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菡卿目送她进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松口气,“走吧。”
马车拐过几条街,走了很久,却不是去岳家旧宅,而是来到国公府门前。
“夫人,到了。”岳菡卿从岳家带出来的贴身丫鬟安儿道。
岳菡卿下车时已穿戴了身白色连衣帽斗篷,低着头,若不熟悉她,定认不出来,且衣裳也换成了书生袍。
“去叩门吧。”她轻声道。
安儿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个小童,他露出脑袋问:“你是?”
“我家公子代表敏慧公主前来看望世子,不知世子可好些了?”安儿生得清秀,说话温柔,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是顾七公子吗?”那小童看了眼站在台阶下被白色斗篷围住的岳菡卿道。
“是。”
“请稍等。”那小童说完把门啪一声关上。
大约过一盏茶功夫,门再次打开,“我家世子请公子入府喝茶。”
岳菡卿再次暗暗松口气,她藏在袖口中的素手因紧张而发抖。
镇国公府很大,但很破旧,许多地方没有修葺,故此看着远不如顾家舒适,岳菡卿发现一路走下去,伺候的人也很少,与外间传言奴仆成群严重不符。
她不由得感叹,超品国公又如何?日子过得还不是没有顾家舒心?以前她在岳家时,看商贾人家天然觉得他们很惨,因为地位太低,可入了顾家才知道,许多好东西岳家都没有。
日子更是比岳家过得宽裕,只要不过分,真真是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
拐过几处掉了漆的游廊,又走过两条路边冬青好些年无人修剪的石子路,才看见赵寒澈正在烹茶自己与自己对弈。
“顾……”他回头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他不认识。
岳菡卿直接走到他面前,不请自坐,“世子可以现在便轰我出去,但世子肯定好奇我为什么冒充顾家公子来见你。”
赵寒澈确实好奇,但他不会承认,一动不动坐在原处,目光死死盯着岳菡卿,“你是谁?”
“世子不认得我也不奇怪,但世子应该认识岳重阳。”岳菡卿将字咬得很重,似乎要咬出血来。
赵寒澈皱眉,立刻便知道了岳菡卿的身份,“你是顾七夫人?”
“没错,我便是岳家那苟且偷生之人。”岳菡卿强压住心口起伏的怒气,以及要冲过去撕碎赵寒澈的冲动,“今天来我只想问世子,我爹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岳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哪里对不起大隗,一定要我岳家满门性命!”
“岳大人既然不告诉你,夫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好好做你的顾家七夫人,岳大人给你安排得巧妙,皇上不会动你,也不会迁怒顾家,还请夫人珍惜岳大人来之不易的苦心安排。”
“我不服!我爹为大隗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凭什么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便要我岳家满门的性命?我还要对你们放我苟活感恩戴德!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不服!”她大声喊着,眼泪已经落满衣襟。
赵寒澈制止要上前的下人,亲自给岳菡卿倒了杯茶,“太子死了,而谋反的齐王还活着,夫人知道为什么吗?”
说起先太子,岳菡卿愣了下,她知道,以前岳重阳是支持太子的,太子逼宫岳重阳也有参与,赵寒澈说得对,同样是谋反,齐王情节更严重,他都没死,而太子死了,为什么?
“夫人,许多事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岳大人是立下汗马功劳,可也犯了最不能犯的罪过,皇上忍不了,所以替岳大人求情的太子死了,岳大人也死了,董仲明同样灭了满门,夫人还要知道吗?你就不怕知道了给顾家带去灭门之灾?”
赵寒澈声音不轻不重,缓缓徐徐,却句句砸在岳菡卿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顾家对她不薄,从来没说过半句重话,顾长安更是体贴入微,是再难寻不过的好夫君,她又如何会让顾家陷入危难之中?
“夫人请回吧,你今日冒充顾公子到我府上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他说完端茶杯送客。
岳菡卿气势汹汹来,回去却泪流满面,心头百般不愿,百般不忍,百般纠结,百般愤怒,百般无奈,种种滋味萦绕。
华荣再次见到岳菡卿,见她眼睛红肿,确定哭过,便过去安慰,“七嫂不哭,你还有我们。”
岳菡卿闻言抱着华荣哇的放声哭出来,似乎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愣是生生哭了大半个时辰,惹得吴氏揪着华荣耳朵质问:“是不是欺负你七嫂了?”
“疼疼疼……”华荣护着耳朵,“娘,我是不是您捡来的,全家就您不疼我!”
“再宠你,你岂不得上天?”吴氏戳了下她脑门,语重心长的道:“岳家出那样的事,你七嫂心中不痛快,你说话小心些,你平日里不是最会天南地北的瞎聊吗,还说那叫幽默,给你七嫂幽默一个,哄她开心。”
华荣看着自己保养得宜像没生过孩子般的老娘,心情很不爽,她摇摇头往自己的揽月阁去,嘴上还说:“捡来的没人权啊!”
回到揽月阁,毫无形象坐下,手衬着下巴,目光定在属于八皇子的物件上,玉蝶记载,八皇子出生在老皇帝登基后的第十年,生母是贵妃姜氏,当朝只有一位贵妃,死在八皇子出生那一年。
这位贵妃没有在民间留下任何传说,或许在宫里还留有知晓她的人,可皇宫的人华荣也不好多问。
想了想,华荣将东西收起来对外道:“杏儿。”
杏儿被支出去站着,一颗心早已瘙痒难耐,闻言立刻进来,“公主有何吩咐。”
华荣斜靠在贵妃榻上,“觉得无聊,想找你聊聊天。”
杏儿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下,不会又是聊鬼怪吧!她听了会睡不着的。
华荣见她脸色有些害怕,便安抚道,“放心,不聊鬼,咱们聊些有趣的事。”
“公主想聊什么?”杏儿松口气。
“你入宫多久了?”华荣悠然问,一派闲得发霉模样。
“奴婢自小入宫,已有十五年了。”她如实回答。
华荣点点头,“这样久了呀,那一定知道很多关于皇宫的事咯,北街那家戏班唱的帝王为博妃子笑的典故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