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景抬眸,起身缓步走到傅泱身后,伸出长指从傅泱的后脑划过她的后颈,一路往下直到后腰,缠绵又压迫,他指尖所到之处无不让傅泱起了鸡皮疙瘩,即便傅泱背对着楚云景,却也能感受到他逼仄的,令人生畏的审视。
“本王记得你初来京都时对你母亲之事很是芥蒂,怎么如今转了性子?”
“不是转了性子,只是最近悟了凡事皆在一念之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突然不想再追究他们老一辈的陈年破事而已。”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楚云景重复这句话,挑起她腰后的发丝,“你能放下,本王自然为你高兴,但,有的事,无关一念之间。”
她的头发被扯的发疼,她知道楚云景在暗示她不要忘了当初南疆的约定。她蹙眉道:“我从未忘记杀了沈峥!”
“那就好。”
楚云景松开手,爱怜地抚摸她的头,“弄疼你了?本王不是故意的。”
傅泱强忍着躲开的欲望,待楚云景抵消疑虑后道:“我离开太久恐怕会引起沈峥的猜忌,先回去了。”
楚云景捏住她下巴在她唇角印上一吻,傅泱在他贴上的瞬间偏过头,楚云景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他沉声道:“去吧,小野猫,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待傅泱离开后,下属来报。
“殿下,寇瑶母女已安排妥当,只等您一声令下,随时都可悄悄转移。”
楚云景踱步到香炉边上狠吸一口安神香,腰间紫牡丹香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摆。
“我说了要瞒着小野猫吗?”
侍卫被他质问的一愣,楚云景立在他身前,登时冷汗就冒出来。
“……是,是属下擅作主张,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让傅上卿知道为好……”
“本王就知道是你的主意。”他笑容邪魅,指着侍卫点了两下,转过身道:“本王最信任之人便是她,但也不得不备些后手。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来日她突然说要往佛路去,背叛本王,留本王孤身一人,那时本王也不至于太难看,对不对?”
“殿下说的极有道理……”
“你这意思,是说她一定会背叛本王了?”
他声音沉了下来,侍卫不由颤抖,当即磕头道:“不!属下绝无此意!”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评说她的未来,只看她自己选择。”楚云景默了半晌,道:“傅府那边给本王盯紧了,老的倒是无所谓,那小贱蹄子可不能随随便便的死了,本王留着她有大用处。”
“是!”
侍卫恨不得脚下生风赶紧滚离这个大殿,滚的远远的。楚云景性情越发阴晴不定,指不准哪句话没说好便被送去见阎王,短短片刻,惊乍的他心脏快骤停了。
离开时,侍卫仿佛隐隐听到大殿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但愿她不要让本王失望……”
……
傅泱从皇宫出来以后,反复擦了几下脸。不知为何,她越来越抵触这样的楚云景。这些年她变得无恶不作,楚云景也随之越发狠厉怪异,时常像个疯子。
说疯子或许都美化了他如今的状态。
他房中的安神香是她命人准备的,楚云景倒十分喜欢,着人又进购好几箱整日燃着,最初有些效用,楚云景的情绪明显平缓不少。这次见他也点着安神香,却比从前更严重几分,看来那安神香已经无用了。
究竟什么导致了他的性情大变,还是说他生来便如此?
他们初见那时,傅泱记得很清楚,他分明不是这样……天性这种东西,傅泱不太信,何况哪有人生来便这么嗜杀的?
她心里藏着事,走到沈府却发现大门紧锁,她进不去了。傅泱敲了两下没有回应,想了想,除了尉迟路澜也没人做出这种事,沈峥总不至于这样无聊。
尉迟路澜这臭丫头以为这样她就没法了?
于是她平静地走到一处墙边,那有一棵树,她从小就爬院子里的凤凰木,因此十分娴熟,没两下就到了高度,一脚探在墙头,待身子完全挪了过来,一跃而下,平稳落地。
她拍了拍掌心的灰尘,没回自己房间,倒是突然兴起,束手束脚地躲开下人,偷开沈峥的房门,脱掉外衣挤上他的床,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沈峥的床榻和他本人一样,有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茶香,想到他常常睡在这床被子里,她便有种沈峥环着她的错觉,她嗅了嗅,眼里带着笑意,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这样舒服极了。
等师父回来,准能吓他一跳。
这么想着想着,她却眼皮越发昏沉,魂不知鬼不觉地睡着了。
再睁开眼,天色已彻底变黑,窗外的小院,树下点着几盏灯,微弱的灯光和适宜的月色恰好给人一种宁静安逸的感觉。
她又睡着了么?
傅泱有些纳闷,最近她怎么这样嗜睡……?
她扶着脑袋起身,身旁有处阴影,傅泱转头,沈峥坐在床边望着她,幽邃的眸子里尽是她看不懂的深沉,傅泱这才想起来临睡前她做了什么。她这是没吓到想吓的人,倒把自己蠢成了笨蛋。
“嗯……现在解释还来得及么?”
她尽可以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糊弄沈峥,但相信沈峥一句都不会信。
她忙着想怎么不丢脸的从床上下来,沈峥身在暗处,忽然道:“阿泱,你已二十岁了。”
她十七岁到他身边来,如今已有四年。
看着她脸带稚气,出落成如今的娉婷美人。阿泱常调侃他是圣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阿泱口中那般无私,他曾想过倘若有一天他死了,便带着阿泱一块走,这姑娘只有在他身边他才安心。
可今日他刚回房,看到他的被子拱起一小块,他像有预感一样走上前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傅泱极安稳的侧躺在他的床上,一只小手攥着被子,白皙的小脸如玉般无暇,长长睫毛微颤,粉嫩的唇还挂着一丝笑意,恬静又娇懒。那一瞬间他忽然懂了金屋藏娇的缘由。
他便坐着,就这么望到现在。
阿泱正值她最美好的芳华年纪,怎能随他去阎罗殿?
“是时候找个夫家了。”
他这话说出口,心却滴血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