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所有的城市都会有这样被抛弃的犄角旮旯,幽深的巷子,电压不稳的路灯,垃圾堆的酸臭味,盖着麻袋报纸的流浪汉,醉酒扶着墙呕吐的失意人……
江城光明路街道深处。
唐幸知拎着酒瓶子站在巷子口站了一会,硬着头皮往里走,酒是拿来做幌子的,司徒星空说,火焰那帮人如果绑人,是铁定要把人打晕了的。
她可不想脑袋上被敲个窟窿,索性装醉,软绵绵往地上一瘫,被人抬了就走,也少受点皮肉之苦。
时间不算太晚,巷子里还有三两路人像孤魂野鬼般无目的的游荡。
走到中途,居然遇到一对打野战的,男的裤子褪到腿根,把女的往墙上顶,唐幸知心里像堵了团苍蝇,快步从两人身边经过,那女的大口喘息着,半眯的眼睛像是在看她,又像只是两个空洞。
再往里走,就是死角了,墙角窝着黑魆魆的一团,不知道是猫是狗,唐幸知选了个靠墙的角坐下,拧开酒瓶子灌了一口。
酒是司徒星空帮挑的,选的是白酒,说这样酒味儿大,容易掩藏过去。
不过一入口的辣涩劲还真不是盖的,激的她全身都瑟缩了,但过不了多久,像是热气冲开了毛孔,反而又觉得舒服,她像解渴一样又灌了几口,后劲儿上来,脑子开始有些晕乎乎的,觉得自己喝酒很有点无师自通。
这想法要是传到司徒星空耳里,肯定又是得到一番讥讽:小样儿,对酒无师自通很自豪?
都快正月十五了,天上居然看不到月亮,这也真是个稀奇事儿,唐幸知盯着屋顶的尖儿去看,几秒钟的功夫,听到对面的打开的窗子有响动,视线又看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有了一点的多愁善感,她隔着亮灯的玻璃,看别人家的事情,感觉像是看电视,但是看着看着,就显出自己的分外落寞来,人家的头顶上,好歹是有灯的,不像她,前照后照,都是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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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司徒星空犹如无声无息的野猫站到在一处隐秘的屋顶上,俯瞰着这片近似贫民窟一样的居民区,也幸得这片地区还没开发,房子都是老旧的,他能趴伏在屋顶上,幽灵一样跟着唐幸知转。
“目标出现了吗?”
耳边的通讯器第三次传来华清的询问:“都等了挺久的。”
司徒星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知道他看不到,才压低声音说道:“老华,你怎么比我还要紧张?你刑侦大队长的沉稳耐性在哪里了?”
今晚他们三人分三路,唐幸知负责当卧底,而他尽量选择距离她很近的屋顶,华清此刻待在一辆改装过的车上,负责远程协助。
“我能不紧张吗?”
华清念念叨叨的,“我真不应该答应幸知的。”
他一个人坐在车里,越想越觉得失策,唐幸知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去当卧底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梨子都找不到了,眼下他们还要再送多一个朋友出去?
这笔账怎么算怎么不值啊。
“要不,”华清建议道,“我们再想过别的办法?把幸知叫回来?”
司徒星空没好气的按掉通讯器的连接,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这时候才说不做,他怎么不上天?
就好比弓箭搭在弦上,也已经拉满了弦,不射出去放手伤了自己?
火焰那些人太聪明,要是突然看到游魂一样游荡的唐幸知清醒地站起来走出去,不会联想到什么?
正屏息想着事情,眼角余光看到巷子口来了一辆车。
司徒星空马上低下脑袋,顺势把手边的一块小小石头粒扔下去。
“叮”的微小响动。
是他们之前约好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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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幸知突然站起来,看到巷子口吱吱呀呀晃进一辆车,是那种炸臭豆腐摊煎饼似的小车,一个人低头推,另一个人在边上搭手,十有九是收摊晚归的穷摊贩。
而这一头,那对野合的男女,搂搂抱抱低声叽咕笑着正朝巷子外头走,巷子很窄,车子让来让去让不开,炸锅歪到边上,锅里的油溅到那男人裤子上,那男的生了气,抬起一脚就踹到车轮子上。
这么小的事情,眼见又要演化到砸锅砸摊那么严重,何必呢?
唐幸知昏昏沉沉地扶着墙,脚步跌跌撞撞就往那头走,她有点醉了,说不清是想去看热闹还是劝架。
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那个男人的惨叫声,刚起了头就给掐了,余音都没有,突如其来的安静显得特别瘆人,唐幸知愣了一下,继续歪歪扭扭朝那头走。
很快她又听到女人唔唔的挣扎,然后是锅盆的挪动磕碰声,走到近前时,一切异样都没有了,深夜的没有人的小巷,一辆吱吱呀呀明显吃重的推车,推车的两个人很正常的看了一眼唐幸知,同她擦肩而过。
唐幸知站住了,她回过头看那辆小推车,底下的推拉门没有关严实,随着行进石板路的颠簸,有一条人腿,软塌塌地耷拉下来。
……这猛地一看说不吓人那是不可能的。
她身形明显颤栗了几下,手指飞快抠一下自己的掌心,倏又咯咯咯笑起来,她指着那条腿说:“有个人呢。”
小推车支楞一声就停下了,其中一个低头看推拉门,脸色特别难看,另一个向他使了个眼色,手背在后头向着唐幸知走过来。
唐幸知像是没有看到他眼里的凶光,还是咯咯地笑,酒瓶子一拎往嘴里倒,喝光了里头最后一口酒,袖子抹了抹嘴,嘟嘟嚷嚷地重复了一句:“有个人呢。”
这句话说完,直接一头栽倒,像是喝醉了体力不支,撞地时胳膊肘垫在脑袋下,多少缓冲了冲劲,眼睛半挣半闭间,看到朝她走来的那个人背在身后的手里,握了一把锥子,像是杀猪的肉摊上用来磨快尖尖的剔肉刀的那种。
那个男人俯身来看唐幸知,唐幸知一动不动,蜷在身边的那只手里,握着华清给的小型电流器。
那个人低声说了句:“醉了,带上吧。”
她是很自然的混进去了,看得屋顶上的人心惊肉跳,身上的冷汗一层叠着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