂的殿门缓缓关上，在变窄的视野中凝视着御座之上的神灵，然而神灵从始至终都没有挽留他。

　　 小鸟不懂什么，歪头看着创造自己的主人被隔绝在殿门外。

　　 “啾――”

　　 上帝没有说话，将这个草藤编织的小鸟放飞。

　　 它飞在大圣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时而发出清脆的鸣啼，自顾自地玩得不亦乐乎。创世之书就是在陌生的鸣啼下醒来，困惑地看着半空中的小家伙。

　　 “上帝，大圣堂怎么多出一只绿色的鸟？”

　　 “路西送的。”

　　 “看来殿下怕您太寂寞了。”

　　 “……”

　　 上帝神色漠然，犹如看着世间万物之中的一个弱小生灵。

　　 但是想到它的主人是路西菲尔，上帝终究是爱屋及乌，再次开启了大圣堂的殿门，让小鸟飞出这里，不要被黑暗面抓住。

　　 鸟儿飞出去了。

　　 很快，鸟儿叼着一朵花飞了回来。

　　 水晶花，生长在大圣堂外，依靠最纯粹的光明神力生长的花朵。

　　 “啾啾――”鸟儿把花送到上帝的面前，灵动的宝石眼睛看着上帝，毫无畏惧，也不懂得畏惧。它的造物主不是上帝，自然没有对上帝与生俱来的敬畏。

　　 创世之书笑道：“您第一次收到花啊。”

　　 上帝不理创世之书的打趣，接过花，问道：“路西让你送的？”

　　 小鸟茫然地看着他。

　　 上帝没有为难一只脑容量没多少的小鸟，“出去。”

　　 小鸟停落在御座的扶手上，歪头啄着自己的翅膀，模仿着其他鸟类的本能。

　　 它听不懂。

　　 不懂，不懂，主人让他留下。

　　 第一次被违抗命令，对象还是一只鸟，上帝的心情有点小复杂。创世之书在心底把路西菲尔殿下夸了一遍又一遍，从来没见过上帝被忤逆了命令还不生气啊。

　　 “上帝，这是殿下的心意，毕竟您避而不见殿下那么久。”

　　 “很久吗？”

　　 “十年了。”

　　 创世之书对上帝的时间观念不抱希望。

　　 三千六百五十天。

　　 上帝想到这个天数，心头一软，知晓路西菲尔等了他三千六百五十天。他把手放在扶手上，小鸟抬头看他，迈着小短腿就踩到了他的手背上，洋洋得意地发出“啾”的一声。

　　 上帝：“……”

　　 路西都没你这么嚣张。

　　 有了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后，大圣堂多出一丝活力。

　　 这份活力维持到夜晚黑暗面的醒来。

　　 看见鸟的第一眼，黑上帝冷漠地说道：“他是要给吾加餐吗？”

　　 创世之书用前后封面掩面，黑暗面，你也不会吃这种全是草的东西。

　　 “这是殿下送的。”

　　 黑上帝的态度顺势转变，招来小鸟，“是他啊。”

　　 鸟儿飞过来，落在他的掌心上，完全不知道这位神的危险。黑上帝本能地想要握紧，捏碎这个东西，创世之书连忙开口道：“这只鸟还替殿下送了花。”

　　 黑上帝环视周围，“花在哪里？”

　　 创世之书不吭声了。

　　 黑上帝又要握紧手掌，小鸟发出一声不解的鸣啼。

　　 创世之书慢吞吞地说道：“又被上帝种回了外面的花坛里。”

　　 黑上帝的眼神奇妙，即使是他，都对一体两面的光明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感觉。

　　 他暂时放下这些，对小鸟冰冷地命令道：“吾要花。”

　　 小鸟发出开心的啾啾声。

　　 它再次飞出去。

　　 叼来了一朵漂亮的水晶花，要送给黑上帝。

　　 黑上帝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伸手去拿，然而在指尖触碰到的刹那，这朵娇弱圣洁的水晶之花被染上黑暗，神力属性的冲突让它顷刻凋零。御座上尊贵的神灵并不在意，将这朵枯萎的花朵拿在眼前观赏，就像是在欣赏一朵绝世名花。

　　 谁也无法理解他到底在看什么。

　　 小鸟看着枯萎的花朵，似乎也有些困惑，然后又飞出去继续拿花。

　　 一朵，两朵，三朵……

　　 直到黑上帝说：“足够了。”

　　 鸟儿累趴下。

　　 黑上帝屈起手指，弹了它一下，小鸟吃痛，茫然地看着他。

　　 “以后你就叫做碧。”

　　 “啾？”

　　 “记住了吗？”

　　 “啾啾……”

　　 黑上帝把这个反应当作记住了，淡定地看向恒星天。

　　 然后一看，他的金瞳闪过亮光。

　　 路西菲尔睡觉的时候脱了衣服，裸睡！

　　 大饱眼福的黑上帝有点蠢蠢欲动，好像好久没有碰路西菲尔了，要是再把他招来侍寝，路西菲尔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拒绝了吧？

　　 因为上次在精灵族的事情，创世之书被封住了看路西菲尔的能力，此时黑上帝再怎么乱看，它也管不到，只能蔫耷耷地趴在他的膝盖上。

　　 它羡慕地看着那只蠢鸟。

　　 啾啾几下就可以提高黑上帝的好感度，这比殿下还作弊啊！

　　 不提黑上帝的心思，白天一到，上帝看见小鸟安然无恙地留在大圣堂，便知道黑暗面也是看在路西的面子上留了它一条小命。

　　 他看着这个小东西，习惯性的先取名，“以后你的名字，小绿。”

　　 小鸟歪头，豆子眼。

　　 创世之书在纸上记录：上帝比黑暗面的取名天赋更糟糕！

　　 它深刻地怀疑当年路西菲尔这个名字是谁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