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来来回回到在房间踱步,看着窗外飘着的鹅毛大雪,忧心忡忡的道:“少夫人,雪下的太大,管道都被封了走不通,我们要在这里暂住几天,等雪化了才能再次启程。”
“这可能会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黎礼却不将这场雪放在心上,她甚至心情极好的推开窗户,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那雪花迅速的在她掌心中化成水滴。
瑞雪兆丰年,今年雪下得越大,明年的收成就会越好。
见她站在窗边吹冷风,茶香上前两步,立刻将窗户拉了回来,关得严严实实,埋怨道:“少夫人,您一点也不担心就算了,怎么还能吹冷风呢,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了,要顾及点儿小主子。”
站在窗户旁的黎礼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一只手下意识的扶着微凸的小腹,因她衣裳穿得极厚,所以这肚子倒是不怎么能看得出来。
但是,这小小的肚皮里真的居住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四个月了。
再有六个月,她就会成为一个母亲,会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人儿出现。
想到这件事黎礼只觉得不可思议,她现在粗略算起来最多也只有十七周岁,要换做她那个时代,十七岁才上高中,哪像这里,竟早早的成了人母。
花香从客栈里要了热水,将随身携带的上好的茶叶泡了一盅,听见茶香教训黎礼的话之后,她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茶香说的对,要是早知道会遇上这场大雪,咱们就应该听东郭王的话,晚半个月再启程,也免得被堵在这儿。”
看到这场大雪,茶香只觉得心中忧虑不已。
天知道他们要在这里耽搁多长时间。
当时少夫人要离开时,东郭王使尽千方百计只为将她多留一段时日,但少夫人太过倔强,她一旦下了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到最后就连东郭王也无计可施。
“走都已经走了,现在说的再多也没用,”闻着鼻尖淡淡的茶香,黎礼笑盈盈的,并没有因为两个丫头的话而生气。
她身怀有孕,为了孩子的健康,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品茶,所以只能闻闻香味解馋了。
扶着茶香的手,黎礼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屋子里点着两个火盆,即便外面寒冷透骨,屋子里也感受不到半点冷气。
若说到怀孕这件事,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不得不小心对待,而平日里只要她的动作稍微大了一些,两个丫鬟就会如受受惊的鸟儿一般瞬间绷直了脊背。
自从知道她怀孕之后,她都有些怀疑茶香和花香两人太神经质了一些。
就像现在,她只是坐下的动作太迅速,就又被茶香大惊小怪的好一通教训:“少夫人,您小心着些,别惊了小主子。”
她抚了抚额,很想告诉茶香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还没有她巴掌大,用不着这么小心。但是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想了想,她什么都没说。
只因她心情不错,看什么都觉得愉快。
花香敏锐的察觉了黎礼的心情,不由得疑惑的问道:“少夫人,咱们被堵在这儿了,您不止不担心,怎么还一副高兴的样子?”
她能不高兴吗?
再一次回到了记忆中,她曾出现的那个时间点。
黎礼眼中溢出一丝笑意:“很久以前,我上赶京城投奔时也曾经过龙虎镇,也是住的这家客栈,现在想想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一时间有些感慨。”
十多年前她是个小包子,十多年后她怀了个小包子。
茶香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道:“是吗?奴婢还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奴婢只知道当初少夫人是被大少爷接回去的。”
“你当然不知道,当初母亲给你们传的消息只是我从远处到来,让你们小心伺候着罢了,不过,他当初来接我的时候,脸色是真可怕。”
不止可怕,还沉着一张脸阴森森的用力掐着她的脸蛋,像泄愤一样,将她吓得心脏一停。
她还记得那一幕,在她装睡的时候,他的魔爪一点也没客气。
想到那时候自己满心恐惧的见到那人时,黎礼感慨般的摇了摇头,那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他们俩人竟会互生情愫。
对于安逸臣的臭脾性,从小在安家长大的花香两姐妹是最为了解的,听到自家少夫人毫不留情的吐槽之后,她们两人纷纷点头。
茶香:“确实,小时候的少爷脾气最为奇怪,动不动的就会发怒,还不许外人随便靠近他。”
花香:“其他人也就罢了,有时候就连老夫人和老爷一天到晚也找不到他的人影,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大少爷到底在干嘛。”
外面寒风阵阵,屋子里暖如春日,三个年纪相近的姑娘们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同一个男人,而她们口中说的不是好话,全都是吐槽吐槽这些年来安逸臣的所作所为。
若换作平常,两个丫头自然是没这胆子的,但现在不同,她们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讨少夫人的欢心,只有少夫人高兴了,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健康成长,所以,自认为做了好事的她们并不觉得亏心。
几人谈天说地,谈来谈去,又谈到了龙虎山,想到以前听的传言,花香好奇的道:“少夫人,龙虎山上真的有匪窝吗?”
她们从小在深宅大院内长大,从未听说过土匪窝,今日一听,只觉得新奇不已。
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土匪窝的传言怎么还在?
黎礼:“以前是有的,后来就没有了。”
茶香:“为什么会没有?奴婢听店家说,曾经龙虎山的土匪窝是龙虎镇一霸,就连朝廷也吃了好几次亏。”
“被人一锅端了呗。”
黎礼说的轻松不已,把两个丫鬟的好奇心又勾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在她耳边问道:“谁那么厉害,龙虎山的地势易守难攻,其中岔路又多,换做一般人都找不到土匪的窝。”
“花香,再加两块炭,把离我最远的那扇窗户打开。”感觉屋子里越来越闷,黎礼挥了挥手帕指挥,待看见两个丫头疑惑不解的模样时,她笑着说道:“此人你们也认识,不只认识,几乎天天都能看见。”
茶香花香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恍然大悟的道:“原来是大少爷!”
黎礼点头,叹息道:“是他。”
在没有弄明白他的感情之前,她以为他将龙虎山摆平是因为一时的兴趣,他是天生的将士,本就喜欢战斗。
但后来她越想越不对,直至不久前才想明白,原来安逸臣之所以多此一举摆平龙虎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降低她的危险,他怕自己再一次被龙虎山的土匪们围住,所以干脆将一切意外都掐灭在摇篮里。
上辈子就是这样,因为那次的意外,她耽误了很长的时间。
“听起来就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茶香艳慕的道。
“确实是。”黎礼赞同:“不过那时候英雄只有十岁,美人只有五岁。”
她半点也不客气,将自己划分到了美人堆里。
客栈内再次一片欢声笑语。
在大堂中用膳的数百将士们一边听着楼上传来的笑声,一边规规矩矩的用膳,带领他们护送长公主回京的赫连将军自是满脸严肃的盯着他们,哪里不知道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长公主的名号在东郭王室异常响亮。
若按照东郭的祖制,并不是谁都能够被封为长公主的,长公主有实打实的兵权,还有丰沃的封地。
东郭王给了她一只最为骁勇善战的军队,也将东郭国里最肥美的土地赐给了她,不仅如此,就连王宫内也专门为长公主修建了一座宫殿。
这样的她本能角逐王位。
然而她放弃了触手可及的东西。
在泼天的富贵面前,她笑意盈盈的放弃了尊位。
将士们都在好奇这样的一个长公主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可当他们看见那个坐在位置上笑得和蔼可亲的小姑娘时,一个两个心中心情难以言喻。
赫连将军也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一只小狐狸,与王最为相似的小狐狸。
但是这只小狐狸脾气怪异,一路上竟和婢女们有说有笑,半点也没有主子的威严。
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赫连将军敲了敲桌子,低声道:“今夜一二三四队轮流守夜,切不可大意,公主殿下身怀有孕,自然应该事事小心。”
“属下明白!”
众人纷纷点头。
这场大雪还要持续好几天,需要的注意的事情还有许多。
趁着天还没黑,赫连将军拍了一支小队伍出去勘测地形。
街道上已有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铺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一小队十人离开,冲天的煞气将胆子小的人吓得都不敢踏进客栈一步。
黎礼一行人将客栈包了下来。
明明天气寒冷至极,可掌柜的额上却渗出了冷汗,见大堂里军爷们各个严阵以待,又派人出去打探情况,只跟赫连将军说道:“军爷,这场大雪应该还会持续三天的时间,三日之后写才会开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