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一路匆匆低赶回了家中。
周氏正在家里气的不行,看见她回来了,顿时就眼眶红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还想要伪装天下太平。
婠婠看了母亲这幅样子就想叹气。
“您不必瞒着我,我都知道了。”见周氏伤心地看着自己,婠婠急忙笑了一笑叫母亲不要担心自己,握紧了母亲冰冷的手带着几分关切地问道,“我只是听说表哥在外头遇上了此事。如今,姨母可有信儿过来?”
她关切的样子,就叫周氏伤感极了。
“你姨母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叫人去问她,她比我还茫然得厉害。”若说指腹为婚,自然是父母之命,可是做母亲的罗国公夫人都不知当年旧事,这就奇了怪了。婠婠安静低听着周氏的抱怨,许久之后,方才摸着自己的下颚轻声说道,“这么说,这些都是姨丈一个人承认之事?”
“可不是。谁知道哪里冒出一个指腹为婚的来!”
周氏都要气死了。
婠婠和罗秀定亲之事,已经快要到了尾声,就等着挑一个良辰吉日下聘呢。
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大事。
难道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叫婠婠背一个抢人家夫君的恶名。
“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如今做是错,不做还是错。”
周氏喜欢极了罗秀。
罗秀这么多年奔波在帝都与边关,对婠婠的心意都被周氏看在眼里。
亲外甥,又对自己的女儿喜欢得不得了,周氏怎么会不喜欢罗秀。
她觉得罗秀是最合适自己女儿的人。
可是如今却横生枝节。
楚坚已经出去打听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周氏的心里难过极了。
“不仅是因为阿秀,我还是因为你。若不能嫁给阿秀,你很难再嫁给这样顺心意的男人了。”这世间还能有几个男子如同罗秀爱惜婠婠一样爱惜她,骄纵她维护她,无论发生什么,都站在她的身边?
婠婠也不需要去顾忌男人的心意,只需要和从前一样生活就好。
“我这心里头……”周氏握紧了自己的手压在胸口,泪流满面。
她是真的伤心极了,靠在婠婠的怀里流泪。
婠婠也觉得心酸。
她并不是只对自己不能嫁给罗秀伤心。
而是因为父亲母亲,为了她的亲事也变得不安与难过。
楚坚竟然这个时候把周氏一个人放在府里,自己去打听外面的事,可见也是为了婠婠的婚事极了。只是婠婠觉得自己应该更坚强一些,急忙抹去了眼角的眼泪,扶着周氏轻声说道,“母亲不要担心。且也要想想姨母。母亲尚且如此难过,只怕姨母的心里更甚。”
她见周氏连连点头,这才轻声问道,“姨母可还好?表哥……还好吗?”
“好什么啊!那丫头听说早年家里犯了事儿,爹娘兄弟全都死绝了,如今没个地方,就住在罗国公府里。不提你姨母喜欢你,想要你嫁过去却叫她给挡了路,只说她这六亲全无的命格,也是个够晦气的呀。你姨母的心里怎么会高兴。”
周氏顿时就抱怨起来。
“你姨丈也是的。早年订的亲事,谁都不说,如今冒出一个大姑娘来,竟满嘴都说不清。”她气得半死,见婠婠垂头不说话,就流着眼泪说道,“你一向是个有福气的,怎么到了姻缘上竟这样坎坷?”
婠婠是她唯一的女儿。
她这一颗心都在女儿的身上。
见婠婠微微对自己笑了笑,她觉得自己更伤心了。
“我只觉得姨丈当初不该隐瞒姨母。”
“你姨丈说了,当年他指腹为婚,之后那家里就败了家业,人都死了个干净。他觉得那丫头也活不下去,又何必多此一举叫你姨母心烦呢?只是如今人家找了来,还拿着当年的信物,你姨丈也是没有法子了。”
这事儿叫周氏听着,实在是罗国公混账极了。
自己嫡子的婚事,也能这样随便不成?
且如今罗国公摆出一副尊重的样子,口口声声人无信不立,显然是要推了婠婠的婚事。
他还是要认那指腹为婚的。
“没有法子。”婠婠如今还能说什么?
罗国公是个“信人”了,守信极了。
若楚家还扒着这门婚事不放,叫人笑话的只有楚家。
她想到了这里,皱了皱眉。
恐周氏因这事闹得难看,她便垂目轻声说道,“若姨丈一定要信守当年婚约,那我与表哥之间的婚事就算了吧。”她见周氏诧异低看着自己,柔和低说道,“并不是我不愿意嫁给表哥,母亲。只是楚家与罗家都是帝都有头有脸的人家儿,闹得难看起来,表哥也要背一个不信不义的罪名。”
她的眼角发红,努力对周氏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不想因为我的私心与婚事,叫家里的人都闹得乱七八糟的。”
她也不想因为自己一定要嫁给罗秀,就叫罗秀的脸面不好过。
不娶一个失去家业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却要娶承恩公府的小姐。
外头的人不会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只会说罗秀为了权势甚至不要信用。
就算婠婠如今翻出那个姑娘是假冒的,可是罗秀身上的恶名也洗不清。
有权有势的小姐,想要诬陷一个连家都没有的小可怜是假冒的未婚妻,何其简单。
这是一个死局。
婠婠不知道罗国公到底是为了什么说了这些话。
她都不必去听,就知道罗国公其实就是在说谎。
根本就没有什么指腹为婚的未婚妻,那女孩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
就算拆穿了,又能如何呢?
她摸了摸眼角,却发现自己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不知是谁要害她还是罗秀。
从宫里回来的路上,她其实都已经想清楚了这件蹊跷的婚事。
可是外头只怕都是在看她的笑话的。
楚家五小姐心心念念想要嫁给自己的表哥,可是却只能被人拒之门外。
她几乎都要定亲,因此楚家与罗家的动静已经不小。
这帝都之中的豪门勋贵,知道她要和罗秀定亲的不知多少。
然后婠婠嫁不成罗秀的事,大家也会都知道了。
到了那个时候,她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一个几乎定亲了的姑娘,只怕什么事都和罗秀做过了。
牵手,感情,还有甜蜜的回忆。
哪个骄傲的世家子弟会要娶一个和青梅竹马的表格拥有这么多旧事的女孩子?
她的心里苦笑,又觉得心里有些释然。
或许她背负了恶名,也会叫那些皇子们见之退步吧。
因为皇子更加骄傲,自然不会娶这么一个曾经和别的男子几乎定亲还闹得满城风雨的姑娘来叫自己的面上无光。她不想嫁给皇子,因此选择罗秀。如今不能嫁给罗秀,也不能嫁给皇子,或许也算是一件好事。
她想要自我开解,却又觉得难过极了。
心里叹息,她对周氏笑了笑。
“还有一件事。母亲。”
看着周氏含泪的样子,她垂下了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这件事,在母亲的心里我是无辜的。可是姨母和表哥同样无辜。您日后……别记恨姨母和表哥。”她带着几分央求地看着哽咽出声的周氏。
“以后姨母和表哥,就还是和从前一样,好不好?”
“可是你多委屈呀!”周氏哭着说道。
“表哥也很委屈,姨母同样委屈。这件事里受到伤害的,也不仅仅是我一个。”
婠婠的目光怔忡了片刻,慢慢低收回来,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想要说一些更多的话,最后还是没有再说。
她的难过,也不必成为母亲的心结。
“只是有一件事,并不是我嫉妒那位姑娘抢走了我的姻缘。”婠婠的脸色郑重了起来,看着周氏认真地说到,“母亲给姨母提个醒。这姑娘出现的时候,来历都有古怪,怎么会偏偏这么巧,就在我和表哥定亲的关头出现了呢?若她早知婚约,从前有是自由身,为什么不早早就来罗国公求得庇护?”
“还有姨丈,只凭信物就相信婚约?竟半点不会愿意,一口就应了这亲事?实在草率。”
草率,就是有鬼。
见周氏愣住了,婠婠摇了摇头。
“母亲,若这姑娘的来历确实不同寻常,是在欺骗表哥。就算日后我不能嫁给表哥,也绝不希望表哥嫁给一个骗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周氏怔忡的目光里轻轻地说道,“表哥的妻子,也不该是这样来历都不知究竟的女子。”
她希望罗秀的人生是美满幸福的。
就算不是自己……
就算不是自己,也要幸福。
婠婠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手心一片刺痛。
她原来遇到这样的大事,并不是无动于衷。
她也会觉得难堪,也会觉得难过。
想要祸害她姻缘的人,她不知道是谁。
可是她却知道,这个人的目的或许达到了。
想要看楚家与罗家的笑话与悲痛,这样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千万不要叫我知道是谁。”
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人。
哪怕付出一切,她都要叫这个敢伤害她家人的人,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