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开宴席,不止宫廷歌舞伎,甚至京城的名角也请进宫中,一众身段曼妙的女子莲步轻移至大殿,清歌纱裙,满室清香,美不胜收。随后有京城名角高歌数曲,仿若天音,深情动人。
旁边的宫女不停的斟酒美布菜。换做往日,阮惠早已喝的得意忘形。今日一是在宫中,如此盛大的宫宴,不能失态。再者哥哥在身边,不敢造次。浑身上下却炙热难耐。
歌舞一个时辰,酒过三巡,陛下余光一直在注视阮岳和阮惠,姑娘看着陛下,余光偶尔瞟向阮氏兄弟的举止,世妃时不时余光关切着公主,公主抵着头,自顾喝酒。阮岳余光也不时看着陛下,揣度这个年轻黎皇的举止,一场美艳绝伦的歌舞,真正认真观看的只有阮惠。
歌舞毕,阮氏兄弟起身跪谢,陛下随即提到,“阮惠将军神武,先帝十分器重,赐婚予九公主。可惜先帝多年旧疾复发,终未亲眼看到公主嫁得圆满归宿。如今皇家大孝在身,一切从简,望将军见谅。“
阮惠忙起身,翻身跪谢皇恩,阮岳看向公主,却和公主目光对视,公主忙垂下头,难得一见的显得不知所措。
姑娘道:“朝廷已启奏大清,请封阮氏将军护国将军名号。”随即命人捧出天朝户部起草的册封旨意及赏赐。
阮氏兄弟跪谢,阮岳此时才露出释然之色,西山军人数众多,势力庞大,黎朝虽是正统,手下却没什么兵将,北国实力都分散在众诸侯手中。
可黎朝背靠大清,是南洋唯一被承认的天朝属国。在南洋诸国中,天朝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今日能得到大清皇帝的分封,自认地位被宗主国认可。心下宽慰,既然手上有兵,在南边自在为王,修养生息,强过在京城趟这潭浑水。
南方刚刚攻下,很多当地百姓并不驯服,暹罗军也在修养生息,伺机反攻。如果前方再陷入征战,黎朝必会坐山观虎斗,到时背腹受敌。局势不稳,稍不小心,前几十年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怕是要付诸东流。阮岳思来想去,还是回到南方更妥当。
不过绝不能留阮惠一人在京城。早料到弟弟会贪图富贵,没想到会深陷其中,他深知阮惠心思城府都不深。在这样暗流涌动的是非之地,怕是难保周全。
阮岳心系行伍生活,和军士同吃同住。在京城皇家驿站,阮惠乐不思蜀,每日和几个朝中官员聊京城趣事,或市井传闻,夜里也缠绵女色,贪图美食。
阮岳却浑身不舒服。送来的侍女不搭不理,珠宝赏赐也送到军营与袍泽分享。在府中每日闻鸡起舞,练剑武枪。清晨,傍晚必去军营阅兵。
歌舞宴席中,阮岳坐怀不乱,目光沉静。陛下看在眼里,心升敬佩之情。此人乃百年难得的将才,若是能招纳为朝廷所用,乃我之幸。陛下的心思,姑娘早已猜到。可此等人物,不贪不痴,无欲无求,眼前看来毫无着手之处。
封赏后,夜已深,陛下和阮岳都不是善于言辞之人,阮惠不敢多言。渐渐冷场,陛下道“将军远道而来,定是乏了,赐郑府与将军休息。”众人心中一震,但也未敢多言。
回宫后,姑娘命侍书速速联络唐夫人。这次夫人先去照看南方的买卖,后又赶回天朝京城,盘桓近两个多月。不知何事,听说南方今年桑米丰收,价格低廉,卖往大清,利润丰厚。
如今已经身居皇宫,出宫并不容易。侍书虽然筋疲力尽,但仍然写好字条,安排姜御厨尽快出宫联络。
近日来,南边越来越不太平。不时有暹罗旧部偷袭当地西山军的消息,打下南越后。阮岳把不少土地分给有功的军士。这些人南征北战多年,终于有房有地有家室,此次本就不大情愿离家北伐。现今对家乡安危十分挂念。西山军精锐现已都在京城附近,前线空虚,只有少数军士苦苦支撑。
近日,暹罗军已趁乱攻击抢劫了几个村庄。杀了村里精壮,剩下的人被掠去做奴隶。只剩几个老弱病残等死。消息很快传到京城,军士人心惶惶,甚为家人担忧。得空便在阮岳前哭诉,希望早回南越家园。
几日权衡过后,阮岳禀奏陛下择日将班师回南方,稳住南方好不容易争道德良田沃土。阮惠行伍出身,家国有难,责无旁贷,也要同行。阮惠自然不情愿,起初还想辩解些理由,可也知哥哥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无奈只要阮岳坚持的事只有服从的份,加之如果军士全撤回南越,那自己的安危也难说,毕竟几个月前,京城还是郑氏的天下。
只是公主的意思不明,这么久了还未和公主说上话。阮惠将此事托人禀告皇妃,请旨携公主同返南越。姑娘去问公主和陛下的意思。自从先帝赐婚后,公主都是恹恹的,除了必须列席的庆典,剩下时日都躲在象园,不见人也回避一切皇家宴请。
这次姑娘派侍书请公主明日来上阳宫花园赏花,用午饭。侍书好不容易得令出宫,先找到唐府的管家,问及夫人的行程,管家前日刚得信,夫人过几日便回来,今年南方的买卖经营一片大好,涨势大过北边。听说西山军还花了重金从西洋人手中采买枪支火炮。那些洋武器在暹罗的战场上好不的威风,顶过众多军士。“侍书频频点头,唐夫人是姑娘看天地的眼睛。不能拘泥眼光心气于一隅。
告辞后,侍书直奔象园。离皇宫有一炷香的距离,在依山靠河之处。公主在姑娘处住过一段时日,侍书和公主的宫女们都算熟识,安娜还开心的迎了上来,嚷嚷着十分想念王妃,不皇妃的宫中的点心。
公主一身布衣,正拿着扇子为一只睡在草地上半大不小的公象赶蚊子。公主做了歌轻声的手势,命安娜给侍书拿茶点。
安娜讲,这几日姑娘天天看着这群小象哭,怕没她的庇佑不能欢快长大。大象只有在自认为安全的环境中才会安然入睡。这只小公象叫阿布,因前几日未见到公主便不好好吃饭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布睡饱了,公主才召见侍书。公主在给另一只小象洗澡,小象不停的捣乱,泥水溅了一身,可公主还是耐心的给它洗脚趾。
侍书跪在一旁,说明来意,又忙道,皇妃旨意,如若公主不舒服,不用入宫,会亲自来象园一叙。
公主想了想,爽快应承了。对侍书笑着道:“我明日回宫,叫皇妃娘娘多备些美酒小菜。侍书,来摸摸阿布的鼻子,把这串香蕉喂它。”
虽说是幼象,但不比侍书矮多少,成年大象更是体格巨大,食量惊人。侍书战战兢兢的靠近阿布,小公象把鼻子伸了过来,等待侍书的抚摸。甚至眼神中还有调皮邀宠的意思。
侍书回宫复命,姑娘本以为公主会拒绝,打算带着她喜欢的吃食玩意亲自去象园。谁想竟然一口应承下来,立刻命侍书和姜御厨精心准备。
姜御厨几乎一夜未睡,蒸煎炒煮,倒腾出一桌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精美吃食,公主挑剔,既要用心,也不能显得刻意,斟酌着是不是叫阮皇妃也来陪同,席间很多话该如何开口。姑娘也是远嫁而来感同身受。况且自己运气好,嫁的是一见钟情的如意郎君,公主却要嫁草莽之徒阮惠,命运真是捉摸不定,昨日还笑面相迎,转头便使阴沉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