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厚重阴郁,灰色的云厚重的仿佛冬天又冷又湿的被子一样,窒闷的让人无法呼吸。
林景初走到走廊上,抬头看着灰沉厚重的天空,神色间带着凝重忧虑,青鸟在走廊外盘旋几圈,啸叫几声就飞回到林景初的身侧,停在林景初的肩膀上,亲昵的蹭蹭林景初的头发。而在走廊外的小花园里盘着一只巨大的蟒蛇,几只小胖鼠在蟒蛇身上爬上爬下,吱吱叫着,而那蟒蛇只是懒洋洋的动动它的尾巴。
齐白从走廊的另一头大步走来,见林景初抬头看天,神色还透着凝重,便出声问道,“怎么了?”
“外公,北境不稳。”林景初轻声说着。
齐白看了眼林景初肩膀上的青鸟,“它们告诉你了?”
林景初看着齐白,“外公,蛮夷犯境,越族蠢蠢欲动,战事再起,于普通人来说,并非幸事。”
齐白勾起嘲讽的笑,“可笑龙唐朝廷还在做着千秋美梦!我等都明白的道理,他们却是不懂。问政阁党同伐异,后宫争斗,皇子夺嫡!到如今,他们终于掩饰不了他们外强中干的真容了。”
林景初轻叹一声,外公对龙唐朝廷真是厌恶痛恨至极。只是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外公,子晦奔赴北境,我也会随他而去。”林景初对齐白认真说道。
齐白一怔,傅承曦要去北境?差点忘了,傅承曦这把锋利的刀,不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吗?
但是,景初若是跟去的话……齐白皱起眉头,“景初,你可想好了?边境不若王城,在那里,你会遇到更多无法预料的事,而傅承曦也不一定总是能够保护你。”
“外公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我答应了子晦,与他同生共死,不离不弃。那么,他去北境,我就无法安心的在王城待着。”林景初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容温柔待着几分坚定,“未来如何,我并不担心,只是此时此刻,只是现在,我想与他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齐白目光深深的看着林景初,“景初,也许将来,他会变?也许,你会变成第二个叶红苏?”
林景初一愣,随机哑然失笑,|“外公,我可不是红苏姐姐。即便将来故人心变,可我却也不是离开了谁就没有办法活下去的人啊。红苏姐姐也不是那般脆弱的人,您看红苏姐姐,她这几日和老太君在准备忠义堂的事,准备得多好。她可开心了呢。”
齐白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景初能有这般坚定和明确的认识那就好。而看那傅承曦,这三天两头偷偷摸摸的在屋顶上偷窥着景初的傻样,想让他变心也不容易。
在这个情感里,谁投入的更多,谁痴迷得更深,那个人就不可能占据有利的位置。
如同千年前的齐明远,如同现在的齐白,如同现在的傅承曦。
从某些方面来说,林家的花娃子或许是因为胸怀天下,情爱之事并不会成为他们的唯一,他们即便没了情爱,也依然活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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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东殿
君皇神色凝重的走进东殿的时候,陈皇后正在翻着库房的账本,见君皇进来,便起身相迎,“陛下,臣妾惶恐,不知陛下驾临,还请陛下恕罪。”
“然儿不必如此。我早说过,你我之间无需多礼。”君皇说着,扶着陈皇后在榻边坐下,瞥了眼矮桌上的账本,笑着问道,“怎的?好端端的查起了账本来了?”
“子晦的婚事快到了,我想从我的私库里挑些他可以用的给他。陛下知道,他娶男子为妻,以他的脾气,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妾室通房的,我想多为他准备一些。”陈皇后说着,浅浅一笑。
君皇叹了口气,合上账本,对陈皇后说道,“子晦的婚事只怕是要延期了。”
陈皇后一怔,“这是为何?”随机又凝眉,“可是……太后娘娘说了什么?”
“与母后无关。是蛮夷犯境,越族集结兵力在边境线上,不只是子晦,只怕卢国公几人也要奔赴前线了。”君皇沉声说道。
陈皇后愣了愣,随机默然,如果是如此的话,那,子晦的婚事岂不是又要起波折了?
君皇神色沉重有些疲惫,“是我对不起子晦,但也只能如此了,国家有难,子晦的婚事待边境安稳了,我再弥补他吧。”
陈皇后轻轻点头,又似乎不经意的问着,“那和子晦成亲的那个人呢?让他与子晦同去边境吗?”
君皇一怔,随即摇头,“这个倒是不一定。不过,母后传话过来,说边境不安全,让那个人就待在王城吧。”
陈皇后心头一突,果然!太后对那个人……心怀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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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星殿将军府
傅承曦接了旨意后,就命管事打赏,自己冷着脸,捧着圣旨直接进了后院明轩堂。
明轩堂里,傅老太君神色严肃,“中宫旨意不可违背,但眼下,萧太后必定是注意到了景初,你若离京,那四皇子就决不可离开王城!”
“北境和南境同时出现集结兵力的事,不同寻常,只怕其中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四皇子眼下已有了夺嫡之念,他也知晓王城下的波涛骇浪,他不会离开王城的。只是……老太君,我想带景初一起去边境。”傅承曦拱手说道。
“万万不可,王城中有林家的律法堂,景初的外公又已经出现,有他们护着,景初反而安全,若是跟着你同去,只怕,反而更不安全啊。”傅老太君语重心长的说着,见傅承曦脸色阴郁着,便轻叹一声,宽慰道,“还有我在,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断然不会让那萧太后伤了景初半分的!”
傅承曦站起身,深深拱手,低声道,“如此,子晦拜谢老太君。”
傅老太君朗声一笑,“莫说我与故人的交情,你可是我的孙子!照顾景初那是我的分内事呢。来,子晦,你先坐下,有些事,咱得好好计划一下。”
“太君,您说的是……”傅承曦重新坐下,看着傅老太君,问道,“可是萧太后接下来会做的事?”
“齐白出现了,她再嚣张也得掂量掂量林家花娃子背后的那股力量!她即便有所动作,有齐白在,她也不敢妄动。我要说的是,怎么把忠义堂办好,给景初涨涨威望。”傅老太君说着,很是高兴的拉着傅承曦的手,将景初当初设想的各种章程仔仔细细的给傅承曦说了,说罢,还将叶红苏已经选好地址,找好人,并且各地的忠义堂也在同一时间开启的事说给傅承曦听,“虽然有些仓促,但是时间紧迫,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忠义堂办起来。”
傅承曦点头,“老太君定下就是,千影已经随在景初左右,红苏那边也有右盟的人,老太君需要什么,尽管与景初红苏言明就是。”
“我倒不需要什么,子晦啊,景初做事周详,红苏做事也精明,唯一欠缺的就是他们的身份。我的意思是,红苏可以认在我的名下,眼下既然景初已经定下婚事,不若他们的奴籍身份看能否取消?”
“太君此言甚合我意,只是太君有所不知,我很早前就已经提及此事,只是景初他不愿这个时候脱离奴籍。”
傅老太君疑惑了,惊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景初说,愿以他绵薄之力为现在龙唐的奴籍者做些事。”傅承曦面无表情的说着。
傅老太君一愣,随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景初所愿,也是……当年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所愿,可叹啊……如今的我们却是早就忘记了。”说到最好,傅老太君的话语里透出了几分自嘲。
当年满腔热血,如今,却是心已寒,血已冷。
“太君说错了,太君现在所为,不就是了吗?”傅承曦看着傅老太君,面无表情的说道。
傅老太君呆了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没错,说得好!说得好!”
如此,忠义堂的事,也可将卢家的那两个老头子老婆子,哦,还有窦家的也都一起拉进来,他们这些人,如果能够在死前看到龙唐奴籍制被废的话,于他们而言,那便是什么都圆满了。
当年在故人的家里,畅谈国事,言道为政的理念的时候,可是一个比一个说得激动呢。
想来,那几个老不死的都应该还记得吧。
奴籍,不单单是景初这孩子想做的,也该是所有的为天下正义的人所该做的!
“子晦啊,明儿个你过去看看景初,可以的话,就跟齐白说,让景初住回来,这样有些事也方便点。”傅老太君慈爱的说着,顿了顿,又笑眯眯的说着,“若是齐白不愿,你就跟齐白说,是我的意思,老林当初可没有这般古板过!”
傅承曦一听,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惊喜,起身,认认真真的给傅老太君拱手作礼,老太君见了,哈哈大笑起来,也受了这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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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中宫,萧太后脸色阴郁的坐在首位上,看着跪在下头没有抬头的男侍从,厉声问道,“什么叫做不知道!啊!那叫景初的,竟然是从云家出来的人!你们竟然都不知道!”
“回,回太后的话……星殿将军抹去了傅景初的所有痕迹,小的们也是查了好久才……”
“够了!废物!都是废物!”萧太后暴怒起来,猛地砸下一个杯子!
跪在地上的男侍从惶恐的拼命磕头,就祈盼着能够从这里保留一条命出去。
但――
“哀家这里不养废物!来人!拖下去,喂狗!”
“是!”
|“不!太后,太后饶命啊,太后啊饶命!饶命……”
萧太后坐在原位上,脸上的表情狰狞又复杂,“那个贱种……竟然活下来了!还生了一个孩子!可恶!云家的那个女人――竟然敢骗哀家!说什么早就在庄子里被人折磨死了!原来还活着!竟然还留下了血脉!”
“太后?”一旁的中年女子侍从轻轻走上来,低声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云家的老太君自缢身亡了。”
萧太后一愣,随即狰狞一笑,“死了?便宜她了!”
“齐白已经来到王城了。”女侍从又轻声慢慢的说着,“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萧太后神色复杂,但随即冷冷的说道,“越族的那个贱人不是还在大皇子府中?告诉她,杀了齐白和林景初,我就让大皇子做副帝!”
女侍从慢慢的蹲身行礼,“是!”
女侍从慢慢的从萧太后身侧倒退着离开,待离开时,女侍从侧头看了萧太后一眼,这一眼尽是漠然和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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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夜深时分,傅承曦悄无声息的走在了安静的街头。
傅承曦暗红色的眼眸在这漆黑的夜里仿佛就是最好的信号,在他经过之处,悄无声息的黑衣人跟随在他的身后,直至走到最前方的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杀了里头的人,伪装成他们,自即日起,你们就是越族暗线,没有我的命令,只许潜伏。”傅承曦淡漠说道。
在傅承曦身后的数十个黑衣人单膝跪地,齐齐点头,随后,这数十人便一掠而起,进入院子中,没有任何声响,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弥漫。
傅承曦在院门打开,一黑衣人跪地朝他拱手后,便微微颔首,转身漫步走开。
而随后,千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低声说道,“四皇子殿下的消息,中宫萧太后要与大皇子府中的越族公主苏和韵合作,以刺杀景初公子为交换利益。”
傅承曦顿住脚步,暗红色的眼眸闪过一抹杀意。
“盯紧苏和韵!”傅承曦哑声说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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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景初看着站在他跟前的林胡大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笑了起来,“不必如此,东海方家自有他们的考量,若是他们以为家族利益与道义相比更为重要的话,那就更加不必强求了。”
顿了顿,林景初轻声问道,“星殿将军是否已经知道?”
“回主子的话,星殿将军应该知晓了,早前,千影大人特意过来,嘱咐小的,务必不可让东海方家的人靠近主子。”林胡大恭恭敬敬的说着。
林景初缓缓点头,侧头看向外头,若是这个时候,子晦应该已经过来了,但是还没有过来,是不是因北境的事而在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