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五人两部车沿着珠江、西江、邕江、左江溯源而行。根据韦小棠事前网上查阅的资料,以及当地钓友推荐的钓点,我们一路作钓,一路西行。
到了南宁吴圩机场西南边的扶绥县城,我们入住位于左江边的松江大酒店。
办好入住手续时,已是下午三点多。
听前台服务员说,在县城西北隅离酒店不远,在左江边有一座山叫笔架山,在半山腰有个庙宇叫金鸡岩,每逢农历初一十五,就常有人在庙宇下面的江水里放生,常有大批翘嘴鱼在那水域出没。
飞鱼仔和阿海听罢,赶紧查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日历,今天恰逢是农历初一。
他俩就顾不上舟车劳顿,到房间放好行李后就叫大家驱车前往钓点。
途中路过县城中学,远远看见校大门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韦小棠赶紧叫停车。
韦小棠说,他大学睡他上铺的同学就在这个中学当教师,路过老同学家门口,他岂能视而不见、绝尘而去?
放下韦小棠后,我们继续赶往钓点。
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到了金鸡岩渡口码头。
金鸡岩为明代遗址,坐落在浑圆厚重雄伟的笔架山腰间,濒临左江,与县城中学隔江相望。
相传金鸡娘娘于此修道成正果,故名“金鸡岩”。
它的神奇毓秀,吸引着古今众多的骚人墨客,名流巨子,专家学者,著名人士,香客游人纷纷慕名而来。
明代著名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曾在此洞留下“三误三返”游迹;清代名人刘宅俊在悬崖岩壁上刻镌“鸡岩帆影”题词刚劲有力、熠熠生辉。
我们在岸上找地方停好车后,这才发现岸上则有很多穿得花花绿绿的妇人排成首尾互不相见的长龙又歌又舞。
江边码头那里一溜烟全是摆满了猪、鸡、鸭、鱼等祭品,好几位道士吹吹打打,又唱又跳。
一问旁人,原来,这拨人正在这里祈雨。
我们没见过人们祈雨,都很好奇,纷纷围过去观看。
江边有五六位法师每人带一支竹筒水枪,用竹筒水枪吸水向天上喷射,水珠落下,犹如天降大雨。
又有一群农妇头戴竹笠在岸边的缓坡上又唱又跳,不时把各自的竹笠脱下,倒扣在荒坡上。
我问旁人:“这又是哪一出呀?”
旁人说:“将竹笠脱下,倒扣在荒坡上,就表示天将下大雨了。”
飞鱼仔听罢,捂着嘴直笑。
又有五六个法师在摆满祭品的坛边,烧香喃吆,祈祷神灵保佑后,每人用一片荷花叶盛着清水,拿到树上挂起,一边念咒语,一边用一根小木棍将荷花叶凿穿成许多小洞眼,让水从洞眼中流下地,仿佛如天降雨之景象。
我问旁人:“这又是干吗?”
旁边人说:“这叫挂斑,下大雨的意思。”
阿海也捂着嘴强忍着没笑出来,他小声对我说:“小孩子过家家吧?”
后来,又见岸边有几个人将一塑料袋子的狗血猫血倒入一桶活蹦乱跳的鲤鱼,然后将鲤鱼全部倒入江里。
“放生吗?”
旁人告诉我说:“这是让鲤鱼向龙王诉说人间灾难,祈求降雨。”
正在江边看势闹时,岸上锣鼓喧天,回头一看,原来,岸上排成首尾不相见的队伍,在队伍的前面,几个大汉用轿子抬着一尊用茅草捆绑的菩萨,左边几个人锣击鼓开道,几位师公一边喃神,一边手持桃枝不断抽打菩萨。
“打菩萨干什么呀……”我有点骇然道。
“责令菩萨赶快上天通报雷王,限期降雨!”旁人答曰。
旁人见我还是一脸疑惑,又进一个步解释说:“队伍每游至一村,便将菩萨放下,令群众围观,或向菩萨泼水,或向其烧香祈祷,求其敦促雷神早降大雨。”
“有道理。”我听罢,觉得好玩,便轻轻附和一声。
而在这些众多祈雨人群中,令我最好奇的是,岸边一溜烟的祭品边,十几位青春靓丽的少女身着黑壮长袍,手持天琴、脚系铜铃,时而面对着江水,时而仰面大山,时而仰天演奏。
我因为也是弹天琴的,对于她们的天琴演奏,我就无须问旁人了。
她们演奏《唱天谣》时引起众人的围观。
只见她们玉指轻弹、深情演唱,琴铃合鸣、歌声婉转,有如之音。
演奏《唱天谣》后,她们就用几种形式反复演奏着同一首曲子,那几种演奏形式,分别叫“弹天”,“唱天”“对天”、“跳天”。
而他们“跳天”时最为热闹了,所谓跳天,即天琴舞,她们边弹琴、边唱歌、边跳舞。
虽然她们全用壮语演唱,我一句也听不懂,但音乐是可以跨越语言篱笆的。
我如痴如醉的倾听着,我感受到曲调极为优美,时而低沉悲伤,时而高亢穿透云霄,时而令人沉浸在忧伤而又意境深邃的梦幻中,时而又令人伤感怆然和昂扬愤慨,全曲寄托了对上苍降雨解救苍生的强烈渴望。
虽然她们用不同演奏形式,但来来回回都是演奏同一曲子,我听了几遍后,我好奇的问旁人,这叫什么曲?
旁人告诉我说:这是《祈雨歌》。
我又好奇的问,她们唱的是什么内容?
旁人也许见我是一外地小屁孩,这么好奇于当地的民俗,也就耐心的给我讲解,随着她们的演唱,逐句翻译给我听。歌词是这样:
太阳出来忘了回
天地万物要受罪
农民种不了天地
嘿哎嘿哎嘿哎嘿哎
人们担心没饭吃
请来仙翁弹起天琴
声音穿透天地每一个角落
嘿哎嘿哎嘿哎嘿哎
祈求降雨给苍生
祈求降雨给苍生
祈求降雨给苍生
嘿哎嘿
……
太阳出来忘了回
天地万物要受罪
农民种不了天地
嘿哎嘿哎嘿哎嘿哎
人们担心没饭吃
请来仙翁弹起天琴
声音穿透天地每一个角落
嘿哎嘿哎嘿哎嘿哎
神哎
祈求降雨给苍生
祈求降雨给苍生
祈求降雨给苍生
嘿哎嘿
大雨啊小雨啊落下来
……
听说祈雨活动已经是第三天了,虽然祈雨的人们个个浑身大汗疲惫不堪,可是我们抬头看,头顶还是万里无云,岸边的树叶还是纹丝不动。
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
“看来,这祈雨队伍还得继续祈祷几天才有可能感动上天。”阿海笑着说。
“要不要开竿”?父亲突然问飞鱼仔。
飞鱼仔摇了摇头,说:
“算了罢,人家在祈雨,我们别当着上百人的求雨队伍挥竿作钓。毕竟他们刚刚往江里放生,这些放生的泥鳅和田螺都是要进贡给水龙王,让水龙王传令给上苍下雨,要是他们一边放生,我们一边操起家伙作钓,岂不是跟水龙王抢食。”
飞鱼仔没有打开车门,不时用手摁住躁动得上窜下跳的纯黑公狗。
显然,他不愿让他的纯黑公狗看到这种场景。
狗要是看见从江里上来享用丰盛祭品的水龙王的虾兵虾将后狂吠不停,那岂不是坏了祈雨人的好事。
弄不好被他们追杀就麻烦了。
后来,阿海和父亲看到放生的江面上,水面涌动荡漾,大群翘嘴鱼猛烈扑食浮游在水面的泥鳅,大家就手脚痒痒的,心里憋得特难受。
好在求雨队伍很快就吹吹打打离开了。江边做法事的,还有弹天琴的,看热闹的,全都收拾行装走了。
那样子,好像是请到了水龙王了,要一路吹吹打打护送水龙王到干旱之处降一场倾盆大雨似的。
队伍远去后,大家赶紧从车后箱拿出钓具,跑到码头的浮桥上开始作钓。
几乎每抛几竿,就会有一个重重的顿口。人人都很亢奋,一旦中鱼,就直接飞竿上岸,全是五六斤的大翘嘴。
不到一个小时,三人总共钓到近三十条,我帮忙把鱼放到鱼护中,也跟他们乐得心花怒放。
中途父亲遇到一个重重的顿口,那鱼力气很大,差点没把他拉下水。
飞鱼仔和阿海见状,赶紧跑过去帮忙。
飞鱼仔从父亲身后伸出双手紧紧抱着父亲,尽量让父亲不致于被大鱼拖得踉踉跄跄。
而手忙脚乱的阿海则拿着抄网在旁边忽前忽后的跑着。
三人正在跟大鱼搏斗的时候,头顶突然炸了一个霹雳,随后,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头上滚过,岸上的树木突然被狂风刮得弯到地下。
“砰!”“砰!”两声巨响,父亲手中的鱼竿断竿断线,大鱼逃脱了。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天下起了倾盆大雨。
飞鱼仔的纯黑公狗对着雨雾迷茫的江面呲牙咧嘴“汪汪汪”的狂吠个不停,突然,江面一道闪电掠过,又炸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响雷,这一声响雷吓得我们差点没趴到地上,而纯黑公狗好象被人猛然间狠狠抽了一棍子后,“汪汪汪”的夹着尾巴窜到车底。
“黑公狗肯定是看见了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狗日的,祈雨.....真他妈的灵啊!”
被淋得落汤鸡般的飞鱼仔拿着鱼竿跑到车上,边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边望着四周哗啦啦的大雨笑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