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从外头进来,端着个小茶盘,上有两个白瓷绘五彩花卉小盖盅。
“谢谢彩儿姐姐,给您添麻烦了,都是我的不是,才累的姐姐劳心了。”公孙彟红着小脸,接过彩儿端上来的一个盖盅,轻轻道谢。
“这说哪里的话,得亏了您来,不然咱么光是叫九殿下起身都要费了姥姥劲儿了!”故包儿笑道,还嗔了阿九一下,阿九装没听见,只低头吹自己手里的盖盅。
故包儿又朝着小彠道,“小殿下快喝吧,这是新进的罗汉果和梅粉红糖炖出来的甜茶,润肺暖胃,早上喝最好不过,吃早点也开胃。”
小彠双手捧着盖盅喝了一口,小嘴被熏的红润,鼓着白嫩的脸颊,甜到心里去了,羞涩道:“真好喝,谢谢姐姐。可这般天天来,让你们破费了,以后还是不用了吧,我不用喝的……”越说越轻声。
故包儿笑道:“小殿下这是臊我们呢,这点子茶能破费什么?您要是天天来,我就天天给您上茶!就是不知道,你九姐姐的耐心如何了……”
故包儿看了看阿九,阿九撇了撇嘴,不语。
门外,小春问:“彩儿姐姐,小殿下来好是好,可我们姑娘也忒劳累些了,你瞧她,一个劲儿的打哈欠,她为何不在午晌教小殿下呢?”
彩儿眉目秀气,朝小春比了个封嘴的手势,轻轻道:“少些是非吧!狐族这女孩子有五个呢,谁比着谁都不平,臧氏也难,做祖母的要一碗水端平,小九有福能养在臧氏跟前,就这样,还不知有多少眼红生事的呢!明里奉承,暗里诋毁,便是多一根针一束线,都风言风语的没个消停,好在小九是个大度心宽的,从不把这些闲事放在心上。如今她要是再和小殿下走近了,还时时让小殿下在九灵殿进进出出的,到时得有多少闲话?可蛇族小殿下瞧着着实可怜,小九也不好不管,便是狐帝也要装不知道的,如今藉着请安教几个字,这样正好。”
“咱们帝姬这般和气,从不与姐妹争执,一直隐忍。不过是老太太瞧着可怜喜欢,多疼了她些,怎就如此多的是非呢?”
“你没看见李氏刘氏那些人,还有阿八阿七她们,可是个个看小九不顺眼呢?加上很久以前关于小九身份的风言风语,她们总是想趁机挖坑给小九。我给你讲,阿九的娘亲薛氏很早就死了,阿一阿二他们对小九不冷不热的,阿三总护着小九,也不知道是不是两面派,不过现如今还嫁出去了,阿四还总是有点针对小九,阿五总关心小九但,阿六总不管小九,对她有一点成见,阿七瞧不起小九,阿八还总欺负小九。这样你明白了吧。对了。还有龙族的那个敖曈,对小九是真的好,但他又是一个外男。”
“原来如此!”小春恍然大悟,说:“所以九帝姬总是沉默,是怕说错了话,总是小心翼翼,是怕被人陷害。”
小春认真的点点头,忽又道:“对了,还得去和那四个新来的吩咐了,姑娘教蓬莱的蛇族小殿下字的事不许她们出去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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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青丘梨园
“好了,这下子你总可以给我讲了吧。”阿九无奈地说道。
敖曈说:“嗯嗯,其实这个龙角,我的弟弟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长这对像鹿一样的青色小角。”
阿九有点心疼的说:“曈哥哥,所以你很自卑,是吧?”他点了点头:“我终日穿着斗篷,怕别人嘲笑我,带上斗篷,他们又谣传我得了恶疾。”
阿九叹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敖曈苦笑,安慰似的摸了摸阿九的头。
小丫头突然彩儿跟她说过龙角味道很好,她可以舔一下。顿时,她的脑海里闪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去碰一下敖曈的青色的龙角。
“曈哥哥,你凑近些,我与你讲一个秘密!”
敖曈信了,俯身。阿九踮起脚,假装在他耳边要说什么,趁他不注意,快速舔了一下他的左龙角。
“呵呵,你被骗了!”阿九连忙退后几步。
敖曈脸瞬间红了。“九儿,你真淘气!”
敖曈邪魅一笑,抓住她的胳膊拉到自己身边,在她耳边轻语道:“小九儿,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阿九被他撩拨的不行。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敖曈趁她不注意,快速掀起了她的刘海,看见了在白皙的额头上有一个略显异样的半八卦图的紫色花纹。
“九儿,这……”
阿九一惊,打了敖曈一个耳光,但很轻。她张口欲言,少顷,转身离开。
“上罗之力……”敖曈回忆起之前在书上看到的。“紫色……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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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忘川河
天气阴沉沉的,空中飘着细细的小雨丝,这种阴郁的气氛让荣轩的心中无端地有了一丝担忧。他隐隐约感到自己的心脏有一点疼。
“哎呀,怎么跟小九说呀?要不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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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九灵殿
阿九坐在院子里,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便任由雨丝浇灌,微凉。
“这下怎么办,被曈哥哥看见了。”
这是,她的狐狸心传来一阵刺痛,很像历天劫是的感觉。她下意识看了一下天空,就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一道闪电,通常在青丘是不打闪电不打雷的。难道是……
飞升上仙?
这个想法让阿九全身震悚了一下。
“嘎吱。”九灵殿的门被轻轻打开。阿九见到荣轩的时候,“轰隆隆”,雷开始大了,大雨倾盆。“飞升上仙?”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这么巧?我们一起飞升上仙?”阿九十分惊讶,甚至遗忘了狠狠浇在身上的雨。阿九好像忘记了之前两人的事情,连忙上前拉起荣轩的手,说:“快进屋吧,咱们身上都湿透了。”
“小心!”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男人便紧紧抱住她,躲到了一边。
“快进去。”荣轩把阿九推进了九灵殿。
“等、等一下,我今天怕是也要历……”
荣轩回过头,严肃的说:“那我替你!”
“不!”阿九刚要来,就被荣轩用力退回了屋子里,用法术在屋外设了一道结界。这时,无数道雷劈在了男人的身体上,因为强行替别人接了天劫,所以顿时吐出了一口血。
额前的几缕头发荡在眉前。雨水顺着他颀长的脖颈流进衣服里。湿透了衣衫,冷落了世界……
阿九眼睁睁看着荣轩承受着两个人的雷,便奋力敲打着结界,想着把结界破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结界开了。
阿九冲了出来,挡在了他的前面,接了最后一道雷。仅仅接了一道雷,阿九便感到五脏六腑撕裂的痛楚,真没想到荣轩是怎么抗住两个人的。
终于,荣轩再也撑不住了,倒了下来。阿九扶住他,半跪在地上,将他已经湿透的碎发捋了捋,渐渐湿了眼眶。
荣轩看见阿九红了的眼眶,笑了,温柔地说:“傻丫头……你哭什么……你看你,我让你在屋子里老实呆着……你非得出来……衣服都湿了,女孩子不能淋……”
阿九打断了他说的话,紧紧的抱住他。雨继续下着,让荣轩的血渐渐染红了两人的衣服。
然而在这冰冷的天气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深情而又炽烈,嚣张的雨此刻仿佛也成为了祝福者。
“曲……不,,你怎么这么傻?”
荣轩冰凉的手抚上阿九的雨水和泪水混合的小脸,说:“小九,我舍不得……让你经历天打雷劈钻心刺骨之痛。”
阿九咬着下唇,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喊道:“来人,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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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九灵殿
锦瑟倒很低调,手脚也勤快,就是好打听,还爱翻东西,动不动往阿九身边凑,满嘴都是奉承,故包儿费了姥姥劲儿才把她隔开;小春训斥了她好几次:“你懂不懂规矩,才来几天就往帝姬内屋闯,帝姬的物件也是你能碰的?!打扫院子的活儿也别做了,先从针线上做起,别整日两眼乱瞟瞎打听!”
锦瑟唯唯诺诺的应着,一转身我行我素,小春只好负责盯梢;阿九安慰自己:好歹这是进步意义的麻烦,另两个才要命。
一次天气暖和,几个丫头在小九屋里收拾东西出去晒,只听一声脆响,雪薇把一个青花笔洗给打翻了,碎在地上一片,阿九忍不住心疼到:“小心些,若不成便放下罢,叫故包儿小春弄。”
谁知那雪薇杏眼一吊,低头犟声道:“不过是个笔洗罢了,我在三帝姬屋里贵重的物件不知打翻过多少,也没见她说一句的,都说九帝姬脾气好,没想到……”
阿九当时就僵在那里,面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横眉冷眼的倔强模样,好像还要阿九来哄她似的。
阿九顿在那里,也不知说什么好,彩儿气不过,叉腰道:“你好大的架子!小九还没说你呢,你倒先编派上这帝姬了!打坏了东西还有理了?!这笔洗与与那几样是一套的,是前年姑娘的生辰贺礼,打坏了一个,这文房四宝便残了!你念着阿三那儿好,来九灵殿做什么,觉得委屈赶紧回去吧!咱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这还算好,雪薇心高气傲脾气坏,总算还在尽女婢的本份,那可欣却一副大小姐做派,日日躲在屋里捧着本诗集伤春悲秋,派给她的活儿也不做,便是勉强拿起了针线,动了两针又放下了,掉一片叶子她要哭半天,听见雁鸣她还要写两句‘杜鹃啼血’风格的悲情诗。回回看见她,她不是正在酝酿泪水就是脸上已经挂满泪珠,故包儿提醒她不要整日哭哭啼啼的触主人家的晦气,她当晚便顶着冷风在园子里哭了一夜,然后病了一场。
紫瑶端着茶壶灌水,她哄可欣哄的精疲力竭,让锦瑟先顶着,回头再去换人,灌下半壶水后,紫瑶勉力道:“也是我们九殿下性子太好了,一个两个都敢给她脸子瞧,这要是故包儿那个‘事多’在,早就吃板子了!”旁边几个小女婢听了,顿时怀念起故包儿的严厉来,唏嘘不已。
“都是叫三帝姬给惯坏了,却让咱们姑娘吃苦头!”最后胡包儿总结陈词。
小春被众姐妹派去阿九处转达群众意见,末了,也委婉道:“帝姬,这么着可不行,下头几个好容易叫故包儿这丫头的规矩些,没的全败坏了。”
阿九为难道:“她们是月明轩的人,总不好下他们的面子!我知道累着你们了。”
彩儿刚好进屋,她最近防紫瑶跟防贼似的,累的脑门发胀。
这一天早上阿八来九灵殿视察,阿九答应给他做的棉鞋终于交货,于是她收账,阿九亲去迎接,阿八刚走进门口没几步,就看见一个冷艳小美女持着笤帚在扫地,阿八觉得她眼生,便多看了几眼,谁知她扬高了脖子,冷冷的哼了一声,神色高傲明艳,阿八立刻皱眉,对着阿九道:“怎的下人这般没规矩?你也不管制些!”
可欣羞愤的放下笤帚就进屋了,阿九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