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现在的这种思想，很猥琐，很自私。
但那又怎么样？
我不是神，我是人，只是很普通的人，别人离我很远，就算看到可怜的，悲惨的，我也会心里难受。
但不会这么绝望，屋子里很暗，我依稀看着自己的双手，心里说不出的厌弃。
我杀了胖子，是我，杀了胖子。
满脑子里全都是这一个念头，哪怕知道这样不对，继续这么下去，我就会彻底废了，但还是没用。
我走不出来。
大猫来了，丽莎来了，女灵也来过了，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桑也来了。
就静静站在我身边，一声不吭，我倒是有点奇怪，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劝我吗？”
她摇头，“我也痛苦了一千多年，劝是没用的。”
我苦笑着点头，她果然是走过这种痛苦的人，从来说都比做容易，能解脱，谁又愿意一直绝望。
可是……
“既然不想劝我，那还来干什么？”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不通。
她没急着回答，直接提起裙摆，坐在地上，我一愣，眼睛眯了眯，乔桑有轻微的洁癖，加上身为巫族公主的高贵。
对生活的环境一直都很挑剔，这样直接坐在地上，哪怕是逃亡的时候，她都不会做的。
但是现在……
她笑笑，倒是一点都没介意，好像坐在很洁净的蒲团上一样，高贵，优雅。
“我来看看你，如果不是劝不动你，他们也不会让我过来。”
我心一疼，这才注意到，她眼眶下青吁吁的，一看就没有休息好。
“我来看看你。”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偏偏那么无奈。
“是女灵叫你过来的？”我是在问她，但其实心里已经很肯定了。
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很复杂，女灵不发话，没人敢给乔桑打这个电话。
乔桑委屈，女灵更悲伤，我对自己的厌弃更深了，我总是在伤害别人，一次又一次。
乔桑突然伸手，搭在我的手上，我胳膊瞬间崩紧，可还是没有甩开，我知道，她是在鼓励我，就跟在村子里一样。
她只是单纯的想告诉我，她还在。
不知道这么静静地坐了多久，门响了，进来的是丽莎，复杂的看了一眼，我们握在一起的手。
什么都没有，乔桑就把手松开，轻巧的站起来，整理下裙摆。
“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还很温婉的笑了下，真的就像是普通的告别一样，出去了。
接下来，我以为女灵会来，尤其在知道我们牵过手之后，可是没有，谁也没再进来。
我的胡子都长出来了，刺刺的扎人，大猫才再次推开门。
颓然的看着我，“唐哥，胖子哥，真的不能再等了。”
我缓缓闭上眼睛，真的，不能再等了吗？其实我也知道，只是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又硬拖延了这么多天，已经很不容易了，胖子的尸体，都有点有异味了。
“唐哥，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女灵为你耗损了多少灵气？你就没有心吗？”
我瞬间呆住了，这些天，我就光顾着难过，什么都忽略了。
竟然不知道，是女灵在用灵气，维持住胖子的尸身，难怪，难怪大猫一直没进来换过冰块，但胖子还能坚持这么久。
心扭曲的疼，我紧紧攥住胖子的手，“兄弟。”
这次，是真的要说永别了，再也见不到了，如果可以，我是真的不想啊，哪怕是尸体也好。
可我真的做不到，深吸了两口气，我才撑着站起来，无力的挥手，“出殡吧。”
之前交代大猫的事，他早就做了，但是胖子妈妈还是没醒过来，我打算亲自跑一趟。
可是考虑再三，还是挪到了出殡之后，原本我不是这么打算的。
阿姨只有胖子这么一个儿子，最后一面是无法代替的，就算是再难过，也没人有权力阻止。
可是女灵提醒我，胖子的生魂已经消失了，一旦至亲出现，引发尸变就糟了。
到时候不仅阿姨崩溃，自责，胖子的尸体都留不住了，我心里已经痛苦的千疮百孔了，当然明白这种感受。
所以毫不犹豫的就改变了决定。
胖子出殡很简单，除了我们几个之外，乔桑和严麻子也来了。
第一根香，当然是我来上，接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都上前上香，算是送胖子最后一程了。
棺材入土，就算是了断了这辈子，从此什么缘分，仇恨，全都断了。
一般就算是有什么怨恨，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发难，是会被所有人诟病的。
可是严麻子上前的时候，乔桑却突然挡在他面前，冷冷的说道：“你不能上这炷香。”
轰……
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严麻子的脸上，甚至是被雇来干活的，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我皱紧了眉头，按说这个时候，我应该说点什么的，可是……
我了解乔桑，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更何况，她之前还特意提醒过我，小心严麻子。
我心里的感觉怪异到了极点，想阻止，却这么都开不了口。
严麻子的脸色变了又变，拳头都攥的咔咔作响，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肯定要发飙了的时候。
他突然退后一步，也不管乔桑就在前面，冲着棺材深深的三鞠躬，然后把香插在地上，转身就走。
“严麻子。”我在背后叫了两声，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脚步更快了。
我疑惑的看向乔桑，“现在还不能说吗？”
她肯定知道什么，我之前不问，是尊重她，但是她刚才阻止严麻子拜祭胖子。
我不得不怀疑，严麻子跟胖子的死有关，当然不会是直接的，但就算是间接的，那也不行啊。
我死死的盯着她，事关胖子，对我有多重要，她是知道的。
乔桑的嘴唇都咬的渗出了血，可还是坚持摇头，“对不起。”
“呵。”我冷笑了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最不想听，也最没有意义的。
可她已经决定了，不管我怎么问，也问不出来，我总不能真的对乔桑搜魂？
先不说能不能打的过，我是真的做不到，对胖子的愧疚，又更深入了一层。
“你走吧。”我不是在发脾气，而是，胖子不会想看到她。
这回乔桑没反驳，甚至，都没过去上香，跟严麻子一样，认真的三鞠躬，而后离开。
她，应该也是心里有愧的吧？
胖子的葬礼还算是顺利，还是葬在天演局，这算是最让我烦躁的一点了。
我肯定是想换个地方的，偏偏女灵发现，只有接近天演局的时候，胖子早就碎裂掉的生魂，又重新汇聚的迹象。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至少也是个希望啊。
天演局本来就是世界灵气最旺盛之地，而且因为连通跟神族的通道，所以泄漏出来的那么一丝半点的神族气息。
对生魂的作用都是不可估量的，我太需要这一丝的机会了。
处理完胖子的身后事，我就直接去了火车站，连家都没回，我必须尽快救醒阿姨。
这是我欠胖子的，再不做点什么，我真的会疯掉。
火车站果然比汽车站还要夸张，玄门的人随处可见，从进大门开始，一直到买票，过安检，候车室……
几乎360度无死角，我忍不住皱眉，再找我？从之前在客运站，看到的那两个车上车下乱窜的，玄门打杂的人手里的照片来看。
应该就是了，可为什么啊？如果只是几个人，我还能理解，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已经到了肆无忌惮，完全不给玄警面子的地步。
就为了那幅温养着杜一灵魂的画？不应该，也不值得啊。
我突然有个可怕的念头，这些人的目的，可能很可怕，我又是被人给算计了。
而且还是在之前不久，我们刚刚准备回来的时候，谁会在这种时候出手？
大祭司……
脑袋里莫名的出现这个名字，而且一出现，就再也驱逐不了。
“呵。”我都快把牙咬碎了，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好吧，既然他跳出来了，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吧。
要是没有莫离的帮忙，我还真得费点事儿，可是现在……
一想到莫离，我情绪又低落下来，去胖子家的车很多，难道的，也有几个玄门的人跟上来看。
我特别留意了，除了去山洞的，也就只有这里，被关注了。
玄门的人这分明是得到确切的消息，直接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了。
那阿姨……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顿时着急起来，他们至少目前，不至于真的杀人，可是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阿姨的事，或者抓了她，在她身上动什么手脚。
来要挟我，那就很难说了。
一路上人都不多，车子在没人上下车的地方根本没停，比平时还要早半个多小时到达。
我没敢直接过去，特意绕了个远，从后面靠近，哪怕是同一个小巷子，但直观效果，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街。
果然，远远的就看到玄门的人，来回晃悠，实力很差，应该只是外门不入流的。
“嗨，兄弟，打听个道。”我特意凑过去，抽出烟来递过去。
他显然被问愣了，眉头皱了又皱，估计是想赶我走，不过手指却先伸了过来。
我微微扯了扯嘴角，看来我猜的没错，他也是个有烟瘾的，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玄门的人，这才接过烟。
高兴的凑过来，“有火吗？”
我早就帮他观察过了，选择他打听，当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但还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落单。
要是几个人一起，我接下来的话，还真不好问了。
我摸出打火机，帮他点上，都说男人的交情是从一杯酒，一根烟开始的，这还真的不假。
吐了两口烟泡泡之后，他看着我，就顺眼多了，就连称呼，也变成了：“兄弟，有什么要打听的？这附近没啥能吃饭的地方。
味道都不咋的，你要实在饿了，看到没有，那儿……那边路口过去，8路车……
我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他竟然把我当成迷路的了？不过也对，现在又不是过去，谁家之间也都不认识。
门上也都有门牌号，打听道是不存在了，就算是不知道怎么走，手机上还有导航呢，随便查查，就不怕丢了。
我都快被逗笑了，不过也放心一些，他这是真直爽啊，我赶紧抬手，按下他的手。
“不是，不是打听这个，我是外地过来，想做点小生意的，就是吧……”
我特意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过来，才压低声音问：“治安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挠了挠脑袋，“没有啊，挺好的啊。”
“呼。”我深吁了口气，看来他们至少来了好几天了，否则，也不会知道治安的情况。
我装着迷茫的样子问：“不是吧？我刚才过来，就被人拦住了，好几个人呢，神神秘秘的，还按着张照片。
好像要找什么人，太吓人了。”
鸭舌帽手抖了下，烟灰都撒到自己衣服上了另外一只手，赶紧伸进兜里，按了按。
不用问，那里面装的，肯定也是我的照片了。
“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啊？你可得告诉我下，我这赚点钱不容易，真仍里，我可就活不成了。”
我一个劲儿的诉苦，鸭舌帽脸色变了又变，咬牙扔掉烟头，凑过来。
压低声音说道：“这些都是在找人，跟你没关系，你放心，也就这两三天了，找到找不到也就都回去了，放心啊。”
就这两三天了？
指甲都抠进了肉里，我都不觉得疼，玄门的人有多是，尤其是外门的人。
根本不怕做无用功，除非……
除非他们断定再等下去，我也不会来，脑袋转来转去，我也只想到一个可能。
阿姨的情况跟我预计的不一样，她也就只能再撑两三天。
我浑身冰凉，都不敢想，要是我耽搁了，该怎么办？
“兄弟，兄弟……”鸭舌帽推了推我，不放心地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吓到了？别啊，真跟你没关系，他们……”
鸭舌帽是真的在劝我，不过到底跟什么有关，他还是不能说。
我点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这也太吓人了，为什么要抓他啊？出动这么多人？高利贷？”
这算是普通人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事了吧，我说完，鸭舌帽直接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你想什么呢？高利贷能出的起这阵仗吗？别乱想了，这人拿了别人很重要的东西，然后跑路了。
总得让他吐出来吧？别乱想啊，那就是个坏人，当然，你要是看到了，记得告诉我们，他很危险的。”
他说着，还生怕我当时没看清楚，而已从兜里掏出照片，让我仔细看看。
果然还是我的自拍，跟之前在客运站看到的那个一样，我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我就站在旁边，他一本正经的让我小心，还叮嘱我，真发现了，也别自己上前去。
“这个人很危险，杀人的。”
说着，还把我的烟盒要过去，在纸上写了个电话号码，“发现他就给我打电话，千万小心点啊。”
他说的太认真，我都差点信了，玄门的人到底都是怎么说的？
除了点头，我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你也是抓他的？他到底拿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最想知道的，打听了这么久，也都是为了这个消息。
可惜，他这回是直接摇头了，“真不是兄弟不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这都是上面说的。”
他指了指头顶，让我别乱打听，“知道多了，会死人的，反正离你远着呢，不遇到干脆别管。”
就这，他还不放心，又管我要了根烟点上，才不放心的说：“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过几天再来。
做生意，和气生财，也不差三五天的，三天，啊不，五天，最多五天，你再过来，这保证就一个生面孔都没有了。”
能问出来的，已经都问了，我也不想多说，把烟盒收回去，感谢的点了下头，“行，我先去跟房东说一声。
不然到时候再来，房租不好谈。”
我都走出来很远了，鸭舌帽还在后面摆手，这是无聊的有多痛苦啊。
我都忍不住无语的摇头，之前也是为了打个预防针，我是会加倍小心。
但他们的主力都在阿姨家附近，哪怕都是些不怎么强悍的外门弟子，但也架不住人多啊。
我好歹也算是在鸭舌帽这儿刷过脸了，真要是被发现，还不至于立刻暴露。
我不在乎跟他们对上，但我担心阿姨撑不住，他们敢这么算计，就已经拿捏了什么。
万一因为我的疏忽，害了阿姨，我就算是死，也没法跟胖子交代。
“咔……”我很轻的撬开窗户，还没等推开，里面的暴呵声就传来，“谁？”
“靠。”我顿时尴尬了，要不要这么及时？我才刚爬上来，上不上下不下的。
真要动手，完全不占优势啊，可要是不动手……
难道跳下去？先不说屋子里面有几个人，真到时候一喊，或者传个什么信号，我直接就被围攻了。
“只能拼了。”我心念一转，撑着窗台，咬牙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