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王城,大皇子府。
“啪!”重重的一耳光打在了女人的脸上。
女人踉跄倒地,嘴角溢出了血,凌乱的发丝掩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贱人!!星殿府已经穷途末路了,现在谁还会去惦记那老太婆!你竟然还敢给那老太婆送东西!真是贱人!贱人!”气急败坏的男人愤怒的一边踢打一边怒骂。
“殿下!殿下求您绕了王妃吧!”一旁跪着的侍女哭求着。
“闭嘴!滚!”大皇子一把踢开了哭着抱着他脚的侍女,不耐烦的骂着。
“看在李家的面上,今儿个我就饶了你!”大皇子在踢打了一个时辰后,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一边骂着一边凶狠的又重重踢了一脚,这一脚就踢在女人的腹部上。
女人一直闷声不吭的死死咬着唇,忍受着男人的踢打,直到这一脚,女人才哼了一声。
待大皇子离开了,侍女哭着爬向那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无力爬起的女人。
“王妃娘娘……您还好吗?”侍女哽咽着搀扶起地上的女人。
“暂时……死不了……”女人抚着自己的腹部,气息微弱的说着,凌乱的发丝被侍女轻轻的拂开后,露出的脸上是一大片可怕的红肿,可神色却是淡漠木然的。
“娘娘……您……别跟大殿下对着干了……我们什么都不做,好好的就守着自己的院子……”侍女哀求着,“您现在都伤成这样了,大夫说了,您再受伤,就,就不能生育了……”
“生育……”李倩倩喃喃了一声,随即垂下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但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清冷淡漠,“没关系……你若怕了……我会让你离开这个院子。”
“不!奴婢不走!奴婢自小就跟着您,您在哪,奴婢就在哪!”侍女很害怕的死死的拽着李倩倩的袖子,“娘娘,您别不要我……我,我什么都不说了……”
李倩倩侧头看着侍女,露出了轻轻的但很柔和的笑,“那你帮我……将东西送到老太君手上。”
“……好。”
*****
同一时间的中宫,陈皇后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暗沉的黑夜。
一侍者匆匆走了进来,这侍者面容端庄,虽是男侍,却是颇有几分文雅气质。
“禀娘娘,送到星殿府的东西已经被收下了。”
“可有见到老太君?”陈皇后转身看着侍者问道。
侍者恭敬躬身,拱手低声回答道,“老太君并未见到,收下东西的管事说,老太君不见客。”
陈皇后凝眉,喃喃道,“还是不见客吗?”
侍者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娘娘且放心,我观星殿府诸事如常,上下人等都是和往常无异。”顿了顿,侍者更加压低声音说道,“府邸的那位叫景初的管事似乎不在……”
陈皇后微微挑眉,眉眼间松开了一些,一切如常,还有最受老太君信任的景初管事不在……也许,事情没有她想象中的糟糕。老太君这一生见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此刻这些事情大概也瞒不了老太君吧。
而此时的星殿府里,被众人关注着的老太君正歪躺在软榻上,问着坐在她下首的庄河。
“今日送到府邸的东西……都是哪些人送的?”
“最大一份的是中宫陈皇后娘娘,还有卢国公府,窦老太君自己拟贴送来了一份……还有就是,这份。”庄河将手上一份礼帖递给老太君。
傅老太君接过,缓缓打开,看着抬头的字眼,眯了眯眼,李倩倩?
“大皇子的正妃李倩倩。这是以她自己名义拟的礼帖,东西也很少,也不够档次,几份绣品和两个点心盒,说得上是简陋了。”庄河说着,语气有些叹息,“不过,以李倩倩目前在大皇子府的处境,能够送出这份礼帖,在下觉得,她已经够尽心的了。”
傅老太君沉默的放下手里的礼帖,淡淡说着,“她这是在向我求助。”
“如今王城中到处都是我星殿府叛变的传言,朝堂上,也就只有少数几人为我星殿府据理力争,她却在这个时候向老太君求助?老祖宗,她在大皇子府虽然处境艰难,但也未到求助的地步吧?”庄河不解的拱手问道。
傅家老太君盯着礼帖上的名单,半晌,才开口对庄河说道,“李倩倩送来的东西,你待会得空给我送来。”
“是。”
“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我们做了。陈皇后送来了东西,那也是君皇要送来的意思,我们一旁看着就是了。”傅家老太君转着手腕的玉镯,平静的说着,“这几日,可有太后的人过来?”
“没有。”庄河回答着,微微抬眼看着老太君平静的神色,迟疑的说道,“大人命人送来的谍报,提到一事,二皇子君佑嘉也在军粮贪渎之中,和越族的钉子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傅家老太君勾了勾嘴角,扯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和我们星殿府无关。皇子夺嫡,和我们星殿府也半分关系都没有。”
“太后那边……你们要多加留意……”傅家老太君说着,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喃喃道,“我这个姐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啊……”
“是!”庄河恭敬拱手。
*****
而此时在北境沙洲的傅景初,正从梦中惊醒。
梦中,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色,惊恐的尖叫,冲天的火焰,宁静安详的小城镇一夜之间就成了可怕的地狱!
――那是林家的青田镇。
――那是羽族的族地。
“阿初?”傅承曦正在看军机急报,听见傅景初惊叫声,傅承曦急急的转入,见傅景初脸色苍白,神色仓皇,满头冷汗,傅承曦皱起眉头,上前一把拥住傅景初,“阿初,可是做噩梦了?”
傅景初疲倦的微微点头,主动的将自己靠在傅承曦的脖颈间,他这个从未见过杀戮的人,在梦境里,真实的从头到尾的围观了一场杀戮!
一场荒谬的,对花娃子的屠杀。
林家先祖的断言是对的。
“一切有我。别慌。”傅承曦低声安抚着,抬手轻轻的抚着傅景初的背脊,可这一抚,就发现傅景初的背脊上满是汗。
傅承曦拧眉,扯过一旁的手帕,就拉起傅景初的内衣,欲给傅景初擦拭汗水,傅景初一愣,随即脸红耳赤的急急的拉住自己的衣服,朝着傅承曦有些慌乱尴尬的说着,“我,我自己来!”
“都是汗!不擦掉,你又会着凉。”傅承曦说着,不容傅景初反驳的,一把将傅景初掀翻在床,粗鲁的拿着巾帕,给傅景初擦拭了起来。
那光滑细腻的皮肤,因着极少见阳光的白皙,在暖色的烛火下,透着几分暧昧。
傅承曦暗红色的眼眸又沉了几分,里头翻腾着的东西,庆幸,这个时候他家阿初没有看见。
傅承曦不敢再看下去,只怕心头的那野兽会控制不住的跑了出来,便匆匆的擦了几下,随后快速的拉下衣服,将傅景初抱起,又塞进被子里,粗声的说着,“我陪着你,睡吧。”
傅景初脸上还是红红的,他不能控制自己刚刚被大人大手擦过背脊时的战栗感。
“大人……”傅景初看着躺在他身侧的微微闭着眼睛的傅承曦,低声开口,“我睡不着了,我陪着大人看军务吧。”
他记得,大人很多军务都还没有处理好,即将开始的对蛮族的剿灭之战,还有遂州沙洲那边天天都送来的好几份紧急公务,都需要大人来做决定。
傅承曦睁开眼睛,盯着傅景初看了好一会儿,才打横连同被子抱起傅景初,大步走到外头,将傅景初放置在自己腿上,然后才拿起刚刚随手扔在桌上的军机奏表看了起来。
傅景初看了看旁边还有一叠谍报,就随手拿起一份看了起来。
没想到随手拿起的这一份谍报,就是关于西南柳州的情报。
谍报奏报的东西简洁扼要:四皇子出现,红苏嬷嬷和四皇子一同离开,奴籍工投降,遗族退后二百里。
傅景初心头暗自松了口气,红苏姐平安就好。
其他的,待回了王城再说吧。
现在,他想不通的是,遗族和四皇子达成了什么协议,奴籍工叛变又投降,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景初又拿起下一份谍报,还是西南遗族,却是刘见贤先生的直接奏报:
已经证实,西南遗族和四皇子确实一直都有联系,西南遗族的太后与四皇子谈成协议,协议内容不知。西南柳州已经被遗族蚕食过半,建议在柳州建立谍报据点。四皇子确有城府,但观其言行,对红苏嬷嬷甚为在意。
傅景初皱起眉头,放下谍报,如果连刘见贤先生都认为四皇子十分在意红苏姐……那,红苏姐要摆脱四皇子,就真的不容易了。
“大人……”傅景初将手里的谍报递给低头批着军机奏报的傅承曦,低声问道,“四皇子……为何选择西南柳州?”
“西南柳州,有遗族。”傅承曦放下奏报,抬头看着傅景初,“陈皇后出身陈家,陈家本是低微士族,但后来,却成了能够进入大姓氏傅家的士族,也因着如此,陈皇后才与傅家明珠成为手帕交,其中缘由,就是西南柳州,当年老太君进入遗族成功说服遗族,就是陈家出得力。”
傅景初恍然,“原来如此。”
“他选择西南柳州,一来是因为遗族,二来是,他想整合奴籍工的力量,三来,打击三皇子君佑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