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山下,净珠天王邀秦萧楚共悟双修法,舒梓璃给予警示,净珠天王自认为自己兴许成了情敌,当即解释道:“这位女施主可勿要心存念想,若是与身怀白灵体之人结合,后辈寿命注定短暂,何苦妄生孽缘?”
舒梓璃将净珠天王这席话字字听在耳中,却极为反感这般将自己与公子的关系放在一起的调侃,忽然怒不可遏已是顾不上太多,立即摆好出招姿势。
连白灵体都被暴露出来,秦萧楚这下也是明白净珠天王之前那句‘北域来的少侠’依据在于此处,自己毫无隐藏的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却也自有主张,与净珠天王正面对视,直接问道:“如果我不同意?”
净珠天王并没有要与舒梓璃交锋的意思,仅是将其略过后,一脸和颜悦色望着秦萧楚:“强人所难非贫尼本意,在这双修无量法上更是强求不得。”
强求不得?难道真就如净珠天王所说的这么简单,秦萧楚显然不信,也担忧这位女菩萨突然发难,并没有试探性的转身离去,继续问道:“除了双修,你想我做什么?”
手持净瓶的女菩萨毫不相瞒,“进入黄梁寺需要一块敲门砖,贫尼转山十数年已经算是半块,少侠与摩陀佛种相识,况且一身天资实属傲人,也该是有半块份量,少侠若是与贫尼一道,兴许能敲开这座名刹寺门,而且这进一回黄粱寺,即使不为问佛,拜佛也是好的。”
秦萧楚这才明白,这位贫尼是一心要上黄梁山进黄粱寺,这回邀自己上山很有可能是将自己作为挡箭牌,心中不禁对这位自称为西域四大天王之一的女菩萨充满了好奇,竟是想方设法的上山进寺,于此同时更为好奇,她等的人是谁,要见的人是谁?当下也不好直言相问,只是抬头去看那座寻常的山头,黄梁山不似太武山,没有高耸入云仙气萦绕,没有百鹤盘旋阵阵鸣叫,很安静也很庄重。
秦萧楚琢磨了一小会儿,想起那位名叫周二狗的‘老江湖’对于这位净珠天王有过隐晦的描述,当即察觉到净珠天王这番话中有纰漏,便直截了当的问道:“这十数年间,你就未曾进过黄粱寺?”
对这样一位人物抛出这么一个问题,绝不亚于是揭开旧伤疤,净珠天王不在意外人如何评判,此时面对这个问题也没有详答的打算,“那座寺,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去,这山上人不下来,山下人要妄自上山的话,这山上人不会欢喜。”
‘欢喜’二字一分为二,净珠天王转山十数年占了一半,自己的天资又占了一半,如果这么理解,那确实很符合这位女菩萨的逻辑。秦萧楚思考片刻之后下定决心有些跃跃欲试,这座会不欢喜的寺庙,到底是个怎么不欢喜的方式,欢喜时又是怎样?如若除去这份憧憬,秦萧楚当下心中还仅存一个疑惑,便问道:“倘若你我结伴而行,山上人还是不欢喜,又该怎么办?”
女菩萨无比自信,“贫尼自有把握。”
秦萧楚转头看向舒梓璃,“你不是想要进这座寺庙看看?”
已将身心放松的舒梓璃忽感一阵暖意,却也能明辨是非,担心现状并非如这位女菩萨说的这般简单,试图再度劝说,只是开口说出“奴家.....”二字后欲言又止,见公子目前状况是上山心意已决,自己思前想后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矛盾重重,只好闭口不谈选择顺从。
秦萧楚这番言语已是表明态度,净珠天王点头微笑后朝着那群黑白禅衣做了一番交代。
这番交代无非是一道上山、在山下候着、回自己寺庙待着这么几类,已经做出决定的秦萧楚也不纠结,毅然跨出脚步寻了处上山的青石板路,与净珠天王并肩而行朝山上走去,舒梓璃心怀戒备的跟在身后。
青石板路两旁尽是秋叶黄草,是深秋之色,好在没有杂草长于路上,好在正阳被枝繁叶茂的老树挡住更有秋季清凉,伴有少数虫鸣鸟叫声从树林深处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对于那些只敢在山脚附近狩些野兔的猎户而言,山不陡峭,路不难走,便是好山好路。
登山一炷香的功夫,三人于半山腰寻了处树桩稍作歇息,秦萧楚体力尚好无暇享受,独自站立抬眼看路,这座几乎没有一点特色的山头实在过于平凡,只是望见青石板堆砌而成的山路尽头还是树林,看不到头,表情这才略显出神。
实际年龄不知是近百、还是过百的净珠天王随秦萧楚视线看去,径直说道:“上山并非直道,蜿蜿蜒蜒盘山而行。”
秦萧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却猜想着自己三人此次不请自来的上山是否会惊动寺中僧人,是否会有僧人因此而下山来阻止,只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多虑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道理早就在书籍中读过,当下竟是忘了,想得通透的秦萧楚不禁苦笑一声,这都在半山腰了,总不能打道回府,便继续迈步朝山顶走去。
虽说黄梁山上有一座千年名刹,名刹内那些虔诚向佛的僧人也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但相较于净珠天王的从容不迫,相较于公子秦萧楚的心怀期许,舒梓璃自问做不到这般坦然,这种山头断然是没有山匪盘踞,却依旧时刻戒备着周围情况。
上山之路出人意料的相安无事,只不多时一行三人已经来到山顶,望着这空旷的山顶,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黄粱寺寺门前,金刚怒目石雕像及菩萨低眉慈悲铜像赫然伫立在前,更是惊讶于这两尊雕像比那用金色染料刻有‘黄粱寺’三字的大门还要高出一大截。
寺门左右除去两座雕像,还以石墙环抱出一方佛门天地,寺外人瞧不见寺内,不知其内的天地多宽多广。
望着这座不算大气却很是庄严的大门,秦萧楚猛地深吸一口气,这就是四寺之一的黄粱寺,不论这山如何普通寻常,比之太武山又如何相差甚远,终归是天下四寺之一。
而其余二人无一例外都心怀谨慎没人前去敲门,兴许感觉那敲门声会扰了这佛门清静。
感受到周遭氛围有些压抑,秦萧楚主动打开话匣轻声说道:“古灯这小沙弥倒是跑得快,一路上没见着踪影,大概已经进寺了。”
净珠天王答非所问,只冒出一个字“等。”
秦萧楚应声接话:“等?等这门自己打开?”
净珠天王默不出声,仅是盯着那扇紧闭的寺门。
三人伫立在寺门前,恍如与石像铜像对视,但这般等待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并未想过必须要进到寺中去的秦萧楚看不出表情,心中却已经打起退堂鼓:“我也答应你上山了,这寺内僧人不欢迎你我,我是否可以下山了?”
等了十数年才好不容易天降另外半块敲门砖,净珠天王怎能轻易撒手,也没想着要采用威逼利诱等方式来让这位身藏瑰宝的少侠静下心来,而是保持着态度的温和,平静劝说道:“上一回山多不易,佛门有上山必拜佛的规矩,坏了规矩可不好。”
秦萧楚心中嘀咕着‘多不易?’方才上山也没人来拦着,坦坦荡荡畅行无阻,还不是说上就上的,就算不愿放自己走也没必要用规矩二字来束缚自己吧?秦萧楚暗叹一声,叹自己这是凑热闹给凑出事儿来了,又不忍责怪那位非要缠着自己来看转山的舒梓璃,当真是心有万般惆怅而不得说出口,嘴上也不敢反驳净珠天王,倘若这位女菩萨一个不高兴,把积怨十数年的闷气全撒自己头上了可不好。
如果说这次头回看转山还有些惊喜,也就只有那位半道被吓得屁滚尿流逃上山早已不见踪影的古灯小沙弥了。
正在秦萧楚低头哀叹自己诸事不顺时,那扇紧闭的寺门突然传来厚重的‘吱呀’声划破寺门前的万物空灵,秦萧楚宛如解脱了般抬头去窥看,只求里面赶紧出来一位佛法无量的高僧把这位女菩萨给收了去。
望眼欲穿的秦萧楚没料到,神经紧绷的舒梓璃也没料到,这道门仅仅是开了一道细缝,只怕是得要把眼珠贴在那道细缝上才能看清寺内状况,秦萧楚自问是不敢这般做的,顿时脸色失望。
秦萧楚又陷入烦躁之际,偷瞄了一眼身旁手持净瓶的女菩萨,一袭雪白禅衣被山顶微风轻轻吹拂,但居然还是那般不动声色低眉慈悲,与寺门那座菩萨低眉像的表情有几分神似。
“大道无量,佛法无边,各有各的道,各有各的法,净珠天王,你转黄梁山十数年,着实辛苦,这门开一缝,可近身窥看一二。”一道洪亮又苍老的声音毫无征兆的从门内传出,寺外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净珠天王闻言,纤纤玉指轻柔的从净瓶中取出一滴雨露,洒在寺前,沉稳开口道:“贫尼瓶中甘露取自西域天藏湖内最为纯洁的湖心水源,洒一滴便是祈福一方太平,便是祈福一人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