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臣动作优雅的用着膳,见旁边的人偷偷看了自己好几次,他嘴角微微一勾,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问道:“看我做什么?”
黎礼笑眯了眼,故作正经的回道:“长平将军,你的属下正在抱怨你平时不给他们肉吃,你现在心中作何想法?”
哪里是平常不给他们肉吃,是他们自己吃腻了大鱼大肉,想吃清汤小菜,结果一吃清汤小菜,杜大厨就不愿意再废心思做肉食,每当他们发出想吃肉的声音后,杜大厨就会往他们的菜中加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有时候会故意添些味道极苦涩的药材,有时候又会随便调味,弄的他们苦不堪言,最后对肉更是心中忌讳尤深。
所以罪魁祸首根本不是安逸臣,而是掌握了整个后厨的杜大厨。
安逸臣拿着茶杯放在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微微一挑眉摇头道:“没有想法,或许他们还应该再吃一整个月的素食。”
一群家伙竟敢在背后腹诽他,要让不知情的人听到了岂不是会说他长平将军府太小气,连一点肉都不给他们吃?
对于某个人的呲牙必报,黎礼已经见怪不怪,可是此时听了他的话后,她却不赞同的摇头:“暂时不行,他们要帮村民们插秧种稻,是件极为耗费体力的活儿,每日夜中,让杜大厨为他们开一次小灶吧。”
安逸臣立刻毫无底线的将自己的打算抛之一旁,同意了黎礼的说法:“夫人说的极是,等会我便派人告诉杜大厨一声。”
平常村民家哪里能顿顿大鱼大肉供给那些家伙?
按照那些家伙的性子,平常不做事就算了,若是做体力活,吃食上缺了油水可不得行。
白安村从未如此热闹过,二十个人,每家每户都派了一个前去,而那些年老的体力又不行的,则被乡绅府的人多方关照。
有了陈大卫他们的加入,今年稻子似乎种起来并没有往年那么累。
住在山脚茅草屋中猎户的女儿白棋如此想着。
她一边想,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一个手起手落之后,一株青翠欲滴的秧苗便在她手下安安稳稳地栽入水田之中。
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坐在田坎上摇晃着双腿,望着在田中忙碌的他们,见白棋将秧苗插得那么下去,忍不住开口唤道:“白棋姑姑,你把秧苗插得太下去了,他要是长不高怎么办?”
只有长高了他们才有白米饭吃,种得那么下去,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白白胖胖的大米呢?
听了小姑娘的话,白棋的动作不停,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也不因五岁小女孩无知的话而感到气闷,反而极有耐心的向她解释:“秧苗长不高,就慢慢长,总归有时间让它长大,但是咱们在种的时候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不然它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五岁的小姑娘似懂非懂,看着大人们忙碌,她也乖乖的坐在田坎上不说话。
今天村里面的大人都在忙活,没时间看他们孩子,每个大人便将自己的孩子放在身边,既能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到处乱跑,又能保证不耽误手上的活儿。
见小女孩不再追问,白棋的动作越发快了,一手一个准,她的手边并没有横梁的鱼线,只凭目测便能种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秧苗,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陈大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模样,按照她的速度,在旁边打趣道:“原来白棋妹妹都已经成为人家的姑姑了。”
他还以为坐在田坎上的小妹妹是白棋的远方妹妹,结果听见那女孩的呼唤,他才知道原来白棋早已成了人家的姑姑,只不过从面上看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的。
白棋笑道:“陈大哥有所不知,在整个白安村,我的辈分已经算小的了,比我辈分小的只有那些还嗷嗷待哺未曾长大的孩子们,也只有他们才会唤我一声姑姑。”
白安村里辈分最高的是村长,因他德高望重,愿意为村民们付出,所以才会被整个村子里面的人推举成村长。
而他她分很小,随随便便在路上遇到一个同龄人,可能便要唤她一声姑姑,或者是太奶太爷。
陈大卫恍然大悟,他常年生活在兵营里,早已习惯了男人之间称兄道弟,男人与女人之间得有尊称,却不会用这种辈分衡量两人的大小。
“这样说来,除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之外,白棋妹妹竟是整个村里最年轻貌美的姑娘。”陈大卫今天就像是吃了蜜糖一般,嘴巴甜得不得了,说出的话让白棋也心花怒放。
哪怕白棋尽量不让自己的笑容太张狂,可她微勾着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愉快的心情。
没有姑娘不喜人说自己长得漂亮的,平常他虽不提这方面,可并不代表她不在意。
陈大卫见她高兴,心里更是开心的不得了,默默的在心底夸赞了姜昆几句。
他知道在这方面姜昆比他有经验多了,毕竟他已成亲多年,知道怎样讨姑娘的欢心。
果然,姜昆兄弟说的没错,就算白棋妹妹现在对他没有想法,可不代表以后也会没有,只要白棋妹妹不讨厌他,哪怕他厚着脸皮也要赖在白棋妹妹身边,直到有一天他觉得两人之间该坦诚不公。
陈大卫想的高兴,整个人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看起来比白棋这种在农田里忙活了好几年的人做事还要利落。
白旗才种完一排,他第二排都快要整完了。
安逸臣和黎礼两人虽悠闲的呆在乡绅府里,可外面发生的事却逃不过他们二人的眼睛,更何况身边还有杜大厨这个大嘴巴,像倒豆子一样,将自己在村里的所见所闻一字不差的告诉了他们,包括其中陈大卫的异常反应。
听完了以后连黎礼都忍不住感慨,平日里看起来如此憨厚的一个少年,在面对感情时竟然会那么主动,她不由得点头,看向脸色淡淡的安逸臣:“敦厚少年好不容易情窦初开,咱们是不是该帮他圆了这个愿望?”
平时她帮陈大卫介绍了那么多良家姑娘,结果人家愣是一个都看不上,原本她还以为那少年是还未在情志方面开窍,竟未曾想到,他却是因为没遇上心仪之人。
安逸臣皱眉,表情不愉:“成家立业是他自己的事,何须你来操心?你只要陪在我身边便好,至于其他的,他们哪有资格让你上心?”
想要争夺自己妻子注意力的人都是敌人,哪怕他们是跟自己几次三番出生入死的弟兄。
在这一方面安逸臣从来小气,不愿意让黎礼在其余人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平日里他已经容忍黎礼话中话外随便提他们几句已是极限,若是连这等终身大事要全权交给她操办,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操办一个婚礼,所要费的心思,可不止一两句话那么简单。
黎礼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朝杜大厨耸了耸肩。
她已经尽力了,可某个人的占有欲实在太强大,也快达到了病态的程度,所以哪怕她心中愿意帮忙,也不能不在意安逸臣的想法。
杜大厨毫不意外,朝黎礼眨了眨眼睛,一年过半百的老头儿,看起来却像是顽固不化的孩子。
这十年来他算是见识了将军对夫人的占有欲有多强大。
在京都是,平日若没有将军的同意,就连娇娇小姐和少爷也不能赖在夫人身边撒娇。
安逸臣也不知黎礼到底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心里有些烦躁,啪的一声将手上的兵书关着放在桌上,将她的头扭了过来面向自己。
“感情的事让他们去解决,你不准插手,是否能成就看陈大卫自己的本事。你若是插手了,给了陈大卫希望,日后这事要不能成,你帮忙不成反倒惹了一身腥,心里能好受?”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宁建一桩婚,百佛渡金身。
不能百分百做到的事情千万不要轻易答应人家。
虽然以她大长公主的身份,世上许多事于她而言已无半分难度,可现在他们的身份是富商,总不能以势压人。
而且她的身子不太好,这些年来,每天都活在无尽的劳累之中。
早些时候为安家打算,为他打算,后来有了两个孩子就得为孩子们打算。
他带她出来是让她散心休养的,而不是让他换另一种方式继续忙碌。
否则他何必带着她来这等偏远的地方。
黎礼见他没有开玩笑,只得满口答应,也不敢再敷衍他,答应得十分郑重。
他知道她如此紧张的原因,在他们离开京都前几日,曾有太医为她把过脉,说她不宜劳心费力,否则对寿数有碍。
他本想瞒着自己的,可很不巧,当时太医对他说那番话的时候,她正躲在门后看风景,便一字不落的将那些话听见了耳中。
她不当一回事,而他却耳提面命,从那以后,对她管的十分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