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同,此处是偏僻的小镇,他所能凑起来的人在小镇之中虽也是数一数二,可到底落后那些人许多。
他说出那样的一番话,谢怲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在故意找事儿。
天知道那杜家的三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这座县城的,要是已经走了很久,他们到哪里去找她?
安泽清瞥了他一眼,却没有改变决定的想法,只淡淡的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谢怲:“……”
好吧,他就知道自己的劝说不会有分毫作用。
泽清就是一个九匹牛也拉不回来的老顽固,一旦决定了某件事,谁也拿他没办法。
他心中遗憾,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这批人肯定是保不住了,
毕竟,他从未在他们身上放过大精力,更别说费尽心思培养他们了。
这是一场没有战斗的硝烟,同时他们也在与时间比赛。
所幸,很快那些人便找到了突破口,在县城里面找到了另一个与杜子衡相熟的布庄老板。
说来也奇怪,这位布庄老板也是个姑娘,不过她却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年龄比杜子衡大上十岁不止,这间布庄,便是推荐那死去的丈夫留给她唯一的财产。
而她这些年来,也一直认认真真的经营着布庄,从刚开始的手忙脚乱,丁点儿不懂,到后来越来越熟练,直至成了布庄中最为老练的掌柜。
倒也经营得有模有样,至少能保她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当安泽清的人找上她时,布庄老板还犹犹豫豫的什么都不肯说,甚至几次三番插科打诨,试图将话题绕过去。
只可惜都被那些人的火眼金睛识破了。
“王六娘,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杜三姑娘的去处而已,你若是告诉我们,我们既不会为难于你,也不会为难于杜三姑娘。”
“但你若是不说,后面我们自己查出来了,那么不管是你这间布庄,还是你一家老小都将逃脱不了惩罚。
“别以为我们这是在恐吓你,王六娘,你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你惹不起的人,我们也并不是一定要从你这儿得到答案,只是在你这里,我们会减少不少的时间而已。”
一个时辰对于他们而言很是急迫,但他们人手足够,从现在去找,就算找不到杜三姑娘的人,可要知道她在哪里却十分容易。
王六娘心中纠结,只是当她那不满十岁的一双儿女满眼惊恐不解的被带到跟前时,她才心里一惊,惊觉他们并不是开玩笑,一时间竟完完全全的不敢装傻。
上一次用威逼手段是什么时候,安泽清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这手段一如既往的好用,他不会吹灰之力的便知道了杜子衡的逃亡之处。
谢怲在一旁贱兮兮的笑了笑,凑出了脑袋在安泽清跟前询问:“我怎么觉得你这架势不像荀安,反倒是寻仇。需不需要兄弟我为你出谋划策,教你该怎么样才能令一个人痛不欲生?”
安泽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如看一块木头。
谢怲心中惊悚,不等他开口,自己就苦哈哈的解释了:“我开玩笑呢,你安则心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你说寻恩就是寻恩,你说寻求就寻仇,我绝对不会怀疑的。”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一字之差,意思却天差地别。
也不怪他这么好奇,整日旁敲侧击的想知道安泽清这一次到底想做什么。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泽清对一个不像姑娘的姑娘这么上心。
之前那段时间处处忍让帮助也就罢了,到了最后该算计她的时候,泽清居然会心软,事到临头从而放过她一马。
这么不坚定而又纠结的泽清,别说是他了,哪怕是太子妃恐怕也从未见过。
二人找了镇上两匹最好的快马,再带上后面呼啦啦的一片人,向布庄夫人指的地方快速前进。
只因布庄夫人在告诉他们时,她自身也很不确定。
“按照衡儿的性子,她只有在极喜欢一个地方时才会在那里久留,若只是为了避难,大约留个两三天便已是极限。算算时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久她就会从那个地方走了。”
要换做别人说出这番话,安泽清不一定会相信,可偏偏布庄老板口中的那人是杜子衡。
杜子衡从不按常理出牌,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安泽清自然也知道那是一个多崇尚自由的姑娘。
而现在她正好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借着这次机会,去实现她向往已久的天下游历。
平心而论,如果自己遇上了这样的机会,安泽清清楚的知道,他会选择自由。
不知为何,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心中突然隐隐约约的有些不舒服。
脚下不自觉的加快速度,玩命似的赶路,丝毫不顾及这匹马的感受。
短短一会儿时间,谢怲已被他甩在了后面。
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二人的目的是什么,望着泽清拼命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极为重要的军情。
两人很快来到王六娘说的地方,是个很安静的村子,除了孩童们时不时传出稚嫩的笑声之外,整个村子里面只有淡淡的风声。
他们站在村庄门口,朝四处看了看,就没能发现一个能说的话的人。
不得以,谢怲只能亲自动手捉住了正向他冲来,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的小男孩,半蹲下身子扶着他的肩头问道:“小朋友,你们村子里面这两天有没有来一个陌生的姐姐?”
那个不小心撞到人的小男孩立即满口朝他道歉,身穿一身最粗糙的麻衣,可他们眼里闪烁着的却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的光芒。
听见谢怲问的话之后,他仔细的想了想,而后纯真的朝着他们摇头,学着村子里面唯一的一位秀才,说话老气横秋的:“远方到来的客人们啊,我们村子里并没有你说的人来,你们会否是找错了地方,需不需要我们出手相助?”
明明是一个小萝卜头,却要故意做出一副深沉的模样,望着他的模样,谢怲突然想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他也是一副如此样子,想要让所有人承认他的成长。
许是因为有相同的经历,所以很快他们之间的信任感便建立了起来,谢怲从随从身上拿出了几颗糖分给村子中的孩童们,将刚才问的问题挨个再重新问了一遍,结果得到的答案都一样,他们村子里这两天并没有来陌生面孔。
谢怲直起身子,望着正挂在头顶上的大太阳,一时间有些心烦,连带着迁怒那个递给他们消息的王六娘。
“泽清,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布庄老板故意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如果是的话,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让人将她的布庄砸了,砸个干干净净不说。还要让她追悔莫及。
安泽清淡淡摇头:“她没有欺骗我们的胆子。”
他见过那个寡妇,胆小,懦弱,极好说话邻居都说她是个脾气很好的女人,只是命苦了一些,嫁的男人死得早,又留下了两个可怜的孩子,才导致她年纪轻轻就要撑起一大家子的生活。
再加上她上有父母,即便为了爹娘两个孩子,都不能轻易的将他们赖以生存的方式的毁掉。
谢怲更是无奈:“那为什么这些孩子们都说没见过有陌生的人来这里,孩子们是不会说谎骗人的,那就只能是王六娘在说谎!”
秉持着不同意思的两方,总有一方是说了谎的吧?
安泽清走到那些孩子身边,眼中划过一抹了然,眸色淡淡的问道:“你们村子里面有没有谁是最近才回来的?”
不是陌生面孔,不是突然到来,而是早就存在这个村子里面,只不过出去了很久,直到最近才回来。
终于,他这样问以后,有几个孩子,脑海中立马便浮现出了某个人的印象。
他们村子并不大,几乎哪一家哪一户有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个人。
有人嚼着嘴里的榛子糖,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前几天,我们镇上的一个小哥哥从外面回来了,还给我们带了不少的好吃的,那位哥哥可好说话了,还会整日整日的带我们去玩儿。”
安泽清淡笑,轻声诱哄:“哥哥?”
听到其中一人提到哥哥的存在,再一听到他的疑惑,那几个孩子立马争先恐后的答道。
“对呀,那个哥哥是我们村子里最好的人了,还会请我们吃肉吃野味。”
“平常我娘一个人在家提不动水时,都是那个哥哥帮忙的。他的力气可大了,大的能将我们全部提起来,在半空中抡圆一圈都没有问题。”
“是啊,我们最喜欢跟那个哥哥玩儿了,家中长辈们也喜欢那个哥哥。”
力大无穷,还是刚回来的。
安泽青淡笑不语,又给了他们一些糖后,让人将这些孩子全部疏散。
站直身子望着远处,虽还未踏进村子里,心里已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