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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师门故物

相宝 炎宗 6716 2024-10-22 02:36

  陈剑秋?号剑一?这么不贴地气的名字和字号,竟然也是作伪高手?可偏偏他还是这世上真实的存在――吐槽,火火给主角起名也不起这骚包名称。

   历史上有关这位“陈剑秋”的记录,不止一笔。

   1932年,津门收藏大家徐世章(民国总统徐世昌的堂弟),想要收购一枚朱筠铭凤形端砚。此砚原为津城名士李保恂(字文石)的故藏,可就在当年,被李家不孝子窃出售于肆市,这位李家后人持这砚台来到徐家,当时议价未成。

   结果,被一名叫做陈剑秋的人重价买去,徐世章得知后惋惜不已,专门前往京师拜访陈剑秋,请求看一看这方砚台,陈剑秋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从顶替李卿丈的藏品,再到购入朱筠铭凤形端砚这两件事,不难发现,这位陈剑秋不仅藏品精品丰富,还具有相当的社交和资讯搜集能力,而且社会地位颇高。

   可就是如此一人,竟然不见于经传,不见于流传于古玩行的口碑圈子中,像个透明人物一般。

   他的师承不知;来历不知;生卒不知。

   据张老所言,此人与清末大理寺少卿,著名古玩藏家、学者赵汝珍相交莫逆。

   赵汝珍是清末民/国少有的鉴赏奇才,此人1943年所著的《古玩指南》现如今还是虎博那些鉴定人员必读的书目。

   张老很怀疑,两人是同门师兄弟,而所学门派,来自关东!

   清末关东的五行八作中,有两个地下门派稍有名气,一是沈城的铜鬲庄;二是春城的大业门。两家都是早期晋地工匠入关东,为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订做铜器起家的,曾经辉煌一段时间,只不过到了顺治入关后,他们逐渐没落。

   可老爷子自己也没有证据,唯一推断来自――陈剑秋和赵汝珍两人都嗜好收集铜炉。

   眼前这幅书法作品,终究还是赝品,而且……水平不算很高,临摹痕迹很重,其钤印留痕也有破绽。

   估计这幅画作,是陈剑秋赶制出来,骗法国佬钱财的。

   卢灿叹了口气,跑到法国竟然能遇到民/国赝品,自己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卡福先生,这幅画作是赝品。”卢灿放下放大镜,有些扫兴。

   卡福的手一抖,惊诧的嗷叫一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卢灿将贴隙见的小汉字扒拉出来,示意给他看。

   “这是作伪者的留款。”

   颜色很浅,能勉强看出字形,可卡福又不懂汉字,看半天都觉得这是个花纹。他摇摇头,“这……可是从瓮缸中取出来的,我都没……”

   卢灿笑着摇摇头,“这是六七十年前的赝品,与你无关。可能是你的曾祖上当了。”

   “六七十年前,你的曾祖或者说你祖父,是不是在中国京师?”

   卢灿见他还不相信,反问道。

   卡福挠着脑袋,“哦!上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卢灿原本只需要将画作退还给他即可,只是他对卡福印象不错,多说两句。如果要卖,自己会给一个较低的价位,如果他不相信,那就让他自己留着吧,算是念想。

   但这件赝品,会上虎园博物馆的名录,找时间公布出去,免得后来人将其当成珍品买回去――这种事在二三十年后经常发生。

   丁一忠将书法横轴卷起,重新放入画筒中,轻轻放在卡福面前。

   第一幅藏品就是赝品,让卢灿对接下来的几件物品有些忌讳――如果卡福的祖先,从陈剑秋那里购买的是同一批藏品,那剩下几件能逃得了他的手心?

   卢灿挑挑,没再拿书轴,而是选择一本线装书。

   这本书一入手,卢灿就有感觉――分量对。

   古籍的纸张,原本就很轻,被掩埋在古瓮中几十年,岁月自行风干书页中的水粉,因此拿在手中轻飘飘的。

   这也让卢灿多了几分小心――书页脱水后很脆的,容易碎裂。

   古籍呈现一种折状,应该是放在瓮缸时依靠缸壁形成的痕迹。卢灿从纸箱上撕下一片,将其垫在古籍的底部,这才打开古籍表面的封包报纸。

   好东西!

   不是一卷,而是两卷相叠,戴震的《筹算》。

   竹纸,线装、木活字,出版年月是乾隆十一年,刻版印制的是吴郡陆氏,这是清三代时期江南有名的私家刻印社。

   戴震算得上是一代宗师,其所学巨丰,清代著名语言文字学家、哲学家、思想家,音韵、文字、历算、地理无不精通。梁启超称之为“前清学者第一人”。

   《筹算》一书,是戴震二十二岁那年所编撰成册的,是他的第一部自然学科著作。其后,在乾隆十一年(1746年),戴震二十四岁写成《考工记图注》;三十岁到三十三岁完成《勾股割圜记》、《周髀北极璇玑四游解》等文,都属自然科学著作。

   刻印这本书时,戴震并不出名,因此刊印数量极少。

   “这两本书不错。夫人,您家中有塑料袋吗?能否帮我找两个?”卢灿前一句话是对卡福说的,后一句是对正紧张的看着卢灿的蒂亚森夫人说的。

   “好的,我这就去……”

   听到卢灿这么说,卡福一家子又松快下来,那位卡福的长子,急匆匆去皮卡上找塑料袋。

   报纸含铅量太重,很容易弄脏书皮――这两本书的书皮,事实上已经脏了,回香江后,还需专门处理一番。

   第三件卢灿依旧没选字画,而是一把折扇。

   看得出,卡福的祖上,对中华的文娱类的文物有所偏好,先前的叶子牌,现在的折扇。这把折扇象牙宽骨,微黄,手柄处已经被磨的光滑溜圆,是把老东西,相当名贵。

   透过两边,就知道这是一把来自徽州地区的真丝扇,就不知扇面怎样?

   其实,有些文物,一上手就清楚它的基本来历。

   这种宽骨,本身就不是中国传统扇面风格,而是来自于“brise fans(布氏扇)”,一种欧洲全骨扇的血统。

   所谓全骨扇,那自然就是没有扇面,采用镂雕工艺,在扇骨上做文章的折扇,这种东西在欧洲宫廷非常盛行。

   它怎么又影响到中国呢?这就牵扯到“外销扇”。

   清中后期,外销扇大多数结合欧洲折扇和中国传统折扇的工艺,采用传统的“真丝扇”做法,在结合欧洲的宽边镂雕,就形成外销扇的很别具一格的美学风格。

   在羊城十三行博物馆、羊城民俗博物馆,都有数量不菲的外销扇展出,非常漂亮。

   这把扇子的象牙骨很宽,再结合扇边的真丝,卢灿便不难鉴定,它应该是一把中国徽州及或者宣城地区制作的带有欧洲血统的真丝扇。

   现在,唯一的谜底就是扇面。

   卢灿褪下折扇的顶端封套,放在桌上,展开。

   与自己猜测差不离,十五根象牙扇骨,根根镂雕,不过雕刻的团是松竹梅,很精致。

   扇面为金丝包边,图案为寒雪红梅图,画工不错。惊喜接踵而来,卢灿竟然在真丝扇面的边角部位,发现一枚钤印,“玉梅花庵主”。

   这幅画竟然是名人所作,那它的价值,往上翻两个跟头。

   玉梅花庵主,是清末民初李瑞清(1867年-1920年)的号。此人是新安画派的后起之秀,教育家,美术家,书法家、文物鉴赏家,张大千曾拜他为师。与吴昌硕、曾熙、黄宾虹并称“海上四妖”――好吧,得承认,中国类似的绰号太多。

   这人是清末民/国教育界、艺术界颇为活跃的人士之一,很有名气。

   能买到他的扇面,肯定算是捡漏。

   翻过背面,同样是李瑞清的钤印和行书题词: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杂件看完了,卢灿搓搓手,伸向就近的一只画筒。

   但愿不要再出现第一幅那种情形,他的肃穆,让卡福一家子都紧张起来。

   从画筒中倒出来的是一幅立轴,让丁一忠拿好一头,卢灿开始从上往下滚动底轴。

   老旧绢本?露出一丝画面,便给了卢灿一线惊喜!

   纸本和绢本的区别,前面已经提及很多,一句话概括,在古代,绢本画作,往往代表着精品――这句话放在近现代不适用,但放在清之前,妥妥的,没问题。

   “净心抱冰雪”,画面刚刚展开顶部,只见绢本设色的灰暗色天空,第一枚赏章就给卢灿一个惊喜。这是清代收藏大家梁清标的赏章。

   卢灿从荣宝斋收来的《雪景寒林图》,上面也有一枚梁清标的赏章“蕉林”。

   都说项元汴喜欢在藏品上钤印,梁清标也不差。

   他的赏章有数十枚之多,有“梁清标印”、“棠村”、“冀北棠村”、“蕉林”、“蕉林书屋”、“苍岩子”、“冶溪渔隐”、“玉立氏印章”、“现其大略”、“家在北潭”、“净心抱冰雪”、“无垢”等等,闲着没事,就喜欢在在藏画上来一下。

   卢灿手速变得更稳,继续往下转动,终于看到跋首和苍翠的山峰。

   这是一副秋景图,山顶的草木呈现一片枯黄之色,山峰的笔画苍劲有力,大家之作。

   第二枚赏章出现,卢灿怔了怔,“栎园”――这是师门北宗周亮工的别号赏章。

   这幅画是周亮工收藏过的?

   继续,第三枚赏章出现,卢灿心中大喜――“墨林山人”,是项元汴老先生的藏品!师门珍藏,遗落在外的珍藏!

   老爷子若是得知这一消息,要高兴坏了!

   第四枚赏章很小,“清道人”,这人是李瑞清的弟子,江南大儒、藏书家汪采白!

   旁边一枚梅花章,“韬庐”是汪采白的祖父,清官员、经学家汪宗沂的号。

   右侧出现第一枚赏章,“柏堂”,此人是方宗诚,桐城派后期名家之一,是汪宗沂的老师。

   如此一来,这幅画作从明到清,再到现代,传承变得清晰无比。

   画面全部展开,尚有其它钤印十一枚,立轴两边附贴题跋三处。

   这幅画作为南宋四家之一,李唐的《秋山饮牛图》!

   李唐的作品有很多人仿摹,譬如唐伯虎临摹的仿李唐山水立轴;仇英仿《李唐山水图》等等。

   这幅,真品!

   藏品万千,唯书画为大道,能在法国农郊寻访到一幅南宋李唐真迹,何其幸哉!

   卢灿恨不能仰天长啸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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