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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竹马养成记(四)

  此为防盗章

   一旁的杜和泽正在抖伞上的雨珠儿, 闻言眼睛猛地瞪大了, 望了寇秋一眼。

   夏新霁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略略抬起眼,望着这个周身气质矜贵而平肃的青年,顺从地依着对方的话改了口。

   “哥。”

   咻——

   寇秋面上不动声色, 等到转过身,瞬间捂住了心口。

   系统:【???】

   【完了,】寇秋说, 【我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击中了。】

   这一声简直要甜到心坎里!

   系统有些看不起他没出息的样儿:【之前没人叫过你哥?】

   寇秋诡异地沉默了。半晌后, 他才说:【有人叫我哥的前提是,我的周围得有人......】

   他截住了这个话题, 没有再继续向下说,跟着踏进了客厅。系统心中猛地一咯噔,也不再追问。

   夏老爷子一大早便出了门,显然没有要给这个私生子留面子的意思。寇秋只好独自一人奋力撑起场子, 坐在夏新霁旁边,问了问他的情况。

   夏新霁成年不久, 由于上学上的较晚, 现在仍旧在读高三。他的成绩很好, 尤其擅长数学, 还在省内比赛中拿过奖项,读个重点丝毫不成问题。与其他老干部一样, 寇老干部也格外喜欢这种成绩好的乖孩子, 越问神色越柔和, 最后轻声细语问:“政治课考了多少分啊?”

   【......】系统捂住了脸,简直没眼再看下去了。

   少年长睫微颤,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何会被问到这种问题,半晌后才道:“差一分满分。”

   寇秋羡慕的眼神顿时锁定了他,又拍了拍他的肩。

   “真好......”他怅惘地说,“加油,你好好干。”

   杜和泽在对面咳了一声,有点看不懂了。

   不是......

   只是考个试,至于用“啊啊啊要是把我换成你就好了啊啊啊好羡慕啊啊啊”这种炽热的眼神望着别人么?

   殊不知寇秋心中更悲恸。

   他在心中抗议:【他都是个能在学校学习的青葱少年呢,我却只能当个沉沦的富二代!】

   系统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回答他:【原身觉得这样比较酷。】

   酷个毛线!

   寇秋简直要哽咽出声!

   晚饭是保姆做的,菜品都很清淡,白粥素菜,连点油星儿都看不见。杜和泽留下来一起吃饭,瞧见这菜色,眉头不由得就蹙了起来,使劲儿看了寇秋几眼。

   他伸出筷子尝了尝,甚至连咸也不太咸。

   杜和泽平日也算是锦衣玉食,立刻就有些吃不下去了,他皱着眉,把做饭的王妈喊了过来,声音里头隐隐含了点上位者的威势:“今天这菜,怎么回事?”

   保姆两手交叠在围裙上,含了点轻蔑地望了杜和泽一眼,没出声。

   “说啊!”杜和泽被她的眼神刺痛了,顿觉自己失了面子,“哑巴了,还是不想干了?”

   寇老干部把筷子不轻不重一放,抬起眼望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权力开除她?”

   “......”杜和泽顿时一梗。

   他确实是没这权力,倘若是当着夏老爷子的面,他也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不过是个客人,门楣又远不如夏家,说出来岂不是喧宾夺主?

   可如今桌子上只有寇秋和夏新霁,寇秋又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杜和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反驳回来。他一时间重重地喘着气,连呼吸都有点错乱了。

   “我吩咐的,”寇秋夹了块冬瓜放进夏新霁碗里,淡淡道,“怎么了?”

   夏新霁平日里便喜欢吃冬瓜,瞧见这一块进了自己碗,略略低下头,遮住了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

   “清然,”杜和泽放缓了声,“我知道你可能心气不顺,但这样针对小霁,实在是过分了......”

   寇秋觉得自己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针对他?”

   他反问。

   “为什么?”

   开玩笑!这可是他之后的同盟,祖国的花朵,民族的未来,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一代中坚力量!!!

   杜和泽说:“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小霁这身份——”

   没想到他话还未说完,寇秋倒眉梢一挑,露出来了个诧异的表情。

   “怎么,你不知道吗?”

   杜和泽一怔,知道什么?

   寇秋拍了拍旁边少年的头,又别有意味地扭过来看杜和泽,语气慢悠悠的,拖长了尾音:“小霁他肠胃不好,不怎么能吃荤腥。”

   杜和泽怎么会关注这些,顿时面色难看起来,半晌后,才勉强勾起一个笑,“原来是这样啊。”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他瞧着寇秋亲手给夏新霁盛汤夹菜,双方笑意盈盈有来有往,像是完全看不见自己,只觉得心里憋屈。

   一边是旧爱,一边是新欢,杜和泽原本觉着,顶多也就是寇秋吃个醋,他待会儿哄哄,也就算了。

   可如今看这形势......这旧爱怎么比自己还了解这新欢呢?

   殊不知寇秋心里也在对着夏新霁叹息。

   傻孩子啊,你看见没?这男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心里!

   这才不是什么见鬼的真爱呢——之后哥哥一定会好好教导你,告诉你,只有无限的为人民服务,那才叫做永恒!

   ------

   吃完晚饭,寇秋定时定点开始收看新闻联播。杜和泽如今一看这节目便觉得蛋疼,眼睛也隐隐有些抽搐,却又不愿意放弃这个刷小美人好感的机会,便仍旧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和夏新霁说上两句。

   门铃声突兀响起时,寇秋的眼睛仍旧没从电视上移回来。保姆小跑着过去开了门,很快拖着一个极大的快递箱子费力进了客厅,问:“少爷,这是你买的东西?”

   寇秋猛地一兴奋,立刻站起来:“对!”

   他的眼神扫过杜和泽,又道:“你先别走,里面有些东西要给你。”

   杜和泽心里一喜,也跟着站起了身,随着他的步伐跟着向箱子里面看去。他的唇角噙着笑,想着寇秋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在意自己的,便觉得这几天莫名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安下去了不少。

   他捧起寇秋递给自己的小箱子,沉甸甸的,极有分量。

   会是什么?

   夏清然之前也是经常给杜和泽买东西的,他出手阔绰,对待青梅竹马的恋人尤为大方,往往是自己用什么,便也给杜和泽买什么。杜和泽如今手腕上松松挂着的这支二百万的名表便出自夏清然之手。他捧着箱子,望了眼手上的表,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期待。

   片刻后,杜和泽打开了盒盖,顿时被一大片耀眼的红色闪瞎了眼。

   那是怎样的红色啊,一定是用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的红,一定是从五星红旗上采撷下来的红——它们亮晶晶地闪耀着,明晃晃刺着人的眼,赫然便是整整齐齐排列着的——

   “《思想品德》???”

   杜和泽的声音一下子放大了。

   封面上红星发着耀眼的光,像是嘲笑着咧开的红艳艳的嘴。

   杜和泽沉默片刻,呵呵干笑了声,又伸出手,向下翻了翻——总不至于这么一箱子里头,全部都装的是《思想品德》课本吧?

   片刻后,他绝望地收回了手。

   还真特么的,全都是。

   从小学到高中的,一本不落。

   整个客厅里充斥着死一样的寂静,系统在寇秋的大脑里成功地对着渣攻呆滞的脸笑成了个神经病。在这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唯有寇秋仍在继续兴致勃勃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夏新霁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过来,伸手展开地上一条红色横幅,上头赫然印着五个鲜明的大字:

   为人民服务。

   他深深地望了寇秋一眼,眼里头充斥了点笑意。

   寇秋仍在往外掏,等他把厚厚一摞考试用的书籍掏出来时,杜和泽终于忍不住了:“清然,你买这些书干什么?”

   《行政职业能力测试》,《申论30套》,《半月谈》......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都是公务员考试用书籍——如今这屋子里,夏老爷子早已退休,只是老当益壮在公司挂着职;寇秋一个正儿八经的富三代,也早早就进了自家公司历练,眼看着就要接夏老爷子的班。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里面有谁需要考公务员。

   总不会是未雨绸缪替夏新霁买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骤然一惊,暗暗心想寇秋这难道是在警告夏新霁别动家产的心思。豪门子弟明争暗斗都是常事,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一定是这样。

   “还能干什么,”寇秋奇怪地看了杜和泽一眼,仿佛在看智障,“当然是考试啊!”

   杜和泽问:“谁?”

   “没谁,”寇秋说,“就我啊。”

   “......”

   “......”

   在他这三个字落地的一瞬间,客厅里再次被死一样的寂静充斥了。

   ......哇。

   寇秋看到了梦想在对自己招手,于是迫不及待地奔向了梦想的怀抱。

   【啊......】他把红艳艳的参考书书皮齐刷刷摆在书桌上,把头埋进去,满足地叹了口气,【真幸福。】

   身后的杜和泽打量着这屋子,神情活像是被雷劈过了。

   系统说:【我觉得他想张嘴骂-娘。】

   【为什么?】寇秋不解,【因为我打算把有限的一生,投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

   系统:【......因为你把这句话直接制成横幅挂墙上了。】

   杜和泽瞪着这横幅,脸上颜色鲜艳的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神情恍惚地抬起腿下楼——寇秋听到哐当一声响,想必是对方受刺激太大脚下不稳,一下子摔了。

   对此,寇秋的评价是:【年轻人,禁不住事。】

   系统说:【你这身体才二十。】

   寇秋眼神深远:【可是我站在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肩头上,他们中间最老的一个算起来已经二百了。】

   系统:【......】

   这天聊不下去了。

   令寇秋满意的是,夏新霁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相反,少年打量着他这个充满红色光芒的屋子,反倒抬起头来,冲着他微微笑了笑。

   “哥哥很喜欢这些?”

   声音也是低沉柔和的,寇秋感觉自己又被糖衣炮弹击中了。

   而且这颗名叫“哥哥”的炮弹,比刚刚那颗“哥”的炮弹还要甜,甜双倍,甜的他像是整个人跳进了蜜里。

   “是啊,”他说,“好不好看?”

   夏新霁轻声笑了。

   “好看。”

   有眼光,寇秋对他的好感值顿时又上升了一点。

   夏老爷子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了家。他看见已经住进来的夏新霁,并没多说什么,甚至连正眼也没给对方一个,只淡淡问了一句“来了?”便嘱咐了寇秋两句公司事宜,洗漱去休息了。夏新霁对这样的态度也没显得意外,乖顺地看着寇秋,“哥哥,那我也去休息了。”

   寇秋说:“好。”

   他瞧着对方出房门右拐,突然间皱起眉,又把夏新霁喊住了,“你在哪里休息?”

   少年指了指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间。

   那个房间在犄角处,房间小不说,外头还恰巧有棵长的极茂盛的大树遮住了窗,基本上透不进什么阳光来,阴冷得很。寇秋没想到居然把原本就身体羸弱的少年安排到这种地方,心里头也生出点不悦来,对这群看菜下碟的佣人有些不满。

   这可是祖国新鲜的花骨朵儿!

   怎么能连点阳光都不让晒!!!

   他说:“你先过来。”

   少年迟疑了下,乖乖地过来了。

   寇秋喊来了王妈,直接问:“我旁边房间有用吗?”

   王妈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下。

   寇秋:“嗯?”

   “没......”

   “那就现在,”寇秋把少年拉进自己屋子,不容置疑,“去收拾收拾,小霁以后就住我隔壁。”

   他的声音顿了顿,含了点警告的意味:“这是最后一次。”

   王妈竟被这目光刺的心惊肉跳,连连点头。

   房间里的大灯被勤俭节约的寇老干部关了,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夏新霁望着寇秋展开被子,不期然目光撞进了对方的眼底,那眼神里头一片清澈坦荡,半点他常见的杂念都没有:“认床吗?”

   夏新霁摇摇头。

   “不认就好,”寇秋说,见王妈已经收拾完了,便把小孩送到隔壁去,“早点睡,晚安。”

   夏新霁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半晌后才蓦地弯了眼眸。

   “哥,”他说这个字时,像是含了莫名的缱绻意味,在唇舌间轻柔地转了一圈吐出来,“你也晚安。”

   门被轻声关上了。

   ----------

   进入夏家的第一夜,夏新霁梦到了点不太想梦到的东西。

   他梦到了那个所谓的母亲。

   人都是有野心的。

   而这个女人的野心,再明确不过了——她织了张甜蜜的网,妄图将当时已有家室的夏家少爷牢牢地圈进这网里来,直接借着这一步登天——只可惜夏新霁的这位父亲自己才是那个织网的蜘蛛,外头的人数也数不清,又怎么可能在乎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室。

   夏新霁至今仍记得她带着自己苦苦守在夏家大门口时的模样,那个冬天真是冷极了,雪花在他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刺的他脖子冰凉一片,他穿着单薄的衣裳,整个人都在死命颤抖。可走出来的男人连个正眼也没有给,只是厌烦地扭过头去叮嘱管家:“赶紧弄走,待会儿爸看见又要啰嗦我了。”

   他站在原地,感觉着女人把他的手越捏越紧,几乎要揉进骨头里。

   梦哗啦一声碎了个七零八落,身旁还多了一个拖油瓶。从那之后,女人一天比一天喝的更醉醺醺,家中的酒瓶摆满了地板,夏新霁望着她,心中已经有了种奇异的直觉。

   果然,在一个同样的寒冬里,醉了的她一头栽进了垃圾堆,再也没能站起来。

   夏新霁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仍旧是浓烈的黑暗,他缓缓弓起了腰,觉出肠胃处一下又一下冰冷的绞痛。

   ......真疼。

   可偏偏这样的疼,代表着他还活着。

   他闭着眼,不声不响地忍耐着,只有在控制不住痛感时才会勉强在床上翻两个身。阖着的眼睛突然感受到温暖的光源时,夏新霁整个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睁开眼,却看见寇秋顶着一头睡得有点乱的头发打着哈欠站在床边。

   “怎么了,”寇秋勉强睁开惺忪的眼望向他,问,“不舒服?”

   夏新霁有点愣神。

   也许是所有的防备在这样的黑夜里都被瓦解的一干二净,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是怎么发现的,只能睁着眼睛愣愣地凝视着这人。寇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倾下身来,沐浴乳清新的香气一丝一丝钻进夏新霁的心里,带着点香甜的后调,橙花的香气。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说不出是什么缘故,竟然有些莫名的、说不出缘故的期待。

   寇秋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很暖的触感。

   “出了这么多汗......”可惜这样的触感并未维持多久,寇秋收回手,望着他,“小霁,你是不是胃疼?”

   床上的少年沉默地注视着他,半晌后,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样一副病美人的身躯的确是能激起人无限怜爱的,寇秋瞧着他苍白的没一点血色的脸,不由得拿手轻轻拂开了他脸颊旁的乱发,心软的一塌糊涂,声音也温柔了些。

   虽然成年了,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他暗暗地叹道,又对那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渣男升起了几分反感。

   “吃点药,好不好?”

   夏新霁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可这么晚了,恐怕麻烦......”

   “没事儿,”寇秋揉了揉他的头发,“哥知道药在哪儿,我去给你拿,你先乖乖躺好了。”

   他掖了被角,悄悄去客厅的柜子里翻出了医药箱,又回到夏新霁房间里就着灯光仔细检查生产日期和服用剂量。暖融融的水杯被放在手心里,少年靠着床头坐着,瞧着他的脸被灯光映出暖黄的光晕,连细小的绒毛都柔呼呼的在光里颤着。

   “吃三片,”寇秋把药片放进他手里,叮嘱道,“这药苦,你可别用舌头去舔,啊?”

   少年睫毛颤了颤,忽然说:“哥,我不会吃药片。”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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