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有没有铁锅买?”胡天健问。
“有,你要几口?”
看见这学生摸样的人,似乎在那里见过,长的这么英俊,女售货员热情不少。
这个女售货员,名叫周静宁,是红旗大队支书周子荣的女儿,今年十五岁,穿着一件旧军装上衣,长的眉清目秀。
“我要四口。”
“你要四口?”周静宁吃惊地问,站起来,“要那么多?”
“嗯,我还要八口大瓦罐。”
“什么瓦罐,瓦罐那里又大的。”周静宁抿嘴一笑,“瓦罐就是瓦罐,没有大小的。”
瓦罐没有大小的?不会吧。胡天健用手张开,做了一个包围的动作,说:“这么大的,就像是家里的水缸。”
“水缸就是水缸,什么瓦罐的。”周静宁语气中带着嗤笑。
胡天健这才想起来,自己写的瓦罐是凭借自己生前的印象从美术书本上来的,以为只要是泥巴做的,经过烧了再抹上釉统一叫瓦罐。似乎记得在家里,奶奶用瓦罐盛尿液的。难道在这时代,瓦罐专门用来称呼盛尿液的陶器?
联系刚才这女售货员的嗤笑,胡天健确定自己的推测,脸瞬间红了。
“哦,对,就是水缸。”胡天健连忙改口。
“水缸要多少?”周静宁问,
“十口。”
“要那么多呀?”周静宁吃惊地问,“很多钱的。一家要这么多水缸和铁锅做什么。”
“呵,售货员同志,我这不是我家买的,是为学校养猪场买的。”
“你是老师?”周静宁笑问。声音甜脆,举止温柔。
中小学老师,乡、小队、大队干部,生产积极分子,是姑娘们爱慕的对象,美女类型的少女,都把眼睛盯在这些人身上,想方设法博得他们的欢喜,期待一日被其中一人看中,委托媒人上门求亲,乃可托付终生也。看这少年郎,长的高大英俊,胡须也将近黝黑,如果是老师,多么令人神往。
“呵,我不是老师。”胡天健笑说,“我是学生。”
“学生?中学的?”
“嗯,中学的。”
一个中学生。周静宁顿时失望不少,问:“你学生养猪场要这么多铁锅和水缸呀?”
“嗯,我们学生新建立养猪场,自然什么都是新准备的。”
“做天也有大队的人来买铁锅和水缸,恐怕还有大队买的,现在也不多,也不知道需要批条不,还没有下来。”
这个就好办了。胡天健拿出丁祥福的字条,说:“诺,这个是丁书记的批条,你看――”
周静宁接过字条一看,顿时媚笑眼开,说:“喔,丁书记亲自批准的……来,我给你。”
说着,转身横走柜台空间,打开门走出来。
“你就是胡天健?”周静宁嬉笑问。
“嗯,我就是胡天健。”
“早就听说你了,还不认识呢。来,你跟我来。”
说着,周静宁打开左边的木门,胡天健跟进去。
商店里没有一个顾客,周静宁也不怕有贼,从门里走进院子里。
院子比较大,长方形,应该有一百平米,青砖做的围墙。东边尽头,有个青砖做的低房子,是厨房。解放前,这里是政府所在地。
院子里的地上,散落着一些陶器,瓦罐、水缸、碗。
周静宁指着水缸说:“这就是水缸,大大小小,总共只有七口。你要,就全部拿去。铁锅在里面。大铁锅,只有两口,小的就多些。”
胡天健走过去一看,大水缸只有四口,大约能盛两担水。小的,只能盛一桶水。
“小的也没有用,就不要了。大的全要。”
“嗯,好,我就给你留下,你尽快派人搬去。”
“那好,等下,我就去学校叫同学们抬去。”
“嗯,现在你来看铁锅。”
周静宁转身进了屋子,胡天健跟进。
里面西边,柜台前面堆放着一些物品,铁锅、锄头、斗箕、犁头、耙齿之类的生产工具。周静宁指着里面的铁锅,说:“呐,铁锅就在这里。”
顺着周静宁指的方向一看,跟铁锅摆放在一起的,还有小铁锅和其他细小的铁器。
“只有两口了,那以后还进不进货?”胡天健问。
“进货肯定是要进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这个自然有上面的供销社送来。既然我们这里都需要,我向丁书记汇报,尽早调拨。”
“那好,先就拿这些货物,以后有货了,请你通知我们。”
“嗯,好的。有货了,我就去通知你。”
“那麻烦你了。”
“没有什么麻烦的,都是为公家做事情,应该的。”
“货款怎么说?”胡天健问,“是记账,还是我先写条子再回头给钱?”
“这个……这样吧,我先记账,你签字就可以了。你那边不给钱也行,我汇报到乡里再抵消上交的钱也可以。”
“那好,我就签字。”
周静宁拿来纸笔,胡天健问:“一共多少钱呀?”
“嗯,让我算算。”说着,周静宁拿来算盘,边算边说:“大水缸四口,一口两块一毛三分,共八块五毛两分。大铁锅两口,一口四块三毛九分,共八块七毛八分。总共一十七块三毛。”
胡天健拿来纸笔,写道:“红光中学购买大水缸四口、大铁锅两口,共计人民币十七块三角。经手人:胡天健。1957年10月19日。”
周静宁收起字条,笑说:“你们学校干吗养猪这么多?”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支持社会主义建设。”
“改天你们养猪场建立起来了,我去参观参观。”
“好呀,欢迎你去。”
说时,胡天健眼睛在货架上瞄,看这空荡荡的货架上有几匹布料,问:“喂,货架上都是什么布料呀?贵不贵?”
周静宁往货架上一看,说:“总共有三样的,灰布、黑布和黄布。价钱……”
“天健――”一个人进来,叫。
胡天健转头一看,是胡为强。
“爹,你怎么来了?”
“我找你呢,学校里说你来乡里了,我找到乡里,却说你预备工具,走了。我琢磨着,你应该在商店,所以就来了。”
“什么事情这么急,到处找我。”
“自然有事情,我来叫你回家的。”
胡天健转身对周静宁说:“同志,我走了。等下我来搬东西。”
“哦,好,我在这等你。”
从商店出来后,胡天健问:“爹,你叫我回家做什么?”
“你姐姐后天出嫁,我叫你回家。”
“今天我那里有时间,忙呢。”
“我已经对你校长请假了。”
“请假也不行,我正忙呢。很多必备的用具都没有着落,我还要到铁匠铺去找菜刀,还有木桶木瓢也要准备。”
“猪圈都没有做好,这些东西还是下步的。过两天再去做这事情也不晚。”
“那也得让我去学校,先把刚才买的东西拿回学校。也要跟校长说一声。”
“那好,你先去学校,我先回去。你要早点回家,你娘叮嘱我一定要找你回去。”
“怎么一定找我回去?我又帮忙不上。”
“还说,你姐姐后天就要出嫁,猪肉都还不知道在那里。”
好笑,猪肉没有,生活物资就是这样缺乏的,找我胡天健有什么用。胡天健说:“猪肉没有的买吗?我也没有办法的。乡政府没有卖肉的地方么?”
“买肉要凭借肉票的,我们家只有肉票,所以就买肉不到了。你跟罗支书不是在一起公事过么?你娘说,想叫你去问问罗支书,看能不能给我们几斤肉票。”
“肉票这么紧张,只怕罗支书也不肯。我与他共事,只是下级对于上级的共事,能有什么交情。他也不一定肯的。要不,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就去试试。”
“要是万一拿不到肉票,你娘说,叫你带黑狗去抓几只野兔回来,就代替猪肉做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