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哈利的东西基本都没怎么拿出来, 收拾得自然也快，那堆礼物也拜托斯内普一个缩小咒扔进了箱子里，然后就连人带箱子被斯内普扔进了壁炉，甚至没来得及跟长者们告别。

　　 掉落的地点是斯内普在蜘蛛尾巷的家，而不是霍格沃茨的地窖, 哈利拍着身上的烟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一学期不见, 斯内普的家更加……唔, 整洁了呢……

　　 “教授？”哈利疑惑地抬头, 不知道斯内普为什么没把他送回霍格沃茨。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示意哈利先去把脏兮兮的脸和手洗干净，然后站在桌旁检查自己的日程表。哈利出来的时候斯内普已经把好几筐待处理的魔药材料搬出来了, 顿时缩了缩脖子一时没敢出来。

　　 然而斯内普已经听到小孩的吸气声了, 头也不回地道：“过来把这些苦树皮切好。”他一礼拜前接的订单, 结果被邓布利多一封信喊到了戈德里克山谷, 不过好在还有几天时间, 以他的高效率还是能够完成的，再加上身边这个免费劳动力, 嗯, 魔药大师很有信心。再说了，把这个不安分的小子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盯着总比放他在没几个教授看着的霍格沃茨安全不是？斯内普觉得自己留下波特的理由还是蛮充分的。

　　 看着斯内普一刻不停地架起坩埚就打算开工了, 哈利叹了口气，挽起袖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工作台对面拿起银刀切树皮。苦树皮正如它名字所言, 尝起来是苦了吧唧的, 当然哈利并不会去舔它, 但切开树皮的时候这玩意儿很容易溅出恶臭的汁水，把小孩白白净净的手染成一种棕褐色。

　　 两人相对无言地从中午工作到傍晚，哈利依次处理了一筐苦树皮，两瓶青蛙眼睛和三只异国无毛兽，斯内普才停下了手，哈利跟着停下，抬起自己的手看看，已经不怎么像手了。

　　 这时一瓶淡绿色的魔药递到了哈利面前，抬头，斯内普只淡淡地道：“去洗手。”

　　 哈利接过魔药走进盥洗室，把手打湿后将魔药倒在手上当洗手液用了，不多时就洗干净了手上沾上的各种汁液，只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味。小孩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斯内普手上也总是有这样一股味道。

　　 从盥洗室晃悠出来，哈利发现斯内普已经换上了麻瓜的服装，似乎有出门的打算。

　　 “教授，您要去大菜头么？”略想一下，哈利就知道斯内普家的橱柜估计又是空空如也在养蘑菇了。

　　 斯内普不置可否，只嘲讽般地卷了卷嘴唇：“或者——救世主先生已经掌握了画饼充饥的高级魔法？”

　　 这就是肯定的答案了——哈利才不管斯内普字面上在说什么，不过他有更令人愉快的计划，上前走到斯内普腿边，男孩扯了扯魔药教授的外套：“教授，要不我们干脆出去吃吧！今天还是圣诞节呢！”

　　 是的，圣诞节还没有过完呢。拉开窗帘，外面除了白雪皑皑外，还有各式各样悬挂的彩灯，即使这里的蜘蛛尾巷，人们也是要过圣诞节的。

　　 斯内普冷哼了两声，却没表现出反对的意思，于是哈利眯了眯绿眼睛，兴致勃勃地推开了门：“教授，我们去吃肯德基吧！今天肯定有圣诞礼品套餐~”

　　 还没蹦跶出门，头顶上已经多了一个大包。哈利泪眼汪汪地捂着大包抬头看斯内普，只见男人太阳穴旁已经冒出一个井字，正龇牙说着：“给我安分点，假如这个假期里还想出门的话。”

　　 安分的结果就是没有肯德基，也没有麦当劳，但是可以坐在牛排店里点着蜡烛欣赏钢琴曲，哈利一边翻菜单，一边偷眼看对面的斯内普。老蝙蝠临出门前又换了一套衣服，这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让本来就不爱搭理人的斯内普看上去更加傲慢了，问题是这家高档牛排店的门童和店员还就吃这一套，把斯内普迎进门的时候差点没把腰弯成三十度，直到看到跟在斯内普后面的自己才变了脸色。

　　 哈利举起菜单，从身旁玻璃窗上打量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臃肿的棉袄（胸前还沾着苦树皮汁！），里面是韦斯莱太太的爱心毛衣。摸着小心脏舒口气，哈利觉得自己看上去也没那么糟糕嘛！至少很暖和不是~

　　 这家餐厅里穿成斯内普那样的男人不少，大多数身边还带了个穿着露肩礼服或露背连衣裙的女伴，哈利看着都替他们冷。

　　 来为他们点单的服务员小姐站在桌旁犹豫了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该怎么称呼这两位客人，又该怎样给他们推荐套餐。今天的热门肯定是情侣套餐，但在推荐给他们之前自己可能要先打个报丨警电话，至于亲子套餐……服务员小姐溜了一眼哈利，觉得应该不是斯内普亲生的。

　　 幸好哈利替她解了围：“这位姐姐，麻烦帮我们点一份家庭套餐。”

　　 服务员小姐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斯内普：“先生，家庭套餐是我们为一家三口提供的……”可是哈利他们坐的是双人桌。

　　 斯内普没说话，只扫了一眼哈利，让他自己解决。

　　 哈利再看了一遍菜单，很肯定地道：“就点家庭套餐。——只有家庭套餐才送加菲猫玩偶！”

　　 服务员小姐无语了，只好继续用眼神向斯内普求助，然而斯内普只顾着用眼刀子刮哈利去了：“波特？”

　　 哈利哪能这就害怕？他可是身经百战了：“人家肯德基每份套餐都送礼物！”所以他早就提议去肯德基来着。

　　 斯内普直接无视小孩控诉的眼神，对服务员小姐道：“两份菲力，七分熟，谢谢。”

　　 服务员小姐赶紧记下然后离开，留下哈利继续用眼神控诉斯内普，斯内普瞪回去，哈利稍微缩回去一点，却开始幽幽地看着窗外道：“达力都收集了一套加菲猫了……”

　　 斯内普梗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达力是谁，莉莉那个姐姐的孩子，有哈利的两个那么大，他可以想象出哈利在德礼思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他还是没打算轻易向哈利妥协，他只在服务员小姐送餐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餐盘底下塞了一张纸币过去，见过世面的服务员小姐当下就心领神会了，不一会儿就拿着小礼盒过来了，甜笑着对哈利道：“这位小先生，我们的圣诞礼物准备得相当充分，每位进店用餐的小顾客都能获得加菲猫一只哦！”

　　 哈利惊喜地把刀叉都放到一边，先把小礼盒拆开，拆出了一只正趴窝睡觉的加菲猫，当下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儿才在斯内普的瞪视中放下老实进食，但还是时不时就碰一下看两眼。

　　 其实玩偶做得挺粗糙，整只肥猫的毛都像是炸起了一样，根本不像是在睡觉，而且只要多看两眼，就能看出它耳朵、尾巴……各种粗制滥造的细节。反正斯内普是不理解哈利的欢喜从何而来，他冷冷地看着小孩的笑颜，透过小孩看见另一张神采飞扬的脸，那张脸的主人，在抢到金色飞贼的时候也笑得那么开心，在娶到莉莉的时候也笑得很开心。

　　 但是哈利只要得到那么一个小玩意儿就能笑呵呵的，斯内普完全不理解这是一种怎样操丨蛋的基因变异，他只想把小孩脸上的傻笑一把擦干净，然后告诉他你他丨妈根本不是救世主，莉莉是为你而死，你教父也失踪了，你长到这么大也没几个人关心你，而你——你这个根本不了解战争是什么玩意儿的蠢货这辈子都要背负着救世之星的名头！

　　 斯内普在内心剧场中咆哮着，对面的哈利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发现店内的BGM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此时正在演奏的并不是圣诞颂歌，而是一首舒缓悠扬的曲子，琴音中回旋往复的忧伤像雪花般扬起又落下，让哈利呆住了。

　　 斯内普也终于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变换的背景音乐，一时有些失神：“这是……”

　　 “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哈利脱口而出，然后看着斯内普讪笑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叫作《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斯内普并没有从中听出圣诞祝福的意思，他只觉得有一大片安静的雪花正在纷纷扬扬地落下——然后覆盖了小孩的眼睫。

　　 哈利方才的欢快不知何时已经收敛起来了，变成了带着怀念意味的浅笑，他侧头看了一会儿那只蠢蠢的肥猫，然后伸出手指把它推倒，接着在斯内普若有所思的打量中抬起头来，举起果汁对斯内普露出开心的笑脸：“圣诞快乐，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顿了几秒钟，然后举起杯子，略作表示就收回了手，而哈利却试图一饮而尽，以至于呛出了眼泪，趴在桌上咳嗽了好一会儿。

　　 明明喝酒的是斯内普，回去的路上醉了的像是哈利，小孩一会儿笑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跑到路边团个雪球，一会儿跑回来把冰凉的手塞进斯内普的口袋里——然后被踢开。好不容易折腾够了——而且被斯内普骂了，才老老实实地跟在斯内普身边慢慢走，却又时不时朝陌生的路人赠送笑脸：“圣诞快乐！”

　　 不论那些路人是怎么回应的，斯内普都觉得自己身边这小崽子像个智障，偏偏这个智障还那么多愁善感：“今天可是圣诞节诶……我居然过了一个既没有《诺丁山》也没有《真爱至上》的圣诞！”

　　 斯内普把脸藏在帽子的阴影里，凉凉地道：“或许明年你可以继续过一个没有大脑的圣诞。”

　　 这句没有丝毫笑点的话却让小孩爆发出一阵真心实意的大笑，然后他欢快地往前蹦跶了一步，回过身来对斯内普笑道：“教授，你看，星星！”

　　 斯内普下意识地抬了头，然后看见遥远的天幕上，确实闪烁着不多的星辰，而事实上，若是仔细观看，他们还能发现更多。

　　 哈利凑过来拉住了斯内普的手，然后和他一起仰头观看，并微笑着道：“教授，我们失去的那些人，他们都会变成星辰与我们同在，是吧？”

　　 不论失去你们多少次，不论相隔了多么遥远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