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江鼎打坐完毕,轻轻叹了一口气。
进境还是那么慢。
昨天遇到玄气爆发的场面,难得占了不少便宜,一下子就到了第一层顶峰,但离了那样的环境,再往前一步,却又难上加难。
像今日修炼了半夜,不但寸功未进,还因为再次焚烧杂质,真气总量又退了一步。自然玄气的质量精纯了,对将来有好处。只是这练功如此慢,“将来”还不知哪里。
再想如今日突飞猛进,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玄气虽然是人的情绪所化,人越多玄气越多,却不是跑到人堆里就能有所收获的。
人心百态,每个走在街上的人或喜或忧,或苦或乐,百样人就有百样心思,其中杂质也有百种,曲曲折折,搅混在一起,极难分辨。就算焚烧,也需要好大功夫,根本得不偿失。且焚烧杂质终究有所残余,还要在之后的修炼中再次炼化,又费一道功夫,这条道路走起来真是艰难无比。
就听白希圣道:“看你的样子,十分苦恼?这也难怪,太玄经本就不是正路。”
说着,白希圣进了房间,他从不走门,这回也是穿墙进来的。
江鼎一见他就难免火气上升,道:“你不是在窗口吸取月华么?怎么这么悠闲?”
白希圣道:“我是化身,自然悠闲。看你十分苦恼,我给你指条路如何?”
江鼎道:“指路欢迎,带着修妖两个字就免了。”
白希圣笑道:“你成了惊弓之鸟了么?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我放弃你了。你那个太玄经练不出什么名堂,不如服用外丹吧。”
江升平豁然开朗,道:“原来还有这一招。”
外丹之道,就是服食丹药修为之道。外丹内丹本都是金丹大道,不过如今修道界向来是练气为主,丹药为辅。如今灵气散逸,气修之途多要靠丹药补充,除了像当初升平那样道体道胎,几乎没有瓶颈的,就是天心派众弟子也离不开丹药。
只是这外丹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来灵气流失,不光修士修行艰难,草木灵药生长也艰难,草药格外珍贵,炼丹师也珍贵,因此别说散修,就是名门弟子也不能总有充足的丹药。二来丹药也不是给凡人准备的。
像民间故事一般,凡人吃下一颗金丹,立刻白日飞升,或者皇帝老儿服食丹药,能长生不老,终究是神话传说。或许上古有此神物,如今是没有。现今的增加修为的丹药,大多是要服下之后用灵气包裹消化,引导入各个经脉才算完。
也就是说,若无灵气在身,就是再好的丹药也消化不了,怎么吃的怎么排出来。若过不了引气入体这一关,就是仙丹也没用。这一条才是限制仙凡之别的鸿沟。
有很多名门后裔,资质平平但入门之后,靠丹药修行的也不慢。但也有更倒霉的,是绝道之体,纵然父母是一时之尊,也没办法,只得在人间富贵过一辈子。
本来江鼎就是如此,若没有玄气在,他吃多少丹药都没用,但有了玄气,外丹之道就向他敞开了一扇门。
江鼎自语道:“对了,太玄经中还有灵气转化成玄气的法门,这样就可以服用丹药修炼玄气了。”
白希圣愕然,道:“你还真要吊死在玄气的树上?不如直接以外丹道修炼灵气,那才是正统的大道。”
江鼎决然道:“太玄经就是我的大道。”拿出一个瓶子,就是从向阳子老道那里接收的三枚聚灵丹。
这三枚聚灵丹品质都是一般,勉强算得正品,江鼎虽落到了今天这一步,心中还是嫌弃,只想以后弄到材料自己炼丹。虽然在山上没好好练过,但毕竟基础还在,凭着给四师姐打下手的经验,再加上摘星殿中记下的千秋炼丹术,一般的丹药还不在话下。
将一颗丹药含在嘴里,江鼎运转玄气,一丝丝的拔出丹药的灵气,再按照玄典的法门转换成玄气。
有效!
虽然远不能和街上玄气爆发相比,但速度也是能清晰感觉到的。尤其是他不过练气初期,需要的灵气少,区区一颗聚灵丹又让他重新回到了练气一层的巅峰。
将丹药中的灵气□□,江鼎将口中丹渣吐掉,满怀喜悦的睁开眼。
就见白希圣正坐在对面,江鼎和他对了一眼,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
白希圣道:“你在干什么?丹药吃下去还能吐出来?”
江鼎道:“本来也没吃下去,含在嘴里呢。”
白希圣道:“你是这么吃丹药的?”
江鼎道:“自然。但凡丹药都有杂质,直接服用难免污染身体。还是含在嘴里,少了许多麻烦。我在山上都是如此。”
白希圣摇头道:“你现在不是名门弟子,怎么还一身名门的毛病?之前那么吃,是因为丹药充足,经得起糟蹋。如今每一枚丹药都十分宝贵,你不吃下去,光靠嘬,药力至少浪费三成,日积月累,要浪费多少?还山上都是如此……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懂么?”
江鼎道:“不懂。”
白希圣道:“这等俗语量你也不懂。当年你是道体,一点点杂质就能感觉的出来,如今你是什么体?就你这个身体……”他带着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江鼎,道,“我这么说吧,现在杂质才是你的本体,你这个人算是饶的。”
江鼎一脸难看,道:“好了,我知道了。”说着拿出另一颗丹药,就要服下。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击打声音出来。
江鼎一怔,手中丹药险些掉下来,失声道:“五师兄——”
他猛然推开门,向外面跑去。白希圣不知他发什么疯,飘忽跟在后面。
打铁声是从墙对面传来的,江鼎爬上墙头,往下看去。蒙蒙的晨曦中,隔壁一见大屋传来咚咚的敲击声。透过敞开的大门,隐约看见炉子中升了火焰,一个铁匠举锤敲打铁块,两个学徒正在拉风箱。
不是五师兄……
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他几乎要为自己的妄想感到可笑。昨天伙计不是说了,后面是铁匠铺,每日天不亮就开始打铁,如今是他们上工的时辰了。根本不足为怪。
天底下会打铁的铁匠万万千,难道都是五师兄么?
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一丝笑意爬上嘴角,不等绽放已经变成了苦涩。江升平趴在墙头,久久不愿下来,听得一声声的锤炼声,眼前渐渐一片模糊。
过了好久,江鼎突然一撑身子,越过墙头,跳进铁匠铺里。
铁匠铺内,一个四十来岁的铁匠精赤着上身,正在一锤锤打铁。他虽然年纪不轻,但身材魁梧,胸腹的肌肉一块块绽起,犹如钢铁一般。
几个徒弟拉风箱的拉风箱,磨刀的磨刀,突然只听门外咚的一声,紧接着一人从门中走了进来。
铁匠喝道:“谁?”
几个徒弟也直起身,就见外面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小公子,长相俊美温和,不像是坏人。一个壮实的青年道:“你哪里来的?我们这里还没开张呢。”
那公子道:“在下江鼎,本来住在隔壁,看到各位在这里打铁,忽有所动,想要请求一事,万望答允。”
那青年半懂半不懂,只道:“你要打个啥?我们还没开张呢。”
这时,那老铁匠直起身子,道:“这位公子,敢是要定制什么器具么?”
江鼎摇头,道:“不是定制。敢问贵号的火炉和铁锤铁毡外借么?”
那老铁匠一怔,道:“你要……”
江鼎道:“我要打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