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夜南乔一事,夜卿凰迟疑许久,终是没有去找夜南乔问个明白,事情的大致情况她已经了解得差不多,夜南乔不说,自有他的考量,他不是她的随从或者奴隶,他有
自己的规划和打算,她不应该更不能去随便打乱。九翕这一回来,从以前的无所事事变得更加无所事事,没事就去白月楼转一圈,或者去城外的总坛步落峰晃一晃,少有时间老老实实待在山庄,值得表扬的是,每天晚上
都会回来,就算再晚,也会回来。
珏王府的马车停在山庄门口的时候,夜卿凰愣了愣,骤然想起今天是她和沈泠音约好去看沈攸宁的日子,既然来的是珏王府的马车,想来沈泠音已经告诉了沈幽珏。好些天不见秦衍,此番再见,夜卿凰竟有种重见故人的感觉,虽然天气极寒,她一路上却好多次撩起窗帘与秦衍说话,弄得秦衍一脸茫然,还以为自己又哪里惹了她不高
兴。
出乎意料的是沈泠音并没有来,在珏王府门口等她的人只有沈幽珏,上了马车,见她面露疑色,沈幽珏解释道:“十三妹临时有事,被修仪娘娘叫住了。”
说着,他从袖间掏出一张纸递给夜卿凰,“这是你要的药方。”
夜卿凰接过方子仔细看了看,没由来地皱了皱眉,嘀咕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见她皱眉,沈幽珏的心跟着一紧,“药方有什么问题吗?”
夜卿凰摇摇头,“问题就在于药方没有任何问题,全都是些调内温里的药,若是如此,那公主所服用的凉性药要是从哪儿来的?”
“你确定她在服别的药?”“嗯,一开始还不是很确定,我便把公主的大致情况跟师兄说了一下,与他讨论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公主一定还在服用其他药,而且是大寒之药,对身体损伤极其严
重。”说到这里,她心下一阵担忧,看了看沈幽珏,“看来这个问题只能问公主了。”
沈幽珏颔首不语,看得出他的脸色并不大好。
好在沈攸宁虽然性子倔,但终究是在朝阳阁那边住下了,这也是这一世夜卿凰第一次见到清醒的沈攸宁。本以为沈攸宁会是一副病容,颓废不已,出乎意料的是,夜卿凰见到的沈攸宁妆容淡雅,衣着素净,虽然脸色略显苍白,眼神倒是很坚定有力,甫一见到夜卿凰便弯眉一
笑,盯着夜卿凰看了许久,而后招招手示意她坐过去。
沈幽珏在她身边道:“过去吧,八姐这个人不喜欢那些虚伪的客套。”夜卿凰一听,心下暗自嘀咕一声“我就喜欢这样的”,她不喜欢待在右相府的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府上常常来一些身份地位很高的人,每遇上一次,她就要行一次礼,不
同的人还得要行不同的礼,她已经烦够了。“听说那天我昏迷不醒,你是救了我?”沈攸宁将夜卿凰微变的表情看在眼里,并不多问,“我原本还以为已经没有机会亲自向你道谢,却没想到老天待我不薄,让我又多活
了些时日,这还得要多谢夜姑娘。”夜卿凰没由来地拧了拧眉,虽然她喜欢沈攸宁的不拘小节,可是却不喜欢她这满脸微笑地说出这么一番话,侧身看了看沈幽珏,只见他脸色微沉,却似早已习惯,并不多
言。“公主言重了。”夜卿凰淡淡一笑,“公主不过是寒气太重引起寒症罢了,细加调理,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上一次来给公主开的方子不知公主可有按时服用?卿凰此番前来
,就是为了替公主复查一番,请公主伸出右手。”
沈攸宁笑了笑,却并没有伸出手,而是抬头看了沈幽珏一眼,“我突然想起有件我最喜欢的披风落在水榭那边了,九弟可否去替我取来?”
听出她有意把自己支开,沈幽珏迟疑了一下,与夜卿凰相视一眼,见她安慰一笑,他便点点头,“好,我去。”
夜卿凰定定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直到走远了这才回过身,正好看大沈攸宁正用考量的眼神看着她,“夜姑娘……与我九弟如何认识的?”
听她这么问,估计她并不知晓夜卿凰前往西岭一事,想了想,夜卿凰道:“前些日子,宫中有点事,常来常往了几次,就这么与王爷认识了。”“是吗?”沈攸宁却显然并不相信,“我家九弟与寻常男子略有不同,他不是什么姑娘都会关心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关系如何,但我是他的姐姐,我了解他,若非很重
要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带到段府来见我的。”
夜卿凰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连连摇头,“公主误会了,王爷领我前来,是因为听闻公主身体不是,而我又恰巧懂些医术……”
沈攸宁笑着摆摆手,“所以我说你不了解我这个九弟,若真的只是要给我看病,宫里那么多太医,他只要张个口,岂有不来的?他既是带你来,便是因为对你信任有加。”
夜卿凰讪讪一笑,索性不与她争论,示意她伸出手,却见沈攸宁笑得更加深沉,“夜姑娘当真觉得我这寒症还有得治?”
“只要公主愿意,治好公主的寒症并不难,难就难在……”她停了一下,抬眼向沈攸宁看去,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难就难在,公主不配合。沈攸宁已然看穿夜卿凰的心思,也不气恼,伸出右手,眼睛却一直落在夜卿凰身上,“早就听说夜相的女儿非同凡人,自幼离家,师承无止大师,虽年纪轻轻却医术了得,
更是冰雪聪明,能文能武,以前我经常会想,我承国有两位姑娘,不管是谁娶了,都是一种莫大的福气,一位的闫家的那位,另一位便是你。”
夜卿凰轻轻笑着回应,更多的心思则放在沈攸宁的脉象上,刚一切上她的脉,夜卿凰的脸色便微微一沉,瞥了沈攸宁一眼,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良久,她抽回手,眸色沉凝地看着沈攸宁,“公主,卿凰有一言不知当不当问?”
“夜姑娘尽管问。”
“我之前开给公主的方子,公主是不是……并没有服用?”
沈攸宁丝毫不惊慌,修眉弯下,“夜姑娘,我这病症其实早就已经不用服药了,你就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
她说着向后仰了仰,靠着身后的软垫,缓缓闭上眼睛,“这些年都是我多活的,向老天讨来的,可是讨来的东西怎么能长久?终究是要还回去?”
“公主就没想过珏王殿下吗?”
沈攸宁神色凝滞一下,避开夜卿凰的目光,“想过,这世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他,好在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今后若见到母妃,我也算有个交代。”夜卿凰皱了皱眉,“交代?王爷至今尚未婚娶,无妻无后,公主打算就这么去交代吗?公主可曾想过,您是王爷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您想过王爷若失去您,会有多痛苦吗?
”神色始终淡漠的沈攸宁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抹不安,见之,夜卿凰继续道:“长姐如母,更何况公主与王爷还是双生龙凤姐弟,那种知觉感应比之寻常兄弟姐妹之间要强得多,公主痛苦不好受,王爷也同样跟着公主一起承受着那份痛苦,而若失去公主,那种感知会被生生切断,那种痛苦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公主口口声声说您了解王爷,
如果您真的了解王爷,知道他心中所念所想,就不会说出那种话了。”
沈攸宁怔住,全然没料到夜卿凰会说出这番话,不过这倒也印证了沈泠音说过的话:夜卿凰胆大包天,鬼神不吝。
短暂的失神之后,她突然轻轻笑出声来,紧紧握住夜卿凰的手,“也许,是我一个人待得太久,胡思乱想了,夜姑娘今后若有空,可愿随九弟一起常来与我聊天?”
这前后的转变如此之快,让夜卿凰有些措手不及,想了想,她垂首道:“方才所言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无碍……”沈攸宁连连摆手,“对了,我有件事想请夜姑娘帮个忙。”
“公主请说。”“你留下的药方我看了,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后来才想起我这里也有一份方子,是多年前一位故人所留,与夜姑娘的极为相似,夜姑娘可否帮忙看一看,看
看你认不认识这方子?”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方子递给夜卿凰,夜卿凰接过打开看了看,当即皱了皱眉,像,真的很像,这种用药的方式与她师父无止大师如出一辙,都是司门最常用
的,而这世上会这么用药的人,除了无止大师之外,便是神医谷那边。
“公主这药方……是什么人、什么时候给你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沈攸宁低垂着头,不紧不慢道:“一位稍稍年长的长者,约莫四五十岁吧,在我出嫁之前。”“长者……”夜卿凰更加疑惑,这么说来,很有可能是陆柏修,可是六年前沈攸宁成婚前后的那段时间,陆柏修根本没有离开过神医谷,更别说到回宴城来给沈攸宁弄一份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