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阡陌面上现出又气又惊慌的神色,摆手说:“小师傅你莫要胡乱攀咬,刚刚你不是还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僧所言都是真的,就是这位姑娘指使小僧在这儿摆摊,卖东西给你们的!”
小和尚不顾一切地叫嚷起来,桃枝十分火大,上去乱踹了他两脚,“不许你胡说,不许你诬赖我家小姐!”
“真是她的主意,小僧敢对佛祖发誓!”
“呵,这是怎么说的,”韦棋画瞄一眼受惊的董阡陌,古怪的笑了笑,“你这滑头的小和尚,可不兴乱咬人的,我家妹妹最乖了,好好儿的她指使你做这个干什么?”
不等小和尚回答,董阡陌抢着说:“我看这个奸猾之辈,不如让季将军直接打死算了。”
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宋氏,本不欲插口毓王府缉凶一事,忽而听得小和尚言辞凿凿,把董阡陌也牵扯在里面,顿时也来了过问的兴致。
宋氏低斥了一声:“小四,你又在外面惹什么事了?还不一旁站下,听着那小和尚说什么!”
董阡陌委屈地撇着嘴,依言站到一边,仍不忘用眼睛再瞪那个小和尚两下。
宋氏问:“小和尚,你说是她让你在这儿摆摊的?”
“对,就是她!”
“为什么?为何她要你这样做?”
“为了……为了……”小和尚突然犹豫起来,说不下去了。
董阡陌连忙说:“母亲你瞧,这人就是在胡说,还想诬攀我为他脱罪,多问两句他就答不上来了。”
宋氏鼓励小和尚:“你不要怕,只要你说实话,会有人为你做主的。”
小和尚却不再继续说下去,反而开始求饶:“各位官差、夫人高抬贵手,饶了小僧吧,放小僧回寺院吧,小僧定会在佛主前忏悔罪行的。”
宋氏冷哼一声,正要再说什么时,后方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看来不止一两匹马在跑。
几人同时回头望去,但见官道尽头烟尘滚滚,像是马队从这里经过。
季青神色微变,眸中暗暗一沉。
烟尘过后,一队骑马的人在他们面前停下来,一行不到十人,当先三人穿墨绿劲装,披着花纹繁复的暗红里子斗篷,做工十分考究,斗篷除了镶边颜色不一样,款式完全一致。
斗篷迎风飘扬,马上英姿飒爽,来的人是西京十四少中的李周渔、时炯、楚慈。
季青心头雪亮,知道他们一定是皇帝派来查探毓王府遗失扳指一事的,当下不动声色道:“原来是枭卫营的李大人、楚大人和时贤弟,怎么有空往城外转?我听说兵部大选,你们几位都是考官。”
李周渔等三人没有下马,而随从的七人都下马跟季青见礼。
李周渔微笑道:“谁说不是,兵部考核我真是忙得抽身不暇,盼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听说王爷的兵符弄丢了,我再忙也只好跑一趟,来问问情况。”
季青言语间很是过意不去:“劳烦李大人亲至,都是我等办事疏忽造成的,请大人万勿见怪。”
“兵符找到了吗?”问话的是时炯。
“已经寻回,”季青朗声道,“现如今就在王爷手中,几位如要亲眼过目,须得上山上的法门寺请王爷出示。”
李周渔颔首道:“那倒不必,找回来就好,我等也是循例来问问。听说王爷调了五百京兆府官差搜山,连找几日了,那名盗窃兵符的贼子可曾捉到?”
季青开怀笑道:“当然捉到了,世上哪有我们王爷捉不到的贼子。”
“现在何处?”
“已在山上暴尸一日,随时准备押解进京。”
“死了?”李周渔皱眉。
“击毙那人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季青道,“本来留了活口,可那厮负隅顽抗,竟然火烧法门寺,企图逃遁。王爷与他缠斗之间,被火烧伤,如今还在山上养伤。”
李周渔问:“王爷无大碍吧?”
季青道:“一两日内可以复原,重掌军机。”
李周渔道:“那就好――贼人尸身现在何处?反正顺路,就让我带回京兆府交由仵作勘验。”
季青点头道:“带走倒是没问题,不过昨夜大火,佛殿倒塌之际我们只救得王爷出来,那个女贼已被烧成一具焦尸了。”
“盗兵符的是一名女贼?”李周渔诧异。
“正是。”
“也罢,先交接给我们吧。”李周渔沉吟道。
“大人稍待,我这就让手下把运尸车送过来。”
季青说完,一枚袖箭发向天际,发出一声闷响。众人默默相对,等了约莫盏茶时分,然后运送女贼尸体的平板车就出现在官道上了。
原来,这辆运尸车一直都跟在离她们的马车不远的后面,一直在随着她们走。
宋氏和董怜悦琢磨过味儿来,吓得牵着手抱在了一起。
李周渔上前揭开席子看过,是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女尸,辨不清面目,腰围较粗,形体笨重。
一旁的时炯质疑:“看这女人的身形蠢笨,她会武功?”
季青正色道:“此女精通东瀛忍术,有遁地之能,她就是用遁地的办法偷入王府盗符的。”
李周渔道:“好,那这具尸我先带走,回京复命。”
季青道:“李大人慢走。”
临走之前,李周渔往董阡陌她们那边望了一眼,看到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小和尚,似是随意的一问,“他犯了什么事?”
“一点买货引起的小纠纷而已,与兵符无关,我正要处置。”季青轻描淡写道。
“既如此,那李某告辞了。”李周渔上马。
“大人慢走,路上当心。”
“告辞。”
李周渔当先一骑,后面几人跟上,却只见那个叫时炯的枭卫还不离去,一双眼睛还往董阡陌她们这边瞧来,盯着不放。
“时贤弟,你还有事?”季青略有不悦,左移半步,挡住了董阡陌她们。
远处的马队也传来喊声:“走了,时十二!”
时炯这才收缰扬鞭,策马而去。
他走之后,董怜悦先松了一口气,小手拍拍胸口,问:“为什么他盯着咱们看,难道他瞧出咱们是蒙他的?那些人是干什么的?看着好怕人。”
董阡陌轻轻摇头,比了个悄声的手势。
只听韦棋画曼声道:“他们是西京十四少中的三人,也是枭卫营的头头,可不好打发呢,就这么轻易走了真难得。”
季青一目扫向董怜悦,出言驳斥:“五小姐此言差矣,咱们何时蒙骗他们了,刚交给她们的那具女尸就是昨晚逮到的大盗,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至于脚底下这个小和尚,毛贼而已,不必惊动那些人,我们自己处理更便宜。”
小和尚早就被刚才的阵仗吓呆了,流泪说:“佛祖救我,菩萨救我。”
韦棋画也表示同意季青的做法,“虽然咱们知道兵符是让贼人盗走之后才辗转到法门寺,再到阡陌手中的,可朝廷那些人未必会信。一个弄不好,他们还以为是咱们殿下把兵符遗失在外的,所以小和尚不能交给他们,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
季青道:“既如此,玉贩算是寻到了,留待我慢慢处置,不如属下先送王妃和董夫人你们回府吧。”
董阡陌却问:“那小和尚,你们不会要杀了他吧?”
韦棋画微笑道:“妹妹你别又发善心了,区区一个贼罢了。”
“那也罪不至死呀。”
“既这么着……”韦棋画考虑着说,“让我带回王府再细问两句,我就做主把他放了。”
“表嫂真是好人。”董阡陌感激地说。
“叫姐姐。”韦棋画妩媚一眼投给董阡陌。
宋氏道:“既然找到小贩,大家就不往市集去了,回府也不同一条路,那各走各的吧。”
分车的一小会儿工夫里,韦棋画又一把搂住董阡陌的肩头,在她耳边笑了一声:“好妹妹,在家打扮得美美的等我接你,我认定是你就是你了,不论是谁都休想打你的主意。我一定把你弄回我们毓王府,等着吧。”
董阡陌脸红,低声道:“表嫂珍重……那个小和尚,你别忘了放掉他呀。”
“知道了,忘不了。”
于是宋氏和两个女儿与韦棋画他们分开,各坐一辆车,在下一个岔路口就各走各的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回到董府,角门内,宋氏下了车,告诉董阡陌和董怜悦换过衣服就去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宋氏就带着居嬷嬷匆匆忙忙往前院去了。
董阡陌这才问董怜悦:“母亲走得好像很急,不知家里出什么事了,急成那样。”
董怜悦抿唇道:“是一件喜事。”
“喜事?咱们家?”
“对,是大大的喜事,”董怜悦娓娓道来,“前两日汤姨娘觉得身子不爽,总是干呕,又成天想吃酸的,父亲就请了大夫给她瞧,结果发现是喜脉。四姐你说,咱们家是不是来大喜事了?”
董阡陌不由也抿唇笑了:“那可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若是汤姨娘能给咱们添个弟弟,那不知父亲和老夫人会乐成什么样子呢。”
“时下大夫们还把不出是男是女,父亲都已经很开怀了。老夫人更不必说,别提多上心了。”
“那敢情好。”
董怜悦突然将话头一调,抱住董阡陌的胳膊,笑嘻嘻说道:“那是第一件的喜事,而咱们家的第二件喜事么,就落在四姐你的头上了。”
“我?”
“四姐你鸿运当头,也让我沾沾你的光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