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贵妃僵直身子站在桌前。
皇上还在夸赞她的能干, 娴贵妃几度欲要插言,终究还是僵着脸默不作声。
乾隆自觉处理妥当, 瞧见娴贵妃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原本要留她用膳的话拐了回来, 摆手让人退下。
“臣妾告退。”
步撵抬着娴贵妃离开九州清晏后行至湖边小道, 娴贵妃忽然吩咐:“停下。”
荣月扶着主子下撵。她在殿外, 不知道主子面见皇上出了什么差错, 但面上的伤心之色瞒不住服侍多年的荣月。
荣月等宫人在远处等候。
娴贵妃独自站在湖边,望着澄清碧绿的湖面,久久不发一言。
九州清晏派去韶景轩的小轿从另一头来,祥答应从帘子瞧见湖边一行人。
“那边是谁?“
“回祥主子,是娴贵妃娘娘, 方才送账目给皇上过目, 应是才从九州清晏出来。”
小太监殷勤回道。
“这样啊, ”祥答应微微一笑。
轿子从湖边绕过, 娴贵妃转头问道:“皇上传谁伴驾?”
“轿子从茹古涵今过来, 应该是祥答应。”
宫女低声回道。
“是她,”娴贵妃缓缓转身, 吩咐:“去万方安和……算了……先回桃花坞。”她改口道。
“是,主子小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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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禁足结束,慧娴把装满一盒的佛经呈给太后, 不曾提及要接回园内事务。
太后很满意皇贵妃的识趣, 主动在乾隆面前夸赞皇贵妃懂事。
慧娴并不在意太后的示好, 早早吩咐道:“过了中秋, 也该回銮,先把东西都收拾妥帖,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主子思虑周全。”莲香清脆应道。
太监们在外间搬抬大件,莲香等就在内室整理主子的贴身用物。
慧娴坐到一旁看她们收拾,笑道:“不用都带上,宫里什么都齐全,带回去也用不上!”
“回宫后,再来也得明年,主子的可都是好东西,留下若是少了毁了一两件可怎么好?”
莲香捧着一个青瓷花的壶具,笑道:“何况皇上这几日又赏了好些物件,这些总得带上。”
乾隆大施恩赏,不独慧娴,其余妃嫔几乎人人得赏,旨意上说是嘉奖嫔妃节俭有礼的德行,尤以为娴贵妃的赏赐最多,代表皇上对娴贵妃的满意。
不过娴贵妃自从得赏后,管理园子就懈怠多了,也不再如从前一般苛求妃嫔宫人。
园子内人人欢庆,都是在感激皇恩浩荡。
“那就都带上吧。”
慧娴想起被坑的不清的娴贵妃,哭笑不得道:“回宫后,把库房积的久的老物件,和用不上的东西,都拾掇出来,你们先挑几样喜欢的,其余的都放出赏给宫女太监。”
能得赏莲香她们自然高兴,不过赏赐外人,莲香疑惑道:主子为何还赏赐其他宫的人?”
慧娴摆手,“不独本宫要赏,皇上,太后也会放赏。”
“是。”
乾隆十四年十月初二,圣驾回銮。
皇帝奉请太后回寿康宫,下了旨意免嫔妃们问安。
众人劳累一路,也没有再寒暄的心思,纷纷返回住所。
“走的时候才入夏,可有半年没回了!”
莲香搀扶着主子回到钟萃宫,见了窗几明净,打理妥当的宫殿,回头笑道。
慧娴进屋换了软底的鞋子,舒了口气,也有心思打量许久没住的宫室。
殿内十分光亮,玻璃窗户关的严实,门口的帘子挂起,用画着桃花的屏风遮挡,并显得不憋闷。
供桌上供着瓜果,花瓶里的鲜花,角落的盆栽给屋子带来天然的清香。
各处都都透着干净的气息。
慧娴环顾一圈,微微颔首,将留守的宫人太监好好夸赞,又吩咐道:“看着时辰,过两刻叫七阿哥起。”
永琮早上起早了,又在车上闹腾过一阵才睡下,被乳母抱着进了宫门。
莲香应道:“主子放心,小厨房早备好了粥,膳食马上就好。”
慧娴对莲香等人很放心,论细心十个她都不上,此时就听秋实进来道:“主子,水都备好,您可要沐浴?”
“好。”
慧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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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的氛围就没有那么闲适了。
娴贵妃解了头冠,面色清冷坐于上首,宫女荣月低声回禀道:
“祥常在命身边的宫女送了一个黑漆木盒去养心殿,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她把养心殿当什么地方?”
娴贵妃面色更冷。
才送走了舒贵人,又来了不安分的祥常在,娴贵妃捂着心口靠在榻上,荣月连忙上前递过一杯热茶,担忧道:“主子,太医说您不能动气,身子要紧!“
娴贵妃勉强喝了两口茶,冷静下来后,吩咐:“派个嬷嬷去教祥常在规矩。告诉她,宫里不是园子,别把她那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拿过来,好好学学妃嫔的本分!”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荣月福身领命,见娴贵妃面色苍白,眉头紧皱的模样,踌躇道:“您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
“不必,”娴贵妃一口否决,皱着眉头忍耐,“圣驾才回銮,本宫此时叫太医,大动干戈,还会惊扰皇上,太后。"
荣月知道主子看重规矩,刚才还能劝说一句,主子明确表示拒绝后,作为奴婢就不能在置掾了。
“马嬷嬷一贯老成,让她去教导祥常在宫规,主子瞧可好?”
娴贵妃点头应允,又吩咐道:“祥常在身边伺候的奴才不知劝谏主子,反而随波逐流,都发落了吧。”
荣月应是,小心翼翼道:“主子,祥常在只怕不能明白您的苦心,万一她向皇上进谗言可怎么好?”
“那又如何,”娴贵妃闭目,轻声道:“皇上不会是非不分,你下去吧。”
“……是。”
荣月瞧了瞧主子的面色,朝左右挥手,关上殿门,留娴贵妃一人在室内。
翊坤宫偏殿。
“大胆奴才,你要做什么?”
祥常在怒斥。
荣月蹲福一拜,起身笑道:“祥小主 ,您误会奴婢了,奴婢是奉命来帮您安置。见这些奴才手脚粗笨,祥小主受委屈了。”
“替本小主安置?”
祥常在冷笑,“替本小主安置,就是打本小主的人吗!好个大胆的奴婢,欺负到本小主头上!”
祥常在眼瞧着贴身服侍的人被拖下去,荣月又一副笑眯眯,看好戏的样子,心火一起,抬手就要扇到荣月脸上。
啪!
荣月紧紧攥住祥常在的手腕,一直含笑的面色冷了下来,朝左右使眼色道:“还不扶小主去歇着!”
“你们敢这般待本小主!”祥常在被两个宫人按在椅子上,挣脱不开,怒道:“娴贵妃敢纵容你们妄为,不怕本小主告诉皇上,饶不了你们!”
祥常在真没想到翊坤宫的人会敢如此折辱她。自从受宠以来一直顺风顺水,祥常在早就忘了受屈辱的滋味,此时格外难忍。
祥常在坐在椅子上不住挣扎,望着荣月的目光恨不得要吃了她。
“你以为娴贵妃能保的了你!”
荣月面上又带了笑意,轻笑道:“小主能不能惩罚奴婢,奴婢等着。还有一事忘了告诉小主,贵妃娘娘喜静,您养的那只狗送到狗房了。”
“你敢!”
祥常在欲要起身去打人,被两个宫人按的更紧。
“小主放心,您的狗活蹦乱跳,想来在狗房能多养一段时间。”
荣月欣赏的看祥常在青白交加的面容,等行刑的太监进来告知,才吩咐宫人放祥常在自由。
祥场子挣扎半天后没了力气,,耳边是宫人受打的痛苦呻-吟,心里已经有了畏惧,强撑着抬头看向荣月。
“奴婢再告诉小主一个道理,主位娘娘,也就是贵妃娘娘,是翊坤宫唯一的主子,今后您早晚请安切莫忘了。”
“有些不该做的事情,小主也别做,您能蒙圣宠封常在,天恩浩荡,小主要谨记!”
荣月瞥了祥常在一眼,抬手叫进一名三十多许的蓝衣嬷嬷,道:“马嬷嬷会教导小主宫规,您一定好好学,学好了!”
荣月等人离开,祥常在抓住一只茶碗就要丢下,被一只枯干的手接住。
“小主,妃嫔应贤德淑静,您要记住,这扔东西的习性,不是身为妃嫔该做的。”
马嬷嬷一板一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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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前儿祥常在和皇上告状,娴贵妃不仅没受罚,太后还夸她有贵妃的风范!”
慧娴在暖阁接待纯贵妃,颖嫔,两人联袂而来,说起最近宫里的趣事,就说起了翊坤宫。
慧娴也知道此事,瞧见颖嫔面色古怪的样子,好奇道:“难不成还有什么后文?”
“娘娘您也知道,娴贵妃为人严苛,那祥常在出身不高,能讨皇上欢心,全凭她那些花样,如今被娴贵妃派去的嬷嬷整治的,哪还有心力再做些什么?”
颖嫔曾被祥常在夺了宠爱,此时就格外幸灾乐祸:“臣妾听说,祥常在自己和皇上撒娇,说想住的离皇上近,翊坤宫可是她自己选的,也不知她后不后悔!”
“颖嫔妹妹只知其一,不知还有呢!”
纯贵妃低声道:“若说离养心殿近的还是永寿宫,可十阿哥那个样子,舒贵人听说也不大好,祥常在嫌弃永寿宫晦气,才住进翊坤宫。”
“还有此事?”
颖嫔讽刺道:“祥常在真是金贵人。翊坤宫的宝地可见比永寿宫好,衬的上常在的身份。”
慧娴道:“本宫听闻是祥常在不懂规矩,娴贵妃才派人教导,想来过段日子,祥常在明了宫规,就懂事了。”
“舒贵人怎么样了,你们可去瞧了?”
慧娴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