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佩说,他是在一醉月里头见着墨隔玉的,那日也确是他将环念音送回客栈安置的。问环念音墨隔玉是什么时候跟着她到了这北延城的?
“不知道”,环念音低眉,一下一下的戳着碗里的白饭答着。自己哪里会知道墨隔玉什么时候跟上她的。那个人,那身功力,伤着的时候尚且高过自己,如今伤好了,他既要跟着自己不叫自己知道,那自己哪里还会知道!
环佩看了看环念音这副样子,动了动唇,又抬手往她碗里夹了些菜,道:“你这刚好些,多吃点补补才是”。
转头望着门外潺潺秋雨,凝眉道:“不知今日这雨,还会不会停了,若再这么下下去,两日后修阑的冠礼授衔礼怕是要赶不上咯”!
闻言,环念音亦转了头看着门外,这秋雨,不下还好,这一下起来……些许担忧在眉眼处尽显:得想个法子赶回去才是!
北延城往东,方是九环群山所在地,大概近千里之遥。这千里之地,就算是他九环门功力最不济那个行起来也最多不过两日半,可现如今……
二人是三日前的午时自北延城动的身,一人手里还拎了个自一醉月带出的酒坛子。
一路你追我赶,轻功施展得不亦乐乎。眼见夜都深了,一半的路程已过,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倒是大有要赶在次日午时到达九环山的架势。不承想,天不遂人愿,二人还正在赶路的兴头上,这夜雨便很是突然的瓢泼而下。
若是雨小一些还好说,二人皆可捏个诀将其隔在身外继续赶路,可这雨瓢泼得着实是倾盆倾盆的,凭着二人那么高的功力将雨帘隔开尚可,可这辨路识方向就不行了,更何况,这一路上山多林密少人烟,一不小心迷个路什么的很容易。
寻了个小镇入了客栈时,二人已多多少少被淋湿了些。秋天的夜里寒气本就重,再下起雨,寒气更是重,又因着一直在赶路赶得清汗淋淋,一遇这冷雨寒气……环佩还好,毕竟阳刚之身,泡个热水澡喝些姜汤睡一觉便没事了,环念音就大不一样了,自半夜一直睡到第二日傍晚方醒来,还是昏昏沉沉的醒来。
睁眼就看见环佩坐在??头,一手端着汤碗,一手举着汤勺,正一瞬不瞬看着她,静了片刻,道:“小丫头,你竟然,染了风寒!?”
听着环佩问得如此惊讶的语气,环念音动了动唇,干涩喑哑的吐出几个字:“我染了风寒了么”?刚一张口发声,喉咙就疼得厉害,又喑哑着说了一句:“哦,果真是染了风寒”。
环佩看着她,垮了脸,塌了眉,低低的说了一句:“这要叫修阑他们知道了,还不得怪我没把你照看好”,顿了顿,抬起脸看着环念音道:“小丫头,你可要快些好,要不然回了门中,你环佩哥哥我可是会被损得颜面扫地,无地自容的”。
??上的环念音很是虚弱无力得此时连白眼都给不了,只能勉强将双眸镀上一层怒色,脸上浮起一些不满,看着环佩在心底暗暗道:要不怎么说遇人不淑来着!自己都病成这样了,他心里惦记的竟还是他的颜面,他的面子有自己的命重要么!
环佩就那么的端着碗举着勺看着环念音这幅表情,却着实看不懂她想表达的是什么。见此,环念音有些急,朝着那药碗努努嘴,再次喑哑着道:“还不快些喂我吃药”!
“哦”,环佩一听,连忙将药用勺子舀着喂给环念音。药汁入口,苦涩难当。环念音挣扎这咽下去,砸咂舌,有些哀怨的看着环佩。
环佩总算会意了一次,舀了一下口自己尝了尝,苦的他正要吐出来,却因着环念音现下脸上那副表情,不大好意思吐,强咽了下去,道:“那个,小丫头,我忘了你怕苦,忘了,忘了…...呵呵,你等着啊,我重新给你煎一碗,煎一碗加点蜜糖的”。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环念音觉着眼皮着实的沉重,阖了眼,想着自己这环佩哥哥,枉惹了那么多桃花回来,竟是这般的不会照顾人。若笳可都比他强多了!
想到若笳,环念音心下叹了口气,不知他回了谙城的平亲王府,现如今可是还在那府里,还是已经出来了?
迷迷糊糊中,似是环佩煎药回来了,神思不大清明的将药喝完,后来好似还被灌了几口粥。
这一睡,又是一宿。
梦里梦到一阵青竹香,一个月牙白的身影一脸淡晴的笑容朝自己走来,环念音迫使自己醒来。看到??边站了个人影,以为是环佩,心下无比感动,便张口叫了声哥哥,道:“这么晚了,你快去歇着吧,不用这样看着我的”。
这话音一落,??前的人影弯下身,一直温热的手准确无误的探上环念音的额头,倒不见说话。环念音努力的字嘴角扯出一丝笑,却忘了如今正是深夜,四周漆黑一片,??前人是看不见她笑的。须臾,又嘀咕道:“哥哥,你说,这过两日才是我十七岁的生辰呢,十七岁,这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的每况愈下了……”说着说着,抵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
其实这房内,除出了??前站了个人,??前还站了个人,只是环念音发烧烧的过于迷糊了些,察觉不到。
环念音这话原本是无意中说的,不想说出来却透着几分凄凉,叫??前窗前的人皆是齐齐皱了眉。
窗前,环佩捏紧了拳头,看着??前人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墨隔玉!”
闻言,??前人回身看了看他,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环佩怒看着,亦走了出去。
??上的环念音似是被什么梦魇住,眉头轻蹙,想翻个身却怎么也翻不了。良久,唇产颤了颤,一滴清泪自左边眼角滚落。
夜空依然飘着雨。小镇外的一处空地上,两个白色的身影相对而立,泠泠的冷雨都浇不息他们二人身上散发的怒气。
相对墨隔玉而言,环佩身上的怒气就更深了些,“墨隔玉,你该是比我清楚,离五年之期,只三个月多的时间了”!
墨隔玉敛眉,沉声道:“隔玉自是比二护法清楚”,顿了顿,接着道:“倒是二护法你,可还记得一醉月里头如何答应隔玉要将她照看好的!如今却叫她淋了雨感染风寒,二护法可有想过是自己的不是!”
环佩撇开头,方才那凛人的气势散了一大一半,道:“哼,若不是你,小丫头如何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