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梓璃挡在秦萧楚身前的目的很简单,因为女菩萨已经走前一步伸出右手想要故伎重施,略微知晓些许佛门规矩的舒梓璃清楚的明白并非人人都可走这段西域佛家密宗的双修之路,在高眼相看那位小沙弥的同时也提防着这位女菩萨对公子起心思。
对于一位苦守十数年,一年四季还要各转一次山,只为求山上人下山的人而言,没有什么事能说的准,指不定一个不乐意就降低要求勉为其难收了公子,耽搁许久不说,这女菩萨年纪可算不上小,吃亏的还是公子,舒梓璃想的明明白白,必须阻止拒绝。
净珠天王伸出了手,确实想要一探秦萧楚体内经脉及丹田气机好识别是何等的人物,这类路数对于江湖雏鸟而言最易上钩,秦萧楚本就不懂,所以没想着要去躲开,好在舒梓璃挺身而出。
这手已伸出,面对的却是自己毫无兴趣也无法双修的女子,净珠天王只能轻轻将其放下,说道:“这座山,这座寺,老的老,小的小,这山上人不下来,山下人上不得。”
净珠天王这一番感慨激不起秦萧楚丝毫的兴趣,这山上山下与我何干?自然是不必替谁说一句好话的,伸手扑了个空的净珠天王却不甘寂寞,再次主动问道:“这位少侠与那位小和尚相识,是否愿意上山进寺瞧上一眼?”
有过上山想法的舒梓璃却寸步不让拦在身前,意思已经很明显,不去。
秦萧楚也任由舒梓璃这般做决定,被人要挟着上山总归不安心,那要去也是自己发自本意才行。
女菩萨慈眉善目低眉浅笑,左手持净瓶,右手一出,试图将这位挡道的女子扫向旁侧。
舒梓璃暗觉不妙,女菩萨这是软的不行要上硬的,当即格挡住看似寻常的一挥,只在二人接触的一霎那,舒梓璃就感觉到这位女菩萨非同一般,自己双手竟被这位净珠天王单手锁死,虽说自己不会坐以待毙还有后手可脱困,但必然会迸发气机冲云霄暴露实力,引的山上人困惑不好,惊起阎王阁唤魂儿的关注也不好。
女菩萨没有选择趁机将这位拦路的女子降服在地,依旧那副怜悯众生的慈悲模样,“贫尼问的是少侠,不是你这位女子,莫不是怕情郎被贫尼抢了才这般固执?若是再要阻路,可别怪贫尼无辜伤人性命。”
被舒梓璃护在身后的秦萧楚明显能够感觉到这威胁的气息,又怎能坐视不管,抬眼看了看那座长满黄粱树的山头,当即表态:“放开她,我不会上山的。”
净珠天王并不轻言放弃,劝说道:“贫尼无意伤人,只是好奇这山上僧人会与什么人物这般交好?如果满足贫尼私欲,或许也是一份功德,再赐你一滴雨露也是无妨,”话音刚落,趁着舒梓璃出神时抓住稍众即逝的机会将这位拦路女子推向旁侧,随后身形如风眨眼间突然出现在秦萧楚跟前,女菩萨还是那般的低眉浅笑,还是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右手已经搭在秦萧楚的头顶。
倘若女菩萨心藏祸心,右手一运气便可要了公子性命,舒梓璃赶忙翻身而起焦急的大喊道:“公子!”
秦萧楚不愿这般受人约束,想要蹲下身姿抽身而出,但净珠天王的右手似乎与秦萧楚的头顶合为一体紧紧黏贴,秦萧楚脚步凌乱毫无章法想要脱困,单手持净瓶单手抚顶的净珠天王直接踏步一跃漂浮当空,让自己身形更为灵动。
善男信女无不深受吸引注目而望,只见少侠不论以何等的姿势去逃离女菩萨的掌控,脑袋却丝毫不能脱离,那抚顶姿势从未脱手。
已经起身的舒梓璃欲上前去解围,蓦然发现自己已被身穿黑白禅衣的僧人包围,不能运气出击的无形禁锢令舒梓璃当下只能懊恼的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一举一动,同时做好准备,倘若真到了危急时刻,哪怕气象漫天也要杀出一条道儿来。
纠缠许久的秦萧楚步伐逐渐狼狈,试图瞅准机会要去主动出击,却发现这位女菩萨始终盘旋在上,自己周围哪怕是雪白禅袍的丝丝条带都触碰不到,自己不论如何出招都毫无意义,仅是在做困兽犹斗。
在陨州城面对项仙甫时的挫败感顿时又涌现而出,正待放弃挣扎等待头顶的女菩萨赶紧站好身形,岂料那位女菩萨竟是遂了自己心意,抚顶的右手已经松开,安安稳稳站在跟前。
秦萧楚不知何故,舒梓璃倒是看的清楚,那位女菩萨原本在公子头顶时的举手投足间皆是游刃有余,只是突然眉间一皱才松手落地。
净珠天王与秦萧楚再度回归对视状态,舒梓璃朝着二人大步走去,黑白禅衣的僧人也不加以阻拦。
不等舒梓璃的质问,也不等秦萧楚缓过神,净珠天王自顾自的从净瓶中取出一滴雨露洒在秦萧楚脚下,神色从容,说道:“山顶风光无限好,少侠体内却也藏宝,甚妙。”
秦萧楚稍一琢磨便是知晓这话是何意,便将手下意识的搭在腹部丹田处,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可算不上好。
舒梓璃反应及时,不愿多做纠缠,抓着陷入发呆的秦萧楚转身欲要离去,说道:“公子,走。”秦萧楚并不拒绝,被这么一牵扯,大脑反而清醒了过来。
见二人渐渐走远,净珠天王不出手阻拦,只是泰然自若沉声问道:“从北域到此地,怕是赶了不少路程,真就不愿多多歇息?”
秦萧楚与舒梓璃默契的闻声停步,各自对视一眼后即刻作出决定,继续迈开步伐,全然是没有回头的意思。
净珠天王不急不躁不焦不虑,继续开口说道:“贫尼更为好奇,能被柳阙或李懿所相中的人物是个何等的角色,加上与黄粱寺内的摩陀佛种有些交情,可是不简单。”
被人看穿的感觉不好,被人威胁的感觉更是不爽,突然听见这两个名字的秦萧楚沉下脸突然止步朝回走,随后在净珠天王跟前停下,语气不善低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李懿、柳阙对于舒梓璃而言并不陌生,舒梓璃自问对于庙堂之事少有关注,仅是知晓金莲令的来由。除了柳阙当年随秦武秦大人北上筑城以外,对于金莲令的另一人李懿则是只知道在山鬼转野道已经自朝天去,但这二人一道出现与公子又有何干系?舒梓璃不多问,当下更是担忧公子吃亏有所闪失,便直接跟在身后默不出声。
二人周而复始,似乎在净珠天王预料之中,面对眼前这位英气少年的质问,这位正中止转山的女菩萨缓缓说道:“吴越地上曾有处不安生的小佛国被金陵那位自诩为帝君的男子踏平,这山上也冒出个不安分的僧人靠着一苇渡过千里江河才将这颗吴越佛国的最后一脉给救了下来。”
秦萧楚结合古灯与这位净珠天王之前的对话,稍一思量便知道这最后一脉多半是古灯,心想这小沙弥果然不简单,不愧是在布衣镇上说出一句‘求八珠佛祖’造化的小僧人,秦萧楚自知此时不是羡慕古灯的时候,当即问道:“还有什么?”
净珠天王从秦萧楚口中听出一份急躁,并不认为是对自己的不敬,依旧保持着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的模样,说道:“贫尼这多年的转山,在世外之人看来是疯癫的举动,而佛门中人,都是叹一声痴妄。天下众生,皆有异于他人的追求,贫尼自然也是如此,所以不在乎外人看法。方才贫尼所说的柳李二人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许久,大概有个几年?十几年?还是几十年?这事与贫尼无关,所以不去深想,但你这位北域来的少侠因这二人而放弃逃走,是有何缘由?贫尼有些好奇。”
柳阙、李懿二人对自己而言实在不能忽视,即使他们都已不在人世,却终究是被人当作了把柄,秦萧楚轻声叹气,当即反问道:“如果刚才我不回头,继续朝前走,你还会说些什么?”
净珠天王不加以思量,应声而答:“太武山上有一株天下武人觊觎许久的水莲,但谁也不痴不呆敢上太武山去采、去盗,倘若这风声放出去,少侠怕是落不到一个全尸。”这位女菩萨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过纠缠,继续转言说道:“贫尼并不在意黄梁山上的摩陀佛种,但北域来了一位身怀瑰宝能与摩陀佛种比肩的少侠,倒是令贫尼很是上心。”
至少这位女菩萨没有猜测出自己身份,这一点令秦萧楚暗感丝丝欣慰,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
秦萧楚心存侥幸不答话,净珠天王紧接着摊牌,说道:“倘若放你这般离去实在暴殄天物,少侠正值朝气年纪,贫尼已是位列西域四大天王之一的净珠天王,诚邀少侠一道参悟密宗双修无量法,不需数年,都可踏上大乘路。”
净珠天王七拐八拐最终还是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舒梓璃担心公子受到这番妖言蛊惑一时迷了心智给应承下来,当即拉扯着秦萧楚衣袖,低声警示道:“公子,不可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