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经理伸手触碰他的胳膊,只见他疼痛难忍,“应该是骨折了”,他拿出手机呼叫120后转头问陆千夏,“你是家属吗?”
担心伤势的陆千夏一下子蒙了,点了点头,又紧接着摇了摇头,“只是认识。撄”
景非然抱着景如初闻声而来,看到陆千夏被围在中央后担心焦虑涌上心头,但当他看到方锦路时诧异得往后退了一步。
于公,方锦路是DK采购部的主管,不能让他看到他带着孩子和陆千夏在一起;于私,他不想再让景如初看到这张脸,勾起那段回忆。
他抱着孩子默默退回座位,给陆千夏打电话,角落传来了一阵音乐声,他看了一眼角落的皮包,叹了口气挂了电话偿。
看着方锦路疼得死去活来的,陆千夏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了,“你开车了吗?”
方锦路咬着牙勉强说出两个字:“口袋”
陆千夏尴尬得看了一眼他的短袖和长裤,盯着裤子口袋不知如何下手,大堂经理见状伸手摸了摸两侧,拿出车钥匙递在陆千夏手中。
“在地下车库吗?”陆千夏扶着他边走边问。
方锦路点了点头。
景非然坐在座位上蒙住景如初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陆千夏搀扶着方锦路走出他的视线,脸黑得跟包拯一样。
“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景如初小手试图要拨开眼睛上的障碍物。
景非然见他们二人走远,松开手说,“妈妈去厕所了,一会爷爷来了陪你玩哦~”
“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老爷爷吗?”景如初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忽闪忽闪得看着景非然。
景非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陆千夏一脚踩下油门,直奔附近的骨科医院,时不时转过头来看看方锦路,让她如何相信他不是许暮辰?连疼痛的模样都跟许暮辰一模一样!
她记得她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半夜胃疼,给他发短信,他从宿舍冲过来,被舍管阿姨拦在楼下,闹的整栋大楼鸡犬不宁,女生纷纷躲进了宿舍不敢出门,最后他威逼利诱最终成功冲上6楼,背上她送去了医院,而他第二天小腿和大腿肌肉疼得一发不可收拾,那龇牙咧嘴的样子,被她嘲笑了一个礼拜,而他从那次以后,每天都会去操场跑步健身……
“你喜欢跑步吗?”她转过脸,一本正经得看着一个病人。
方锦路闭着眼睛靠在副驾驶座完全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她是不是有病?
陆千夏又转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到了医院她豁出面子插队挂号,被后面一排人集体吐槽,碎语讨伐,她硬着头皮不停得解释,“不好意思,我这边比较着急!”
“我们都着急,哪个病人不着急?”
“就是啊,我们也是病人啊!”
“可是他骨折了,疼的很厉害……”陆千夏声音有点小。
“我儿子也骨折了,我们这也疼着呢!”一个大妈高声道。
“太没素质了!”
“看着漂漂亮亮的,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
“现在的姑娘啊,真的是没教养!”
一边的方锦路看得尴尬得要死,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看着一个女人为他被千夫所指?他咬着牙推开陆千夏,把钱包递给她,“帮我把钱和身份证拿出来。”
陆千夏把钱递到他手上,又把身份证抽出来,仔细看了一遍,他真的没有骗她,家庭住址、身份证号、出生年月日跟许暮辰完全不一样……
她又翻到身份证背后,身份证是5月才办理的,这又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你的身份证是5月才办的?”她又开始怀疑。
“因为我5月才回国的,身份证过期需要重新办理!”许暮辰粗鲁得抢过身份证扔进窗口。
陆千夏不甘心得盯着他的脸,见他表情坦然自若,哦了一声。
紧接着,就是她在医院大厅、楼上楼下来回跑,问诊、拍片、取片、缴费,薄薄的体恤身后湿了一片,方锦路忽然觉得,她像个亲人,曾不离不弃,他甚至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失忆,忘记了她,否则他何德何能,能让眼前的女子,为自己送炭取暖,尽心尽责?
今天下午发生的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他还没从她那一巴掌中逃脱,他还没有想明白是自己太过份,还是她胆子太大,他还没有劝服自己,没有原谅她,可,现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猝不及防地坍塌了。
“方锦路?方锦路?”陆千夏叫了两遍他的名字,他才恍惚得回过神来。
他坐在椅子上,抬起一双迷蒙的眼睛望着陆千夏,“怎么了?”
不知道是她看错了,还是他疼得迷糊了,她感觉他的眼神异样得温柔。
“哦……那个,要去打石膏……”她将手中的病历递给他,骨折确诊。“对不起啊,害你……”
方锦路此刻的心情哭笑不得,确实是怪她,要不是她突然冒出来,他如今还在那家餐馆享受美食,可她对自己闯的祸如此负责人,让他这个当事人又怎么能恨得起来呢?
“算了,我估计是上辈子欠你的!”方锦路也算是看开了,陆千夏出现以后意外一件接着一件,她就是他的劫数,多都躲不开!
陆千夏眼圈忽然有点红,许暮辰曾经说过一样的话。
许暮辰第二次为陆千夏第二次受伤是十五岁的时候。
当时的陆千夏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清秀可人,已不是那个蜷缩在小角落任人欺凌的小乞丐了,这样的她也引来不少目光,有羡艳的、有嫉妒的、有垂涎的……而孤儿院之名的问题男生打上了她的主意,围追堵截、殷勤献媚,可即便是软硬皆施,厮磨硬泡也无济于事,陆千夏的心里只有许暮辰一个人。
终于在那个炎炎夏日,穿着碎花小短裙走在放学路上的陆千夏被他们堵在路上,大概是她拒绝的态度太过狠绝惹恼了他,也可能是他的耐心早已用尽,孤注一掷,只想发泄自己的私欲,将围在墙角,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少年,可能也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欲。
许暮辰踢完球往回走,筋疲力尽、汗流浃背,听到陆千夏的叫声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每一个细胞都是炸裂的,他瞄准方向,狠狠一脚,足球在那男生的黑色短袖映出一个椭圆,紧接着两声嘶吼,两人便扭打到了一起。
陆千夏吓得躲在角落不敢吭声,大概过了十几二十分钟,鼻青脸肿的两人被拉扯开,许暮辰在地上狠狠唾了一口,陆千夏看到那焦灼的地面立马被染成了红色,眼泪不停往外涌,她恨自己的懦弱无能,也恨老天总是待她太残忍。
许暮辰嘴疼了一个礼拜,饭也吃不了,水也喝不了,更可耻的是陆千夏还总逗他笑,每次都是一边捂着嘴一边念叨,“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喂!这位小姐!”方锦路见陆千夏走神,心里也猜到十之八.九,铁定又和她嘴里的那个人有关。
“我说,不是要带病人去打石膏吗?”方锦路用左手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腿。
陆千夏晃过神来,低头看,她还是无法将现实和过去区分,太相像了。
她只是默默得陪在他身边,不再说话,静静得看着他,认真得样子仿佛是在末日到临前看最爱的人,最后一眼,好似要感知到他的每一个心跳和每一次呼吸。
出了医院,她开着车,驾轻就熟地直奔方锦路的家,熟悉得像是回自己家一样。
方锦路不得不怀疑,除了上一次,她还偷偷来过。
她当真如此爱那个男人吗?爱到骨子里,爱到血液里?
他在这个浮躁而喧嚣的世界里,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与人情冷暖,他不再相信存在这样死生契阔的爱情,他也不愿意去相信,男女之间,这样纯真的情意。
毕竟,也很鲜有了,多的都是,冷漠与绝情,麻木与将就。
沈佳仁见方锦路的车开了回来,却看到从驾驶位置走出一位女子,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雨夜里一脸倔强的女子。
她开门迎出去,待见到方锦路打着石膏的胳膊时,眼圈都红了,这时她都没有那个闲工夫和心思去认真打量陆千夏的模样。
“怎么弄的呢?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一脸担心,声音都是抖的,她心爱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没遭过这种罪。
陆千夏刚准备解释就被方锦路拦下了,“走路不小心摔了,刚好遇见她,就送我回来了。”
“哦,是的。”陆千夏的脸忽然红了,她没想到方锦路会为自己隐瞒自己的母亲。
沈佳仁眼圈渐渐湿润,陆千夏注意到后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杂瓶,各种不是滋味,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被母亲宠着爱着,被牵挂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