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路西菲尔不仅仅是一个名字。

　　 路西，封号“菲尔”，神语中寓意为光之使者。

　　 这足以看出上帝的重视，而且创世之书知道在创造路西菲尔的时候，上帝和黑暗面都有出力，只不过上帝稳赢自己的黑暗面，让路西菲尔成功以光明生灵的身份诞生。

　　 黑暗面想要给他取的名字是“路西法”。

　　 黑暗君王。

　　 创世之书不止一次看见黑上帝想要修改《圣灵册》上的真名。

　　 奈何那白纸金字，抠也抠不掉。

　　 瞅着上帝冷静地逗着小鸟，创世之书便明白了他留下小鸟的另一个用途――转移黑暗面的注意力，给他找一点东西来玩。

　　 “上帝，黑暗面的力量是在削弱还是增强？”

　　 “增强。”

　　 “您还是尽早融合他吧。”

　　 “……吾不想。”

　　 “他是您的黑暗面。”

　　 “……”

　　 不知道是不是创世之书的错觉，最近几次谈话都是以上帝的沉默告终。

　　 创世之书心想：您这是消极的应对方式啊。

　　 包括那个五分钟的事情。

　　 咳咳――

　　 它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上次差点被清空内容，足以看出上帝有多讨厌提到这件事。

　　 “吾讨厌黑暗，很讨厌。”在良久之后，上帝缓缓的开口，“吾诞生在混沌，以光明之力凝聚神格，获得创世的责任，但是在吾诞生之前的事情你恐怕不了解。”

　　 “在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之中，最早存在的是黑暗，它混乱、无序，充满了毁灭，当黑暗达到顶峰的时候才出现了光明……”

　　 创世之书倾听着上帝难得的诉说。

　　 这就是过去吗？

　　 上帝的金瞳浮现对久远之事的追忆，“最开始光明很弱，它出现在黑暗的边缘，弱到像烛光一样，一阵风仿佛就能吹灭。黑暗没有把光明放在眼里，光明便一点点成长，但是等到光明触及到了黑暗的领域后，遭到的就是无尽的报复。”

　　 创世之书吃了一惊，激动地说道：“光明怎么可能弱于黑暗？”

　　 上帝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有黑暗，才有光明。

　　 他抚摸着创世之书的封面，这本书是他成神后才出现的伴生神器，上面记录了创世以来的所有事情，很多以前的事情，它根本就不知道。

　　 “一次又一次，光明被黑暗削弱，黑暗不想要它继续成长……”

　　 “但是力量和经验都是可以积蓄的，光明终究是在混沌之中有了立足之地，代价是激怒了黑暗，两方开始无数年的争斗，光明输了很多次……多到吾都记不清了……”

　　 “后来，光明终于触及到了法则的层面，明悟这么下去不可能赢。它比黑暗更加理智，衡量之后决定用所有力量来孕育一枚神格。”

　　 “那就是吾的光明神格。”

　　 “吾最初是光明的化身，拥有神格后，吾打破了限制，成为了世间唯一的神灵。吾在成神后直接毁灭了黑暗领域，将它的灵智抹除，不给它留下任何成神的机会，若非冥冥之中的预感让吾吸收黑暗本源，黑暗本源此刻应该封印在地狱深处。”

　　 创世之书消化这些信息量，胆战心惊地说道：“既然如此厌恶，您为何要吸收黑暗之力？”

　　 上帝有些困惑，有些怅然，“吾也不知道。”

　　 创世之书：“……”

　　 上帝像是给自己信心地说道：“不过过去这么久，吾倒是知道了一点，若我能够掌控光明和黑暗两种本源之力，吾的实力会得到进一步提升。”

　　 创世之书绝望地说道：“您已经是无谁可及的神了。”

　　 再强，有什么意义？

　　 上帝不语。

　　 他的手掌覆盖右手手臂，衣袖下有混沌黑暗留给他的伤痕，从未愈合，反反复复的疼痛。而他的黑暗面也从来不曾替他治疗，像是在报复自己一样。

　　 交流的心情在之后戛然而止。

　　 上帝无意中看见路西菲尔在被褥下赤/裸的肩膀。

　　 “路西！”

　　 你什么时候有了裸睡的习惯！

　　 被神吵醒的路西菲尔瞳孔微微空茫，还有点无法分清楚是怎么回事。当他明白了是上帝在呼唤他的时候，他从床上坐起身，雪白的被褥滑落到腰际。

　　 “吾神，怎么了？”

　　 “夜晚穿上衣服，不许脱光睡觉。”

　　 “……是。”

　　 路西菲尔回答得很迟疑。

　　 他真的很想问上帝，既然如此，昨天晚上看他身体入迷的又是谁。

　　 上帝听出他的“不情愿”，语气骤然一冷，“所有天使不得裸睡，行为不雅。”

　　 路西菲尔：“……”

　　 一件小事成功变成了一件大事。

　　 这条神谕很快在天堂执行起来，当其他天使知晓第一条命令是神对路西菲尔下达的时候，所有天使都联想到了路西菲尔殿下不穿衣服的模样，鼻血流出。

　　 殿下的爱好……很独特……

　　 之后的几天日子里，路西菲尔被低气压笼罩，笑容温柔得让米迦勒发寒。米迦勒战战兢兢的在下面工作，尽量不去打扰丢了颜面的路西菲尔殿下。他以前不相信阿特莱迪斯的话，现在不得不信了，他家上司真的有在夜晚脱光衣服睡觉的爱好。

　　 这是吾神第一次发火啊！

　　 看来殿下每天被上帝关注也不是一件好事。

　　 米迦勒把需要签名的申请递过去，硬着头皮说道：“殿下，请您审阅。”

　　 路西菲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拿过东西直接签名。

　　 “外面在说什么？”

　　 “呃。”

　　 “米迦勒，你要对我隐瞒吗？”

　　 “在夸殿下身材好！”

　　 米迦勒立刻发挥嘴贱的能力，成功得到上司冰冷的眼神一双。

　　 米迦勒委屈了。

　　 他没有错说出啊，殿下身材的确好，又高又修长，皮肤白得找不出任何瑕疵，虽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强壮，但是绝对属于男女通杀的类型。

　　 在白天工作的中途，智天使长梅塔特隆也过来窜门了一次。

　　 梅塔特隆委婉地说道：“殿下身为表率，以后要多注意一点私生活方面的事情。”

　　 路西菲尔：“……”

　　 他只是睡觉没穿衣服，又不是私生活混乱！

　　 “不会有下次。”路西菲尔忍下情绪，温柔地说道。

　　 梅塔特隆确定他听进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公务，欣慰地说道：“殿下辛苦了。”虽说这次殿下出了一点问题，但毕竟没有公开事情，他需要处理一下天堂的流言。

　　 路西菲尔进退有度地应对完梅塔特隆。

　　 他一走。

　　 路西菲尔的笑容消失，冷着一张脸，完美的容颜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苍青色的眼瞳像是剔透的星辰，高高在上，疏离而尊贵。

　　 米迦勒一个激灵，低下头工作。

　　 殿下这次生气了。

　　 这份异色只出现了片刻，随后路西菲尔和平常一样认真的处理公务，字迹典雅，笔锋内敛，完全看不出路西菲尔骨子里对完美的偏执和追求。

　　 天堂的流言还没有宣扬太广，就被几位炽天使联手压制住了。

　　 从上帝要求路西菲尔执行这个神谕的说法，变成了上帝看见天堂的情况，才下令要求天使夜晚睡眠的时候必须穿上衣服。

　　 两者带来的效果是天差地别。

　　 没有幻想路西菲尔造成的心跳感，天使们对这条命令接受得很快，当作是礼仪规范的一部分罢了。

　　 天使学院里，智天使老师对小天使的指导里也加入了这一条。

　　 睡觉的时候要穿上衣服。

　　 小天使们乖乖地记住，上课时发问：“老师，睡觉不穿衣服是不雅，沐浴的时候要脱衣服吗？”

　　 智天使老师笑容不变地说道：“当然要啊。”

　　 一个小天使疑惑道：“为什么睡觉就不能呢？”

　　 老师走下去，拍了拍这个天使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这是吾神的神谕，我们只需要认真地遵守，这是对吾神的尊敬。”

　　 小天使思考的萌芽还没生长开，就他亲爱的老师被掐断了。

　　 天堂不需要对神质疑的天使。

　　 神是他们的信仰。

　　 一个月后，这件事情的风波才告一段落。

　　 路西菲尔按照神的要求，夜晚都穿上衣袍，然而当他沐浴的时候，该有的视线还是有。路西菲尔对此视而不见，却无法避免的对神有些失望。

　　 您的要求，我做得到。

　　 可是您的行为，我无法苟同。

　　 他披上衣袍，走出浴池，一如每天一样优雅从容。

　　 晚上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路西菲尔闭上眼，感觉到视线在他的脸上流转。他的脑海中不由勾勒出神灵的容颜，对方此时看着他，用一种不是看着天使的目光，灼热而强势，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他似乎还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都是幻觉。

　　 路西菲尔这么告诉自己。

　　 他逐渐沉睡，意识下沉，却再无平时恍若拥抱住光明的轻松感。

　　 黑上帝看着他，说道：“路西睡得不安稳……”

　　 创世之书默默瞅着这个罪魁祸首。

　　 黑上帝说道：“吾要是把他接过来，应该能睡得安稳了吧。”

　　 创世之书大惊。

　　 然而黑上帝不打算征询它的意见，问着围着他打转的绿色小鸟，“你想见你的主人吗？碧。”

　　 小鸟开心地说道：“啾啾――”

　　 黑上帝得到满意的答案，“创世之书，你还不如一只鸟。”

　　 创世之书封面上的几个大字都扭曲了。

　　 你这个败坏上帝名声的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