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谦说完,江冉有些发愣。
江冉知道徐望谦的性子的,他是有几分傲骨的,自从退婚之后,一直以礼相待,言谈之间也是极尽疏离。
今日却重提旧事,应该是真心地为了护着她。
江冉心里感激,可是这感激,她却不能接受,江冉犹豫着推脱,“多谢长公子的美意,你也知道,我并不怕这些,”
她还没说完,徐望谦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知道这是你的推脱之词,可是长生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中医士,而你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他竟然敢如此行事,背后一定有贵妃在授意,贵妃来势汹汹,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就跟他们妥协,要么就要和贵妃拼个你死我活,江姑娘,你已经惹了她一次了,难道一定要这般以卵击石吗?”
江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长生敢这般行事,并不是仗着贵妃撑腰,只怕是仗着手里的江家针法。
只是,这事,江冉却不能和徐望谦细谈。
“那么,徐家此时重提婚事,就不怕得罪贵妃娘娘吗?”江冉并不回答,只是反问道。
徐望谦眼眸之中,没有犹豫,只有有些黯淡,不过还是坚定的说道,“徐某不怕,只要江姑娘愿意,我愿意倾尽全力,护住姑娘,更何况,我想过了,这种朝堂之争,说到底,贵妃就是忌惮你江家的医术,你若是在此时退出药行,归隐嫁人。贵妃就算是不顾及徐家,也会顾忌曾家,以及徐家背后的祁王的势力,定然不会对于你过多追究。”
江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徐望谦已经继续说道,“你想学医,我不会阻止你,你若是担心江家的传承,我可以,”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将幼子记载在江家的族谱上,你把所有的医术传授给他,让他继续传承也是一样。”
江冉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他已经深思熟虑,绝不是一时兴起。
徐望谦这般一口气说完,也是担心一停顿,便再也无法说出口。
江冉心里感念不已。
她想起一开始的徐望谦,一直坚持这门婚事,也不过是为了江家的针法,能替他医治哑疾,那时候的他除了利用再无其他。
到了现在,竟然为了维护她,做到了这个地步。
江冉口中的拒绝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不过,她一向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故而,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多谢徐长公子,你方才所说,江冉铭记于心。”
她低头行了一个礼,“多谢你。”
江冉一抬手,“停车。”,
徐望谦的眼中的忐忑渐渐的转化成低落,她果然还是拒绝了。
虽然只有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已经表述了她所有的意愿。
徐望谦并没有阻止,只是淡淡的说道,“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
江冉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站在雪地上。
一股寒意往脖子里灌。
雪花打在了脸上,她整个人更加清醒了。
江冉回过头,隔着帘子说道,“长公子的好意,江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隔着一层帘子。
徐望谦的声音透着疲惫,“你可是责怪徐家当初对你的利用?”
世事已非,当初徐家对她百般利用,现在他是真心护佑她。
江冉分得清人心。
只是,她的身后是整个江家,这样的护佑,她接受不起,也不能接受。
江冉轻轻的说道,“长公子可知道,当初这鼠疫的药方是如何寻出来的吗?”
徐望谦有些错愕,不知道,她为何会有此一问。
江冉的声音坚定不已,“并不是因为我的医术有多高超,而是因为,在大家都忍不住想要放弃的时候,我没有放弃。”
徐望谦一怔,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果然,只听得江冉清冷的声音一点点的传入耳中,“江冉走到今日,绝不会因为一点点的困难就退缩,更不会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庇佑。这一步不管有多难,我都不会退缩半步,不仅仅为了江家的仇怨,也是为了这广陵死去的怨灵,更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做一个被婚姻庇护的女子,更不想缩在后院逃避一切,如果最后还是要走这一条路,那么一开始,我又何必跨出那一步呢?江冉再次多谢长公子的好意。”
徐望谦端坐在车马之中,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说道,“走吧。”
马车一点点的驶出长街,只余下一条长长的车轮印记。
白芷也下了车。
她撑开了油纸伞,轻轻的唤了一声,“姑娘。”
江冉笑了起来,心里总觉得有些沉重,只是说道,“走吧,回去吧。”
这里离百草药堂不过两条街,不过走回去,约摸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江冉踏在这雪地上,顺着车轮印往回走。
每一步踏在雪地里,只听到冰雪的声音。
脚上的鞋子也被雪浸透了,脸冻得红扑扑的,心却一点点的化了开来。
她伸出手,洁白的雪花落在了她的手心,然后一点点的化开。
心里的忧虑渐渐的被抛之脑后。
冰雪迟早是要消亡的。
江冉深深吸了一口气。
向前走去。
就算前途千难万阻,她也不能停步。
一旦停步,这命运就交托在他人之手。
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冰雪之中,她的眼眸越发的坚定。
拐过一条巷子,百草堂就在门口。
江冉抬起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促立在雪中。
正是慕容羽。
然后是柳烟的声音,“公子,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江姑娘去了徐家,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如我们回去吧,等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
紫苏站在门口,说道,“穆公子,不如进屋等吧,兴许没多久,我们姑娘就回来了呢!”
那个身形静静的站着,挺立腰背笔直的站在雪中,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我回来了。”江冉拐了弯,含着笑出现在众人面前。
慕容羽这才回过头,眉宇微微的蹙着,视线落在她浸透了鞋子上,又看向了她的头发丝上粘上的雪珠。
眉宇之间的寒意越发的深邃。
江冉知道自己一路走回来有些狼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笑了笑,“你找我有事?”
紫苏一喜,连忙跑过来,有些疑惑,“姑娘,你不是去徐家了吗?怎么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