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溧河殿
阿七和阿九在溧河殿里与阿五谈天。
阿七皱眉道:“我原看她还勤快,这才拨到小九处去使唤,没想到是个没羞的东西,我已发落到膳房里去了。”从内宅轻省活儿的二等女婢贬到庄子里去做活儿,这个罚不可谓不重;阿七顿了顿,舒展开眉头,转而拉着阿九的手轻轻拍着:“你也忒老实了,这丫头淘气你早早来告诉我就是,何必忍着?”
阿九看着这般在五哥面前伪装的七姐姐,不禁打了个寒战。
阿九赧颜道:“是七姐姐心疼我才这般厉害发落的,其实那丫头做事挺利落,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有的;另一个可欣就很好,这些日子管制不利,屋子里的丫头们都闹翻了天,就是她几个还老实本分的守着活儿干,我还没谢过你呢。”
阿七这才觉得找回些面子;见阿九如此乖觉,阿五似无意般的横了明兰一眼,阿九收到阿五的眼色,略略苦笑。
阿五敛下眼色,道:“你这样很好,既教了小九,又震慑了那起子不晓事的,有你在我也放心了。”阿五难得夸人一回,阿七心里得意,笑道:“五哥谬赞了,小七不敢当。”
阿五微笑道:“小九从小只知道息事宁人,这般懦弱无能,当的什么事?!”说着看了明兰一眼,阿九装作很害怕,拘谨的站起来,弱弱道:“小九以后不会了,定好好规制下人,不让五哥操心。”
阿五笑道:“这才是了,小九年纪小不懂辖制也是有的,学着便会了,不必忧心了。”
阿九连忙应声,连连称是,阿七‘笑容满面’的在一边为阿九说好话打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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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水君龙王在年前向狐帝说了,让敖曈它们回趟,周先生便宣布放了短暂的寒假,敖曈心里惦记着阿九走之前预先送了份乔迁之礼来,是个洋漆架子悬的羊脂白玉比目鱼磬,旁边还悬着一个玲珑的白玉小锤,这么大块的羊脂白玉真是通透晶莹,明兰不敢放到正堂上招眼,只放在卧室的书桌上。
谁知这一日,阿七和阿八一齐来串门子,本来阿八已经坐上炕床吃茶了,但阿七坚持要参观阿九的礼物,拉着阿八径直走进了阿九的卧室,阿九当时就觉得不妙了,只听阿八指着那个白玉罄娇声道:“…这就是敖曈哥哥送你的那个贺礼吧!”
阿七定住了眼珠,盯着那个磬足有半响,然后看着阿九再半响,那眼神让阿九背心一阵冷汗,阿八在一旁抿嘴而笑:“九妹妹真是好福气,让敖曈哥哥这般惦记,姐姐我可没见他送乔迁之礼呀;敖曈哥哥对妹妹如此厚爱,不知是什么缘故呀?”
阿九茫然的睁着大大的眼睛,呆呆道:“…对呀?这是什么缘故,七姐姐你知道吗?”说着便一脸无知的去看,阿七看着阿八一脸幸灾乐祸,肚里一股无名火冒起,再看看阿九,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在就看不惯阿八嚣张的样子了,便大声道:“这还不简单,敖家哥哥在寿安堂时常与九丫头一处吃饭,当她是小妹妹呢,阿爹说了,咱家与龙族有亲,都是自家兄妹!”
越说越大声,阿七都被自己说服了,一边说一边看着一团孩子气的阿九,都觉得自己解释的很通,阿九拍手笑道:“七姐姐你一说我就全明白了,你好聪明哟!”
天可怜见,阿七长这么大,头一次在智慧方面受表扬。
阿八冷笑道:“对了,那荣轩弟弟送给你的,怎么说?这个你应该清楚吧。”
阿九的脸瞬间红了,语无伦次道:“我……他之前欠我一个人情,便、便送的。”阿八说:“九妹妹原来是不好意思了,都口吃了。听说你们昨天同时飞升上仙,在雨中,你们相拥?”
阿九的脸红的不得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阿八还待挑拨几句,阿九摇着脑袋,天真道:“……难怪往日里八姐姐三天两头往家塾里送点心给敖请二殿下,原来是自家兄妹呀!”阿七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向阿八,阿八涨红了脸,大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是送点心给两位兄长和一位弟弟的的!”
阿九摸着脑袋,茫然道:“咦?我怎么听大哥哥和四哥哥说,八姐姐的点心全塞给了敖请哥哥呀,莫非我听错了?”说着疑惑的去看阿七。
阿七心中早已定案,鄙夷的瞪着阿八,冷笑道:“八妹妹好手段,真是家学渊源!”
阿八一掌拍倒一个茶杯,厉声道:“你说什么!”
阿九连忙补上:“七姐姐的意思是说,待客热忱是咱们青丘的老规矩了,八姐姐果然有盛家人风范!”
阿七松了口气,满意的拍拍阿九的脑袋,阿八怒视她们,阿九暗道:没办法,我是自卫。
笑着送她们走后,彩儿冷着一张脸回来,把门都关上,正色对阿九道:“小九,咱们得好好收拾下院子了,没得放这些小蹄子丢人现眼,连累你的名声!”
小春和故包儿也应声称是。
阿九坐在床上上,拿了一本针谱和一个绣花绷子比对着,笑眯眯道:“不要急,不要急,你们什么都不要做,让她们去闹;你们出去串门子时,捡那要好的丫鬟婆子把咱们这里的事都说出去务必要让太太知道!”
故包儿眼色一亮,喜道:“小帝姬你——”便不再说下去。
小春摇摇头:“便是让大家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笑话小帝姬管制不力,没能耐!到时候,没准小帝姬还得落太太的埋怨。”
彩儿也点头道:“是呀,臧氏不见得会给九小帝姬撑腰,有的是人想看笑话呢。”
阿九摆摆手,示意她们别说了,平静道:“晚饭后你们三个过来,帮我做些事儿。”
三个丫头只得郁郁的出去了。
阿九轻轻把窗开了一线,看向外面,说不生气是假的,现在不是息事宁人的问题了,这几个女婢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才敢如此放肆;她——不过一个小小庶女,只有老迈的臧氏怜惜着,她们笃定了她不敢惹事,不敢得罪她们背后的主子!
“小九九。”
“谁?”
墙角慢慢转出一袭淡红色身影。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不仅仅是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那样好看,穿在身上亦是舒适飘逸,形态优美极了。那人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背抵在黝黑的墙壁间,微微一笑——不分性别的美丽,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
“我是谁?我是鲲啊。”
阿九愣住了,这个男子也太妖娆了吧。
鲲趁她不注意,快速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扑倒在了床上,像小孩一样紧紧抱着身下的阿九,说:“姐姐,我可想死你了,你也总不来看我。其实我前几天也修炼完毕,就等着给你个惊喜。”
阿九看着趴在她身上的男人,感觉这个姿势有点不妥,连忙推了推他,说:“尉迟……鲲,那个……你能不能先起来一下。”
“不行!”鲲又往她身上蹭了蹭,说:“才不要,九九。”
看着身上的大男人撒娇,阿九“噗呲”笑了,这货还叫她九九?
鲲松了手,起身。
阿九说:“别人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就在我屋子里住着,别总出去。”她看鲲好像没听见一样,便伸手掐了一下鲲的脸。“哎呦,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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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忘川河
阿九最近因为女婢的事情头疼得很,现在荣轩受伤让人担心,鲲又让人担心。
“唉——”
“阿九,为什么叹气啊?”一个语气中带着玩味的女声传来。阿九四周看了看,没人。
“呵呵,我就在你的身体里,你等着,我马上现出来。”
紫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还真有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可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和小九长得一模一样。
阿九吓得连忙起身,说“你、你是谁?”
那女子笑了,说:“我诞生在你飞升上仙的时候,我、就是你,但准确来说我是你的二重身,邪。”
“邪?”阿九十分疑惑,说:“所以说,这些天,你一直在我身体里。”
邪点了点头,说:“我就是上罗之力中的邪,你头上的花纹就可以证明。你想不想,与我合体?”邪伸出手。这句话好像有勾引人魂魄一般,让阿九有一种同意的冲动。
阿九伸出手,就在两只手马上就要触碰的时候。阿九一惊,马上缩回手。
“你我是一体,我又不会害你。”
邪变出了一本书,递给了女孩儿,说:“这书里记载了一些法术,都是在外面学不到的,你要用的话就多练练!”
顿时,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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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只带着彩儿和小春把阿九的正屋守住了,其他便睁只眼闭只眼,九灵殿一时和尚打伞,下头的小女婢有样学样,不是出去玩儿,就是去别院串门磕牙,只有故包儿还老老实实的守着自己的活计,臧氏这几年的训练果然没有白瞎的。
女人的斗争比的就是耐性,阿九忍得住,有人忍不住,李氏先找上门来,对阿九暗示明示了一番,让她好好管教院里的女婢。
阿九很天真道:“她们都很好呀,有什么不对吗?”
李氏忍了一肚子气,勉强道:“那雪薇给小帝姬脸子瞧,你也不管管,这也罢了,还有几个整日穿红着绿的四处蹦跶,闲话生事!”
每日阿四的屋子只歪个几步便是九灵殿,小春和故包儿几个把阿九守的密不透风,紫瑶一腔热情无处奋斗,便天天守在门口,拉长了脖子等着,一看见阿四便上去请安问礼的,还殷勤的招待阿四来坐坐。阿四不胜其扰,便开口抱怨了几句,故包儿赶紧提着紫瑶训斥了顿,可紫瑶最近脾气见长,居然顶嘴道:“姐姐少操些心吧,我如今是九殿下的人了,她都不说我,您多哪门子事儿呀!”
故包儿的气的半死,阿九很为难的扭捏着:“紫瑶不过是热心了些,况她是月明轩给的,我如何能不给她体面了。”
小春连忙道:“小帝姬,咱们可以收拾那帮小蹄子了!”
阿九微笑着摇头道:“还不到时机。”
又过了两天,臧氏数落了阿九一番:“你院子里的小丫头越发不像样了,那个叫什么可欣的居然在路上和你四哥哥拉拉扯扯的,你也不管管!”其实她想说的是紫瑶,她最近更加频繁的出现在阿四面前。
阿九继续装傻:“可欣原就是四哥哥屋里的,哥哥割爱给了我,我却要责罚人家,回头四哥哥不恼了我吗?”臧氏恨铁不成钢,热情的鼓励了阿九一番,阿九迟迟疑疑的喏喏着。
扶着阿九从正院出来,小春兴奋道:“小帝姬,这下连老太太都发话了,咱们总可以收拾那帮小蹄子了吧!”
阿九依旧微笑道:“再等等,耐心些。”
她掰着手指又数了三天,全家人一早去给狐帝请安,阿九特地穿戴的有些潦草;大家行过礼后,按齿序一一坐下。
臧氏黑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的坐在上头,狐帝见臧老太太面色不虞,便问怎么了。
臧老太太指着阿九,不悦道:“你问问九丫头,她那九灵殿都快被那群没规矩的东西闹翻了,也不好好整治整治!”
狐帝吃了一惊:“这是怎么说的?小九,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