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开着车，我和女灵坐在后面，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上午而已，但是在我而言，已经是生死之间了。
太多的话想说，甚至在安娜庄园，以为可能回不来的情况下，连想要跟女灵说的遗言，我都想了很多遍了。
现在终于见到了，却傻愣愣的，只知道问：“你还好吧？”
女灵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那样子就像在说，‘你是傻子吧？’
嗯，我也觉得挺傻的。
不过从后视镜里看看后面，大猫哼哧带喘的追着车跑，我就舒坦点了。
还有个比我还蠢的。
“呵。”大猫是真不敢打车走，更不敢偷懒不追，女灵在他眉心点了一下，也不让他死，但只要到家之前，跟车子的距离超过十米……
“以后你就可以不用费心找女朋友，改找男朋友吧。”
我一想到当时女灵说完，大猫跟被杀了一样的表情，笑就怎么都忍不住。
女灵的眼神更鄙视了，“你想跟他作伴？”
“不不不，这种锻炼身体的事，还是留给他们年轻人吧。”我赶紧撇清关系。
“哈，哈哈哈……”一直在前面竖着耳朵偷听的丽莎，终于忍不住，拍着方向盘大笑。
开始我纯粹是为了掩饰尴尬，总回头去看大猫，后来真是发自内心在赞叹了。
这一路虽然车不少，速度起不来，但是三四十迈还是有的，足足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大猫竟然真的跟下来了。
而且距离从没拉开过十米以上，中途有个出租插进来，后面车跟着也想过来，大猫当时就炸毛了。
嗷嗷追着骂了一里地，经过出租的时候，还砸了两拳，要不是怕跟我们的距离拉大了，这事还不算结束。
开始出租司机还骂了两句，后来根本不吭声了，没多大会儿，收音机里就传来友情提示，广大车友都不要经过……路，说是有个精神病，在砸车打人。
接着还有好几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热心听众，也都纷纷打电话进去，说看到了。
说疯言疯语的，说裸奔的，还有说狂犬病流口水的……
我听的直打哆嗦，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几眼，丽莎更是直接把收音机里的内容给录下来了，说是要当成晚上压轴大菜。
总算到家了，大猫嗖的冲过来，谄媚的拽开车门，还没等我下来呢，就狠狠瞪了我一眼，“草，怎么是你。”
说完，还没等我回答呢，就“砰”的把车门关上。
“大猫，你大爷的。”我鼻子都被撞了下，酸的眼泪差点下来。
不过他根本没跟我对骂的意思，弯腰搓手，笑嘻嘻的绕过去，再次拉开车门。
“女灵妹子，累不累啊，东西我来，您可千万别拿，这不是打我脸呢吗。”
“呕。”我是真受不了这没节操的了，直接拽着袋子，推车门逃了。
“主持人你好，我也看到那个疯子了，好像还是个什么小报记者，我前几天就看到他在路上追着个阿姨猛跑，就穿个内裤，原来是疯了，他……”
“擦？”
“嗯？”
我和大猫一起扭头，声音是从丽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丽莎扬了扬手机，原来是收音机忘记关了，又有热心观众打电话，开始人肉大猫了。
“哈哈哈哈……”这回连女灵都忍不住了。
大猫脸黑了，浑身二百多斤的肥肉乱颤，我有点担心，他要是真跟女灵撕起来，我就为难了。
“大猫，其实……”正打算找点什么理由，劝解一下。
大猫却突然肥脸堆笑，抬起手背，让女灵搭着，活脱脱古代宦官的架势，“能让女灵妹子开心，值得，太值得了。”
“大猫……”我这回是真的直了，转而看向丽莎，大猫不会受不住刺激，真的疯了吧？
丽莎的笑容也僵在脸上，手一拍，赶紧把手机收音机给关了。
“赶紧跟着看看。”我挥手，率先跟了过去，手直接搭上鬼兵。
这都成我习惯性动作了，可大猫要是真疯了，我跟谁拼命啊？
“妹子，我这诅咒，是不是解除了？您看，你们没买酒水，那东西沉，就适合我这种体格的去。”大猫总算是说到了正题。
女灵没有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松手，直接进屋了，大猫没动。
一步，两步，三步……
我都看见他脑门儿上的汗了，推了他一下，“大猫，怎么了这是？”
可别真吓出毛病来，我突然有点自责了，早知道就不笑了，早知道就帮着说句好话了。
不过丽莎更过分，我唰的瞪向她，丽莎赶紧举双手摇头，“不怪我，是他自己说个没完的，我都咳嗽提醒你们了，你们没听见，怪我吗？”
七步，八步……
十步之后，门咔的一声，自动关上了，大猫砰的一声，直接堆在地上了。
狠狠蹭了把汗，也不管丽莎还在身边呢，就拽开裤子，往里看了眼，“还好还好，我弟弟还在。”
我当时就乐了，这货居然在纠结这个，忍不住逗他，“女灵是说把你变弯，又不是变没有。”
我本来就是开个玩笑，大猫却腾的跳起来，“对啊。”接着，再次拽开裤子，伸手进去……
“啊……”丽莎高分贝的惨叫，捂着眼睛跺脚，“大猫，你要死了。”
“咔咔……”邻居的门都响了，我已经可以想象，下一秒，邻居出来，看见大猫自嗨，然后惨叫再一次升级。
人肉就再也阻挡不住了。
在门打开的一瞬，我拽着大猫的手，把他推到楼梯间，“女灵说了，马上去买酒水，不然诅咒继续。”
大猫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竖了根中指，嘀嘀咕咕的骂道：“没良心没义气，你是不是当我傻？”
不过还是小跑着下去了。
我哄了好一会儿，又付出两顿火锅，一顿烤串的代价，才让丽莎同意，不把这件事的后续，告诉女灵。
其实我一点都不怀疑，女灵其实早就知道了，进去的时候，女灵已经回房了。
我心里空落落的，其实还想跟她说说话的，毕竟都这么多天不见了。
丽莎把菜都收拾进厨房，又转了出来。
“老大，你还记得这个吗？”
说着，把画铺在茶几上。
画上是很美的山水画，没有任何色彩，只有纯粹的墨色，但是却用浓淡不同，画出了很有深度的韵味。
我腾的站起来，我怎么可能不记得，这就是亡灵书，我都陷在里面差点出不来，我攥着画轴，问：“什么意思？”
我没问画是哪来的，或者怎么会在她手上，她既然拿出来了，证明关于画的这部分，并没有改变。
但是我好奇的是，如果现在是我跟猴子纸人见面的那天，早上刚看过画，我就出去了。
然后距离现在也就是不到四个小时，不管怎么想，丽莎都不会问我，记不记得这幅画。
而且……
之前大猫说，是因为猴子来找丽莎，她嫌烦，才会躲出去，这就更不对了，在跟猴子纸人见面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丽莎是不喜欢猴子的。
我当时心太乱了，所以没注意到，现在想想，很多事情都不对劲儿，包括那个护工。
她在那天的这个时候，应该是陪着那位大爷的，而丽莎，好像知道什么？
“我也说不好，其实我到现在都不能确定。”丽莎偷偷看了书房门一眼，又往我身边凑了凑，声音也压的很低。
“你说在画里看到那个被砍伤的女人，还有什么欧洲那边的贵族，女灵就怪怪的，一直在说糟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那么不安。”
丽莎很为难，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话都很慢，在她看来，时间刚刚过去不久，但总是莫名的觉得，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她现在很害怕猴子，甚至觉得我警告过她，不能跟猴子见面。
要不也不至于，今天猴子一来，她就吓得躲出去，还央求女灵一起。
再比如，她觉得女灵做了一件很大的事，甚至很危险，只有她知道，偏偏想不起来。
“老大，我觉得你好像离开很久了，差点回不来，女灵姐姐把你接回来了是吗？”丽莎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
“我可能是做梦了，你别当真啊。”说完，把画卷起来，又跑进去了。
我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不是做梦，当然不是做梦。
能再次回来，根本不是杜一良心发现，更不是我最后的逼迫，甚至不是我和轩辕辰的法阵。
是女灵，她真的感应到了，心又飞快的跳了起来，我来到书房前，敲了两下门。
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要是以前，这种情况我就该离开了。
女灵好静，不习惯说话，哪怕是跟大猫他们，现在说的也都不多。
但是今天不行，我又敲了两下，“我有话跟你说，我进来了。”
说完，又等了一会儿，手压动把手，门竟然没有锁，我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女灵，你怎么了？”我吓了一跳。
心被猛的攥紧，我赶紧跑过去，女灵倒在地上，双眼紧闭。
她是集天地灵气而生，不死不灭，真的有什么问题，根本不是医院能解决的，甚至，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帮她的。
看着永生是很神圣，很高贵的，但要是看看她的孤单，就只剩下让人心疼了。
叫了两声，她还是没有反应，丽莎听到声音也跑过来，急的双手拧在一起，“怎么会又晕倒？”
“又？她什么时候还晕倒了？”我追问道。
“是啊，我怎么会说又？”丽莎敲着脑壳，有点发懵。
看来是我消失这几天的事，我也没为难丽莎，让她把门关上。
一会儿大猫回来，或者胖子过来，都把人拦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
我在女灵体内感觉不到丝毫灵气，这就像人感觉不到心跳一样，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帮她。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灵气只是沉睡了，是女灵自己，在危险时刻，选择保全自己。
她曾经在我体内植入一丝灵气，我想试着唤醒她的灵气，或者，把灵气剥离出来，还给她。
当然，也许我就活不成了，不过这些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我只要她好好的。
“老大。”丽莎的眼泪掉下来了，她哪怕不懂，也从我的话里明白，我大概是做了很不好的决定。
“快去。”我不想吼她，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放心。”丽莎重重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要是没有她之前的表白，我倒不会觉得有什么，现在心里多少有点愧疚感。
“哎，好在时间已经倒置了，就当她没说过吧。”我摸了摸鼻尖，突然发现，自己还挺有做渣男的潜质的。
把女灵抱到床上，她的身上已经很冰了，我这种阴气护体的人，手指尖都被冻伤了。
眼前不断闪现过，她被封在冰里的情形，“你放心，我既然把你带出来，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前一半的承诺，是莫离给的，后一半的，则是我说的，哪怕我没有莫离的本事，我也不想退让。
割开手心，这次我划的很重，血瞬间淌了下来，我扒开女灵的嘴，强行把灵气逼到血里，滴到她嘴里。
到现在，我都不确定，这种方法能不能救她，血已经灌进去一大碗的量了，只要愈合，我就狠狠攥几下拳头。
后来实在没有，我又换了只手，再次割开……
但是女灵还是没有丝毫进展，灵气一丝都没有，我体内的灵气已经不多了。
我只能把手收回来，倒不是我舍不得，别说是灵气了，哪怕是让我燃烧寿元，我都不会犹豫。
我担心的是，一旦灵气都用完了，女灵还是没醒，那我就真的彻底绝望了。
“你告诉我，该怎么救你？”我攥着女灵的手，不断的询问。
突然，灵气跳动了下，就在刚刚，我好象感应到，女灵体内的灵气，回应了我一下。
“女灵，女灵你听到了吗？”我再次想跟她说话，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之前的反应，好象是我的错觉一样，但我却很肯定，那是真实存在的。
我体内的灵气是她给的，跟她体内的本来就是同宗同源，“我明白了，你别急，我这就救你。”
我这次没急着做什么，先是召唤出阴气护体，把体温降到跟亡灵差不多。
接着，把戾气剥离，戾气是天地间一切怨恨，肮脏，冰冷，憎恨的集合。
跟灵气会冲动。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小心翼翼的把最后残存的一点灵气，都运行上来。
“女灵。”我想说对不起，又觉得太虚伪。
想说冒犯了，又觉得太生疏，想了半天，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出来。
扶着女灵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灵气被我控制着，一点点的注入，在她体内运行一圈，在回到我身体里。
“嘶……”好冷，真的好冷，就像在地狱，被无数冤鬼拽着一样，身体都撕裂成碎片。
我不知道女灵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陪着她撑过去，但至少现在，我是可以帮她分担的。
脑袋冻的都无法思考了，甚至，就连灵气的吞吐，都变成本能。
恍惚间，我好象又看到了地狱最底层，无尽的黄泉水……说不清的厉鬼……
还有那艘船，晃晃悠悠的靠近，我看见女灵了，她闭着眼睛，无意识的游荡，眼看着就要登上船了。
“站住。”我突然心一痛，从怀里掏出一方大印，“地府印，我要带她离开。”
我当时真的就是懵了，甚至所有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我之前都快忘了这方印的存在。
不过那些厉鬼，竟然在第一时间散开，接着，船再次悠悠的开走了。
女灵转过身，睁开眼睛，“你不该来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的态度还是冷冰冰的，就好像我是多此一举一样，我的火气腾腾的窜起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看着你冒险，不来？我问你，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女灵的眼睛眨了下，突然，笑了，“那你告诉我，你是我什么人？”
“我当然……”我突然说不出来了，朋友吗？似乎不是，哥哥吗？大猫倒是一直这么自称，可我还能是什么呢？
我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时间停滞，是因为你吧？”
她点头，“我知道你被画中魂缠住了，我可以阻止，但那样你就永远不能成长，所以我在当时，设下节点，哪怕你死在画中世界，也会被节点拽回来。”
女灵说着，自嘲的撇了撇嘴，“不过应该有别的因素，时间节点被扭曲了，不过没关系，只是暂时的，零点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我还想再问，女灵突然摇晃了两下，差点跌倒，我赶紧扑过去，她已经站稳了。
我尴尬的伸着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女灵看了我一眼，“我现在很累，你打算一直这样？还是让我晕倒一下，才能带我出去？”
“呃，现在就出去吧。”我脸热的好厉害，一把抱起女灵，赶紧往外跑。
我的地府印可不怎么管用，好在离开的路线，我还是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