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惊天阴谋
气氛陷入诡异的微妙,百里雪淡淡一笑,“苏家在颍川是豪贵之家,不论是人脉,还是势力都首屈一指,既然老太爷知道自己只是苏家的养子,又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也没想过去查一查自己的亲生爹娘吗?”
“既然他们选择抛弃了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老太爷不冷不热道:“何况,老爷夫人和家姊对我恩重如山,孰轻孰重,亲疏远近,老朽还是分得出来的。”
“看来老太爷和苏氏夫妇苏小姐的感情极好。”百里雪不动声色道:“也难怪太祖皇帝会把对苏小姐的愧疚都报答在你身上了。”
不知为何,老太爷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老迈的身体就像一棵已经被岁月吸干了精髓的枯树,脸上的皱纹在急剧加深,老仆见状焦急道:“太爷,到了吃药的时辰了。”
“太爷爷身子不好,每天都要吃药,民女斗胆,恳请太子妃容许太爷爷稍作歇息。”苏菡儿神色恳切道。
苏菡儿说得情真意切,百里雪却置若罔闻,明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老太爷,意味深长道:“怎么一听本宫提起苏氏夫妇和苏小姐,老太爷似乎就特别激动?”
苏乘毕竟心思淳厚,心底善良,知道老太爷对薄情寡义的太祖皇帝恨之入骨,忙道:“太子妃,太爷爷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还请太子妃…”
“你们都觉得本宫冷血无情是吗?”看着老太爷随时都可能油尽灯枯的身体,百里雪的表情却淡漠至极,根本不为所动,“你们对太爷一片孝心,本宫能够理解,可本宫心中有很多疑问,不打算半途而废。”
说完,她无视众多不解的目光,转而看向老太爷,似笑非笑道:“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老太爷就要临阵退缩了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老太爷破锣似的咳嗽声终于停止了,目光幽深如一汪看不见的黑潭,哑声道:“既然太子妃这么有兴趣,老朽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自然要奉陪到底,太子妃今天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这话问得敌意深浓,百里雪只是浅浅一笑,“老太爷多虑了,本宫只是好奇而已,还望老太爷不吝赐教。”
“不错,我本家是姓戚。”老太爷说得极为缓慢,在苏乘听来却如五雷轰顶,惊愕得无法言喻。
青萍县主见老太爷在雪姐姐的步步紧逼下终于承认了,快人快语道:“那个戚家,就是如今苏菡儿母亲的娘家吗?”
“那还用说?”秦世箴拔高了声音,“老太爷深谋远虑,令秦某佩服,虽然苏家的生意败了,不是还有戚家吗?总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流来流去都是自家的。”
苏菡儿心底霍然一惊,苏家的生意暗中由戚家接手的事,外人是不可能知晓的,怎么这么快秦世箴就知道了?
她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五哥,立即豁然开朗,恐怕五哥早就和秦世箴沆瀣一气,将这个秘密透露了秦世箴。
秦世箴和青萍县主一唱一和,让苏老太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秦公子此言差矣,这一切并非老朽所愿,苏家的败落,老朽也痛心疾首。”
青萍县主忽然皱起眉头,“我怎么觉得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秦世箴兴致勃勃道。
青萍县主若有所思,“你们说,姓氏和血缘,到底哪个更重要?”
“废话,自然是血缘了。”秦世箴理直气壮道:“姓是给外人看的,血缘是骨子里的东西,傻子都知道血缘最重要。”
“那就怪了。”青萍县主青葱般的手托着下巴,满腹狐疑,“戚家虽然是老太爷的本姓,但毕竟不是老太爷的嫡亲血脉,最多算是本家,还可以说是外人,但苏家这一脉身上却实实在在流着老太爷的血,莫非老太爷是老糊涂了,才把属于自己子孙的财富拱手让给外人?”
秦世箴用手戳了戳青萍县主的脑袋,笑道:“你才老糊涂了呢?这么怪异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只有一个可能。”
“难道戚家也是老太爷的嫡亲血脉?”青萍县主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老太爷脸上肌肉剧烈抖动起来,瞳孔猛地收缩。
苏菡儿从未见过太爷爷这般失态的时候,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都是镇定自若的,惊道:“太爷爷?”
苏乘惊骇难言,伤口的痛楚让他险些痛昏过去,可他咬牙死撑,太爷爷除了那些他告诉自己的秘密之外,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老太爷的震惊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镇定下来,慢慢道:“太子妃到底想说什么?”
百里雪清眸一扬,“百年前,苏婕小姐病逝之后,苏氏夫妇相继离世,苏家成了空壳,当时老太爷尚年幼,无依无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老太爷仿佛看到了太子妃美丽温婉的外表下锐利的锋芒,慢条斯理道:“幸得太祖皇帝庇佑,苏家才有今天。”
百里雪优雅地滑动手中的茶盏,却并没有喝的意思,“太祖皇帝知恩图报,感念苏小姐忠贞痴情,愧疚之下,大力提携苏家,命人请先生教你读书,抚养你长大,还帮你娶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为妻,对吗?”
“太祖皇帝鸿恩浩荡,老朽没齿难忘。”老太爷虽然说着感激的话,但表情却没有半分感激之意。
这样的神色落在苏乘眼中,心惊肉跳,他清楚地知道太爷爷对太祖皇帝刻骨铭心的仇恨,而这份仇恨,显然瞒不过太子妃。
百里雪是何等聪慧的人,岂能听不出老太爷的言不由衷?
她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苏太夫人虽是大家闺秀,可身体孱弱,为老太爷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就再无所出,对吗?”
老太爷眯起眼睛,看不出是悲是喜,太子妃年纪轻轻,但身上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冷意,竟然这样令人不寒而栗,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般锋芒毕露的年轻人了。
苏菡儿虽然心下大急,可太子妃位高权重,在这种地方,根本没自己说话的份,只能干着急。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老太爷神色淡淡,“太子妃倒是费了心思。”
百里雪唇角轻轻勾起,苏老太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那个时候,苏家已经家大业大,苏老太爷不愿女儿外嫁,便招了一名女婿,生下了苏修,苏响,苏丛三兄弟。
静寂的屋子里,只有太子妃清幽的声音在回荡,“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当时苏太夫人生下的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一对龙凤胎。”
太子妃说得云淡风轻,但听在其他人耳中却如石破天惊,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苏乘更是目瞪口呆,青萍县主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老太爷身上,原本稳如泰山的老太爷嘴唇剧烈地翕动片刻,颤声道:“太子妃何出此言?”
“老太爷别急着否认。”百里雪静静道:“虽然苏家只是一个空壳,但太祖皇帝只认苏家的情谊,你想要出人头地,荣华富贵,就不能改回自己的本姓,太夫人生下一对龙凤胎,却给了你这个机会,女孩姓苏,养在苏家,而男孩从小就冠以戚姓,偷偷养在外面。”
苏乘痛苦地闭上眼睛,不知为何,他本能地相信太子妃说的话,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尽在太爷爷掌控之中,他才是操纵这一切的最大主谋。
怪不得太爷爷对父亲和叔伯的死表现得那么漠然,原来,对太爷爷来说,他们这一脉的苏家才是真正的外姓人,而戚家才是太爷爷的自家人。
室内死一样的寂静,除了太子妃之外,每个人心中都荡漾着说不出的震惊。
“哈哈哈!”空气中忽然响起老太爷苍老的笑声,他甚至笑出了眼泪,“老朽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听过这般离奇的故事,太子妃真是好丰富的想象力。”
青萍县主咬着唇,气恼地瞪着老太爷,却见雪姐姐不急不怒,泰然自若,“到底是不是故事?老太爷心中自有定论。”
老太爷霍然收住笑声,死死地盯着太子妃,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子,一双眼睛如清弘泉水,波澜不惊,却又似蕴藏万千星光,“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百里雪脸上笑容不变,“一双龙凤胎,已有亲疏,女儿是外人,儿子才是自己的,这盘棋下了几十年,直到今天才收网,将属于戚家的一切从苏家手中夺回去,苏家三兄弟,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争斗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说起来,老太爷的这份耐性,本宫深表佩服。”
苏乘心底更加悲凉,父亲和叔伯各怀心思,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最为尊敬的老太爷,从来就只视他们为工具,是为戚家赚取财富和名利的工具,是不是在太爷爷心中,自己也不过只是个工具?
他把目光投向苏菡儿,却见她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才知道这个连父亲都不知道的秘密,她早已经知道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苏菡儿能得老太爷特别看重?
因为她身上也流着戚家的血,戚家,才是老太爷自己的家。
苏乘终于忍不住,紧紧地盯着老太爷,“太爷爷,乘儿想问你一句,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苏乘眼中的眸光极为痛苦,不过老太爷面无表情,只淡声道:“不错。”
得到肯定答案的时候,苏乘忽然笑了起来,悲怆不已,为了苏家,他殚精竭虑,不惜装作对青萍县主情有独钟,不惜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不惜忤逆自己的父亲,顶着重重压力,还差点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却万万想不到,在太爷爷心中,根本不是要重建一个清清白白的苏家,苏家迟早都是要被牺牲的对象。
秦世箴感慨地叹息道:“一盘棋下了几十年,老太爷真是用心良苦啊。”
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苏乘蓦然抬起头:“太爷爷,或许在你心中,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曾孙,但我却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太爷爷,我想知道,父亲,还有二叔,三叔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苏菡儿突然尖叫道:“五哥,你胡说什么?他们自相残杀,与太爷爷何干?”
“与他何干?”苏乘的声音陡然锐利了起来,伤口如一把钝刀在撕裂般痛楚,“就算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父亲,二叔和三叔,难道不是他放任的结果吗?难道这不是他最想看到的吗?”
心目中睿智慈祥的太爷爷,竟然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魔鬼,苏乘心底凉寒到无以复加,愤怒地望着老太爷,“戚氏和三叔有苟且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老太爷只是眯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听苏乘说话,乍一看去,仿佛如乡下神智昏聩不问世事颐养天年的老爷爷。
“五哥,你疯了?”苏菡儿咬牙道。
“疯的人是你!”苏乘怒道:“就算你的生父是三叔,可父亲毕竟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对他们的死,竟然没有一丝心痛,你还是人吗?”
“你只知道说我,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当着众人的面,苏菡儿反唇相讥,“要是没有太爷爷,哪里有生你养你的苏家的这一切?可你不但不知反哺,反倒和外人勾结在一起出卖苏家的秘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苏乘冷冷地看着苏菡儿,跟着太爷爷久了,连她都成魔鬼了,苏家真是一个令人疯狂的地方,让人蜕变的到底是财富,还是人心?
“太爷爷,就算你心里更加亲近的是戚家,可我们身上毕竟都流着你的血,你又于心何忍啊?”
“苏兄!”秦世箴看不下去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自欺欺人?按照血缘关系来说,你们只是外孙一脉,和人家本姓戚家还是有天渊之别的,人家只把你当工具,你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