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娴的哭声惊吓到了贺南越,他捧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呻吟起来。
奥古博士刚好走进来,一看到这光景,就大声呵斥:“不可以刺激他,你们都赶紧走!”
“奥古博士,为什么我儿子忘了所以人,却唯独只记得她?”
贺董事长将手指向顾槿妍。
奥古博士睨了她一眼,神情复杂:“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人类除了大脑有记忆,心脏也会有记忆,南越少爷虽然大脑遗忘了一切,但内心对于这位小姐深刻的情感,导致他心脑相应,串联起了所有的记忆。”
奥古博士的话让贺家人的心拔凉拔凉的,尤其是徐千娴,她根本接受不了:“我们这些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人都给忘了!却只记得一个认识了大半年的女人……”
“我的越越怎么会这么没有良心……”
贺董事长虽然也很失落,但手术能成功他已经很知足:“好了,忘了就忘了吧,人平安就好,记忆丢了可以再找回来。”
贺家人陆陆续续离开了病房,贺南齐低声对奥古博士说:“我们谈一谈。”
“小妍啊,如今我家越越只记得你,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的陪着他,一定要将他给照顾好了。”
徐千娴最后一个出去时,理所应当的嘱咐顾槿妍。
顾槿妍只觉得自己内心窝着一团巨大的火球,贺家人凭什么对她这么天经地义的指使?
她有什么义务一定要照顾贺南越?
如果不是为了贺南齐,她根本就不需要隐忍到今天。
“齐,南越现在失去了一切记忆,他的内心是极其恐慌不安的,他能记得那位女孩是一件好事,起码可以减轻他这种内心的恐惧,手术虽然成功了,但后期的恢复期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站在医院的过道里,奥古博士非常认真的告知贺南齐。
贺南齐捏了捏眉心,“好,我知道了,有什么情况我随时与你联系。”
奥古博士离开后,贺南齐没有立即回到病房,而是站在过道的窗前,点了支烟,沉闷的抽着。
一切都看似按照原定计划顺利的进行,结果却已经偏离了轨道。
他回到病房时,躺在病床上的南越正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坐在床边的女人,而顾槿妍的目光却是极其空洞的。
“南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手术前的贺南越对贺南齐的依赖和感情不亚于顾槿妍,可手术后,却把这个二哥也给忘了。
他茫然的摇摇头,虽然不排斥这个人的关心,但对他也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
贺南越睡着之前,贺南齐就坐在顾槿妍对面,两人相视无言。
直到南越睡着,他才轻轻的起身说:“妍妍,你跟我来。”
顾槿妍上了贺南齐的车,他将车子开到护城河附近,夜晚河水惨淡,月光微凉。
引擎熄灭,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知道这一个晚上,她的心经历了炼狱一样的折磨。
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就只是抱在一起。
许久之后,顾槿妍才哽咽开口:“贺南齐,我们又没有办法在一起了对吗?”
“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他心疼的抚着她的头发:“妍妍,对不起,我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唯独南越没有忘记你,在我的计划之外。我明白你心里有多委屈,可是现在,南越刚刚做完手术,实在不是适合摊牌的时候。”
他讲的有多诚恳,她的心就有多疼。
一想到贺南越之后将会更加依赖她,顾槿妍就觉得未来一片渺茫。
有多少希望就有多少失望,她真的是日夜期盼着这一天的。
“南越进手术室前还心心念念跟你结婚,做完手术也依然记得这件事,我若这时候公布关系,这不仅是对南越致命的打击,也会给你带来灭顶的灾难,我们家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怕我们家人伤害你,因为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保护你,可我担心南越的状况,他毕竟是我的亲兄弟,我不能为了我私人的感情而不念及手足之情,兄弟只有一个,我们的路还很长,你不用担心等的太久而失去什么,贺太太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等他度过了危险期,我就会召开记者发布会,正式对外界宣布你是我的女人。”
这些对顾槿妍来说其实都不重要了,她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一天还会有多远……
谁也不怕等待,怕就怕等待没有尽头。
“我知道了……”
贺南齐摩擦她的脸:“真的抱歉,宝贝,暂时就委屈你一些,就算是为了我爱乌及乌,我不会忘了你的这份付出,我一定会加倍的对你好。”
顾槿妍还想说什么,未尽的语言都被他堵了回去,他裹住她的舌,贪婪的吸唆着,她的呼吸如鹅绒般轻软,撩拨得他的心又痛又甜。她带着花香与果香混合的气息,让他如痴如狂,想把她深深地吸入,藏纳胸中。
他一遍遍温柔地用舌舔她的唇她的齿,与她缠绕不休,像是在竭力安慰她的凄凉。
这一吻间,月光如雨般浇透了她的身心,他的爱带着一股热意,从她的口齿间传入,在她胸腔散开,弥合着她碎开的心……
贺南越在仁信医院住了三天后,被贺家人接回了家中。
这三天顾槿妍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每天都陪着他讲一些有趣的事,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在贺南越甚至贺家人看来,她成了唯一一个没有被忘记的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有多么疲惫。
在她最好的年纪,不能谈一场轻松的恋爱,却要每天强颜欢笑,对另一个男人敷衍。
不情愿又能怎样?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已经好几天了,她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 终于南越出院了,她才有了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
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须一进门,父亲便喜笑颜开的向她招手:“闺女你回来了,快来快来,来看看姑爷叫人送了多少好东西过来!”
顾枫堂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你看看这个。”他捧起一个藏青色的罐子:“这可是元代青花瓷器,叫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你知道这罐子多少钱吗?起码值一亿!一亿啊!!”
“还有这个,这个叫清乾隆粉彩镂空转心瓶,这个就更值钱了!”顾枫堂直接甩出一只手,“五亿!”
“没想到贺家二少这么大手笔……”
伫在一旁的顾夫人惊叹万分。
顾枫堂继续显摆那些送过来的好东西,心情无比亢奋,顾槿妍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妍妍,贺二少突然送这么多珍贵的礼物来,莫非是准备向我们家提亲了?”
许闵荟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许期待的问女儿,顾槿妍颓废的笑笑:“你们想多了。”
她心里非常清楚,贺南齐只是觉得愧对她,才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
可他就算把金山银山搬到她面前又怎样,这些统统都不是她想要的……
转身,落寞的上了楼。
昏睡了一个下午,暮色时分,母亲上楼来将她叫醒:“妍妍,刚刚贺家打电话来让你去一趟。”
“干什么?”
“不清楚,说让你爸也去,你快起来收拾收拾。”
贺家突然让她跟父亲一起过去,会有什么事呢?顾槿妍满腹疑问,想先找贺南齐了解一下,手机拿到手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父女两个驾车赶到贺家,贺氏夫妇相当的热情,又是请坐又是请喝茶。
“老顾,头一回来我们家吧?”
贺坤笑眯眯的问。
“对对。”
顾枫堂忙不迭点头:“不过我家闺女倒是住了有些日子了。”
“是啊,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
贺坤意味深长的睨一眼顾槿妍,目光转向妻子:“千娴,你来说。”
徐千娴理了理高贵的头发,又端了端优雅的坐姿,故作气场强大又一脸虚情假意,至少在顾槿妍看来是这样的。
“顾董,今天叫上你和妍妍来呢,其实是为了我们家南越的事。”
“去年南越和槿妍是定了一次婚的,但后来……”她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因为一些误会,婚事又给取缔了。”
误会?
呵呵。
“槿妍那时候可能是觉得南越脑子不太灵光,心里有些芥蒂,不过现在好了,我家南越做了手术,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我们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成全这两个孩子。”
成全?
真是越说越离谱!
成全是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连问都不问一句她的想法,就在这里谈成全?
可笑至极!
“按道理呢,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儿媳女不可能不挑,但是,呵呵,谁让我们南越就认定了妍妍呢。”
越来越不像话。
即便是曾经一度劝服女儿接受的顾枫堂,都要听不下去了。
“贺夫人,贺董事长,谢谢你们的好意,成全就不必了,我小门小户出生,配不上南越小少爷,你们还是替他另择佳妻吧。”
按照顾槿妍以前的脾气,早就翻脸了,但是现在她不能这样做,她总要为自己将来嫁给贺南齐留一些后路。
虽然拒绝的很委婉,也给足贺家面子,但贺氏夫妇的脸色还是难看到了极点。
徐千娴想发火,贺董事长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压抑了火气,语气放软了几分:“妍妍,南越现在刚做完手术,就只记得你一个人,你看你这半天没露面,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肯见,他这么喜欢你,我们也是没法子呀。”
“如果需要我陪伴南越少爷度过危险期,我可以配合,但没必要将我们撮合成一对。”
“话是这样说,毕竟是在脑子里动的手术,就算是度过了危险期,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危险了啊,就我家南越现在这情况,他就算恢复的再好,也是忘不了妍妍你的,所以为了他以后能快乐生活,我觉得让你们结婚是最好的结果。”
这就是强者的思维。
一切都按他们认为好的来,完全不考虑弱者的感受。
“很抱歉,我可以出于人道主义陪伴南越少爷,但结婚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
顾槿妍态度坚定的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贺氏夫妇的怒火快要盖不住。
“老顾,你不说一句话吗?你可要想清楚了,做我贺家的媳妇是何等的荣耀,这份荣耀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拥有的。”
贺坤提醒顾枫堂。
放在以前,顾枫堂可能早就诚惶诚恐的劝起了女儿,但今非昔比,有贺南齐这棵大树靠着,他心里妥妥的踏实。
“贺董,抱歉,孩子大了,有些事情我们也做不了主。”
“顾枫堂,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千娴翻脸了:“你真以为你们家女儿是香饽饽,我们争着抢着呢?要不是她把我家南越蛊惑得鬼迷心窍,非她不可,就算他没做这个手术,都不一定配进我们家这个门。”
“对啊,我配不上正好我也不想,你不情我不愿的事情,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顾槿妍说完,拽起父亲的胳膊就要离开贺家,脚步刚没迈出去,只听砰的一声,楼梯口就有一个人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