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得到这份名单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事实上, 次日清晨, 斯内普就收到了一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短信, 然后在早餐后开车带着突发扁桃体事件的哈利去了镇医院。

　　 因为连绵大雨的缘故，这段日子来镇医院不算轻松, 本来习惯了将感冒之类的小病扛过去的镇民们从异象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安，纷纷来向专业人士求安心，医院的大厅里湿漉漉的积满雨水。

　　 麦考伊倒是不负责那一块, 所以哈利和斯内普推门进来的时候，只看见他正在百无聊赖地玩填字游戏, 查尔斯和艾瑞克正并肩站在窗前赏雨。

　　 见二人走进来, 麦考伊立即放下了报纸，双眼放光地看着哈利道：“你来了？要打针还是输液？开几瓶药哇？”

　　 哈利赶紧躲到斯内普身后, 探出个脑袋道：“都不要，我要放弃治疗！”自然是声音清亮, 不带沙哑的。

　　 麦考伊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查尔斯二人回转身来, 笑着同斯内普打了招呼，四人相对坐下, 麦考伊也收起不如何正经的模样，低声喊了斯卡利护士过来，吩咐她帮忙放风；窗帘倒是不需要拉上，一来没有人在这种天气里逛花园, 二来可以防人偷听偷窥。

　　 没有多做寒喧, 查尔斯直接将自己查到的资料摆上桌面, 在斯内普浏览的同时解释道：“他们显然已经盯上了我这个校长，我甚至根本没有在保卫处查到这些学生请假离校的信息……”

　　 哈利一边凑在斯内普身边看资料，一边问道：“那您是怎么得到这份名单的？”

　　 查尔斯弯起嘴角：“我昨天下午发了一份调查问卷，称因天气异常要给学生们换校服，需要统计所有学生的身高体重。”

　　 那么自然那些“请假”的学生交不了问卷，查尔斯也就能够凭借这一份名单查出每个学生的具体信息。

　　 当然这十几个学生中会有真正因病缺席的，那就需要由与“海扁王”接触过的哈利来进行辨认，不过哈利其实也只在圣诞舞会上见过穿着自制制服的“海扁王”，所以查尔斯很怀疑哈利要如何辨认他。

　　 但哈利却很快就从中抽出了几个学生档案：“这几个学生，应该要么是海扁王本人，要么就是他的同伴。”

　　 “戴夫・莱泽斯基，亚伦・约翰逊和马克・米勒？”查尔斯拿起那几个学生的照片看了看，“怎么看出来的？”

　　 哈利拿起一旁的资料，依次排出他们的成绩单、心理咨询报告和读书报告作业：“成绩一般，因为有偏科倾向；人际交往能力偏弱，受主流学生排斥，几乎无法与女生对话；以及，相当充沛的想象力。要我说，再没有比这更明显的宅男了。”

　　 年长的那四位同时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离年轻人的世界还是远了点。

　　 查尔斯清了清嗓子，又拿起那三份资料看了一遍，抬头道：“我去联系韦恩，或许夜翼能帮忙查清楚这些学生的现状。”

　　 “不行。”开口的是一直抱臂沉默的万磁王。

　　 “为什么？”

　　 “迪克・格雷森已经被警队停职了。”艾瑞克顿了一下，看着其余几人道，“有人举报他和布鲁斯・韦恩过于亲密。”

　　 众人沉默，片刻后，哈利皱眉好奇道：“以富商布鲁斯・韦恩的本事，应该能够把这件事压下去的吧？”那可是手段通天的蝙蝠侠，这只是一个小镇的警队。

　　 艾瑞克抖了抖嘴角：“假如是原先那位韦恩，别说一个小镇警局，连那个狗屁的《安定法令》也能够压下去――当然查尔斯也可以，但现在……一来没必要，二来确实比之前棘手。”

　　 哈利琢磨了一下艾瑞克说的“没必要”只指没必要让迪克继续当警察，还是没必要让迪克继续当夜翼，然后谨慎地没有做选择。

　　 查尔斯皱眉，他也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便道：“蝙蝠侠那边被盯得紧，那就由X战警来查这件事吧。《安定法令》上并没有对这种情况的处罚作出规定，但我想，毕竟只是几个学生而已，最多也就是关押了……”

　　 斯内普听了却暗暗摇头，然后就听哈利道：“假如只是几个中二学生，最多也就是关押加口头警告了……”

　　 查尔斯一愣，然后眼神一暗：“你是说？”

　　 哈利耸肩：“我是说，这里是格林镇，刚刚为打击蒙面义警而颁布了《安定法令》的地方，警官们可能不会仅仅把戴夫他们当成中二病，而是试图从他们口中问出同伙的名单，然后将义警们一网打尽……”

　　 斯内普补充道：“而且可能已经预备着同伙们会去营救他们。”

　　 “所以设好陷阱……”查尔斯揉着眉心，“那我们就需要想一个更完备的计划……”现在他并不是读心者，手下的孩子们也不是真正的“X战警”，他不能让他们去冒险。

　　 旁听了整段对话的麦考伊见四人相对皱眉，忍不住插嘴道：“那个，我说查尔斯啊，等下个月时间重启之后，那几个孩子应该已经被放出来了吧？”所以，营救什么的，有那么要紧吗？

　　 麦考伊没把后半句话问出来，但显然大家都听懂了，并且表情更加凝重了。

　　 既然一切都能够重启，那么时间环内的所作所为是否还有意义？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而为了规避回答它所带来的道德难题，众人都选择不去作答，只是尽量地维持着原来的生活。

　　 但哈利知道，这是虚神抛给他一个人的问题，只要这个时间闭环还在，迟早有一天，陷在时间中的人终将失去生存的意义，然后现实坍塌，虚神降临。

　　 不能陪他玩这个游戏……哈利咬了咬拇指，在微妙的尴尬气氛中开口问道：“泽维尔教授，塔迪斯修好了吗？”

　　 查尔斯与艾瑞克对视一眼，发现自己又被抛入了另一个道德难题：要不要为了挽救世界而让一个孩子去冒险？

　　 但斯内普看了他一眼，答道：“布鲁斯・韦恩在做最后的安全测试，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就能启程。”

　　 哈利颇有些意外，然后低头算了算时间，点头道：“那时间应该还够。”

　　 查尔斯微微皱眉：“哈利，你似乎有自己的计划？”

　　 “确实。”哈利扬起笑脸，“泽维尔教授，恐怕我要向你借一点人手。”

　　 查尔斯呼出一口气，道：“借多少？”

　　 “全部。”

　　 “……我能知道你需要他们做什么吗？”

　　 哈利无比真诚地看向校长先生：“贴小广告。”

　　 “……”

　　 幸好，在查尔斯的淡定彻底崩溃前，哈利用实际行动解释了他口中的“贴小广告”只是一种修辞手法，在之后的两天里，哈利重新启动了他那一套被称为“地下出版社”的班底，当天下午就印出了一份由哈利作文，罗恩配图的稿件。

　　 查尔斯收到了一份样刊，发现是一篇万余字的短篇小说，讲述的是“海扁王”的故事：在一个没有超级英雄的都市里，平凡而充满幻想的高中生穿上自己手工缝制的紧身衣试图打击犯罪，他没有超能力，也没有过人的身手，但在行侠仗义的过程中，遇上了同样意图的伙伴……

　　 平心而论，查尔斯会说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故事，但他又切切实实地知道，在格林中学里，有这样一些平凡又充满幻想的学生存在――而且很可能因此入狱了。

　　 哈利自然不知道“海扁王”的真实故事，但他知道人们愿意相信怎样的故事，所以将故事写得充满狗血，换句话说，充满煽动力。

　　 “你向我借走X战警，是想让他们帮你派发这篇小说？”查尔斯有些理解哈利的意图了。

　　 哈利想了想，摇头：“还可以更彻底一些。”玩把大的。

　　 次日，在泽维尔庄园的地下室里，三台打印机不停地工作了一日，打印出来的故事分批次被X战警、罗宾们和神秘侠的朋友们领走；神秘侠本人没有到场，他在韦恩庄园的地下室，也就是蝙蝠洞里欣赏新的塔迪斯。

　　 被维修后的塔迪斯明显得到了蝙蝠侠黑科技的支持，看起来美观了许多――将四角的喷气式火箭筒改成了内置的，也坚固了许多，而且，哈利目测一下，猜测蝙蝠侠对塔迪斯的长宽高也进行了微调，使之更加符合黄金比例。

　　 哈利检测塔迪斯技能的同时，布鲁斯正站在超大的电子显示屏前，被分割成一个个窗口的屏幕上显示这格林镇的各个区域，而此时，几乎每个区域内都派遣了一个蒙面义警，他们所干的事情只有一样：用“海扁王”的故事覆盖蝙蝠侠的通缉令或《安定法令》的宣传口号……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自然很快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但很不幸的，在他们打算出警制止的时候，警局的电话被打爆了：

　　 “歪，911吗？我家隔壁有人在打群架啊！你们什么时候来？我住哪？我住西区暗巷啊……”

　　 “歪？警察局吗？快来人啊，我家楼下的两家店打起来了！不是吃霸王餐的事啊，是一家酒吧和一家武馆……”

　　 “歪？警局是吧，你们管不管事的啊？有人要拆我的店你们出警不？谁要拆我的店？对面那家武馆啊！”

　　 就在警官们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完成了任务的蒙面人们已经有组织有纪律地撤退了，然后不声不响地朝韦恩庄园的方向靠拢。

　　 同时，哈利打开怀表，取出那一截已经有磨损痕迹的时间线，绑在启动装置上。

　　 一旁韦德・威尔逊正在同皮特告别，小蜘蛛侠还是没想起任何事来，但在屏幕上目睹了这一晚行动之后，皮特莫名地兴奋着，抓着韦德道：“我还是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但我猜那是一件很酷（awesome）的事！”

　　 韦德笑嘻嘻地揉小情儿的头发：“所以别担心，我会回来的……被砍成一段一段的也要爬回来～让小皮特把我拼回去～”

　　 “烂成泥呢？”哈利等了半天，只看见死侍跟蜘蛛侠依依惜别，斯内普却一直站在旁边，连再见都没一句，忍不住心里憋气，不好意思去催斯内普，便吐槽死侍。

　　 结果韦德思考了一下，深情款款地看着皮特道：“那就要皮特把我埋在土里，等明年春天，说不定能长出更多个韦德，一起来疼爱小皮特的……”

　　 于是韦德被他的小皮特亲自踢进了塔迪斯。

　　 塔迪斯里目前依然只有一人座，所以韦德只能绑好安全带，扶在椅背后站稳，哈利见他绑好后，便示意蝙蝠侠打开蝙蝠洞顶的天窗。

　　 韦恩按下按钮，天窗打开，雨滴很快落下来。

　　 斯内普看他一眼：“那之后的事，就拜托你和泽维尔教授了。”

　　 蝙蝠侠穿着制服呢，所以只酷酷地嗯了一声。

　　 斯内普便同样深沉地点头，然后朝塔迪斯的方向走去，哈利以为魔药教授终于想起来要跟自己告个别了，刚准备煽个情，却见斯内普一脚跨进来，然后关上门道：“走吧。”

　　 “……去哪？”

　　 斯内普略算了算，道：“2043年。”

　　 哈利目瞪口呆，伸手指了指自己和看热闹的死侍：“我和他，我们去2043年。”

　　 斯内普皱眉：“我看起来像是搭错车的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吗？”

　　 “当然不！”哈利回过神来，也明白了斯内普的打算，“但是教授，我们之前商量过了，只有我和死侍，才不会在时空风暴里死去或引起虚神的注意……”

　　 “你不会死？”斯内普甚至没看哈利，他在挨个观察控制台上的按钮，猜测它们的用途，同时淡淡地反问。

　　 “我……”哈利却微窒了一下，才重复道：“我不会死。”

　　 “那我也不会。”斯内普示意韦德往里面挤一点，然后握住椅背站稳，低头拍了哈利脑袋上一下，“所以还不赶紧出发？为了你的拖延症，格兰芬多扣十分，波特。”

　　 斯内普脸上有一点冷冷的笑意，哈利脸上却是半点笑容也无，于是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脸，僵持住了。

　　 直到死侍开始不耐烦地咳嗽，而蝙蝠侠过来敲窗问他们是不是遇见了什么故障，哈利才开口否认，然后勉强自己做一次无用功：“教授，你不用跟我们去的……”

　　 斯内普面无表情：“我是斯莱特林的院长。”他按住哈利的脑袋，迫使他看向控制台，“我们或许不追求正义，但讲究公平，所以，不要试图欺瞒我，以及，出发。”

　　 半天，哈利还是在头顶的压力与温度下屈服了：“aye，captain Slytherin！”

　　 所以这个乱糟糟的雨夜，格林镇的居民们注定睡不安稳，在被警笛声惊扰好梦之后，又有惊人的强光从镇子边缘辐射过来。而围在韦恩庄园附近，穿着制服的那些孩子们，则目睹了塔迪斯升空，旋转，然后在空中撕裂出一个充斥着白光的裂口，然后将它卷成漩涡的奇异景象。

　　 同样目睹了这一切的，还有身后陆续停下警车，走出车门的警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