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帮自己的妹妹求情,也需要好处的吗?
安逸臣诨不在意,一挑眉,一张嘴:“我什么时候承认过?”
那表情,仿佛只要他不愿意承认,那么安德在他眼里,也宛如一个陌生人般。
黎礼想说,即便他不承认也没办法,他们的血缘,族谱都是相连。
但她知道安逸臣绝不会接受这个解释,想了又想,才软着声音道:“我现在也没什么能给大哥哥,只要大哥哥你帮黎礼这个忙,黎礼日后长大了会对你好的。”
“有多好?”安逸臣来了兴趣。
“很好很好!”黎礼着重强调。
救他一命,以无上的智慧奉献给安府,这算不算好?
等终于说服安逸臣后,黎礼催促车夫快马加鞭,但回到安府时,安德早已等候在正院外,跪请安夫人的惩罚。
听闻云绸阁发生的事情,安夫人头疼的扶额,提声道:“去将雪姨娘给我请过来,让她看看她教出来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也免得日后说我污蔑她!”
安嬷嬷连忙让百慧去了一趟梅园,又替安夫人揉着额角:“夫人不必生气,幸好三姑娘去云绸阁正好被大少爷碰上,也没惹出什么大事。”
“这件事能不生气吗?我多少次在她们耳边强调,千万不能与秦家有半点联系,可她们呢,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但背地里却背着我惹出如此祸事!若不是臣儿碰上了,还不知这件事要怎么收场。”
安嬷嬷还想说,百慧小跑着从外面奔了进来,气喘吁吁道。
“雪姨娘正和三姑娘一起跪在院门外,奴婢怎么拉她也不肯起来,说什么女不教母之过,奴婢实在没办法了。”
安夫人盛怒,一拍桌子,屋里的人全部噤若寒蝉的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好啊,她这是拿话来压我,什么女不教母之过,那不就是摆明了说我没将安德教好!?”
安嬷嬷心中暗道事情超出了控制,连忙暗中给百慧使了个眼色,后者又偷偷的跑了出去。
“安嬷嬷,你随我出去,看看咱们的这位舌灿如花雪姨娘到底能将这件事说出个什么花样!”
安夫人冷哼一声,顷刻之间,她便从盛怒的姿态回归到了原本的样子。
正院外面,雪姨娘裹着披风,与安德一同跪在地上,只与她道:“无论等会儿夫人问什么,你都不要轻易开口,看我眼神行事。”
她虽有些诧异自己的女儿是何时与秦家小姐有联系,但此时显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候,她们得共同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安夫人的怒火。
安德很害怕:“姨娘,这次母亲会如何处罚我?我不想被送到庙子里绞了头发。”
“闭嘴,好好的说这丧气话干什么,姨娘我就算是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她将你送走!”
她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从小教养在正院,二女儿又被安夫人教导了一段时间,只有小女儿从生下来开始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与她最亲的也是安德。
她如何能忍受徐娇找借口将她最亲的女儿送的。
“拼了命?我倒要看看你怎样跟我拼命!”
安夫人从屋里走出来,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自己思考该怎么处置他们时,她们竟然在想该怎么和她拼命。
安夫人气的翻了个白眼,半响没顺过来那口气。
雪姨娘跪伏在地上,脸上半点也没有被拆穿了的窘迫,反而坦然:“夫人,婢妾知道三姑娘犯了错,婢妾愿意替她接受惩罚。”
她不问犯了什么,如果只是小事,夫人不会大张旗鼓的让安德跪在这里。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安府比老太太再世时,要更好更安宁了。
“雪姨娘,本夫人也不想为难你和孩子,就算安德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可她总是要叫我一声母亲。只可惜了,无论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管教,都无法纠正安德的观念,这一个得承认,是我做的不好。”
说到这里,雪姨娘自己察觉不妙,正准备开口解释,可安夫人却没有给她机会。
只见安夫人挥了挥衣袖,脸色渐渐变的沉重:“作为妻子,我本不该给大人添后宅麻烦事,可这件事不同,我自己没了做主的想法,等大人回来后,我便去请罪,至于安德,就看大人怎么打算的了。”
她不伺候了行不行?
这件事处理的不好里外不是人。
外人已说她善妒不能容人,要是再加上一条虐待庶女的毒妇之名,那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雪姨娘懵了,她完全没有想象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在她的印象里,夫人一向是个争强好胜之人,在处理后宅事从来都是井井有条,绝不会让大人费心。
但是这一次竟然会主动将处理权让出来?
还是让给安太傅?
雪姨娘急了,一个一个的磕头,嘴里连连说:“夫人夫人,求您放过安德一马吧,她还小不懂事,这才做错了事。”
她很清楚安儒盛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眼中揉不得沙子,哪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处理起来的时候也能眼睛也不眨,雷厉风
行绝不手软。
若是将安德交给大人,她的结果可以预见。
安夫人转身,不打算再浪费时间。
“母亲。”
安逸臣走到门口,对于地上跪着的母女俩只当作没看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夫人。
安夫人转身的动作顿了顿,回头见安逸臣居然来了,眼眸中划过一抹惊诧:“臣儿,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母亲在处理安德的事情,恰好我也没事,便过来瞧一瞧。”安逸臣脸色柔和,虽看不出笑容,但看了不再让人觉得害怕。
安夫人狐疑的看着他,一点也不相信他说的话。
自己的这个儿子平常都不会主动来正院,更别说是关心这件事的进度。
如果没有必要,绝不会在这种地方看见他的身影,现在嘴里忽然说出关心两个字,她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
不过安夫人倒也干脆,既然已经决定放手这件事不管,现在也绝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只见她豪气的挥了挥手,脸上的柔弱不在:“这件事已经不归我管,等你父亲回来后再做决定。”
“母亲,父亲诸事繁忙,不一定有事情处理安德。”安逸臣不紧不慢的道。
他的父亲,安儒盛,是现任帝师,更是两朝太傅,身居高职,职责沉重,怎么可能有时间教育安德,到时候恐怕也只是一阵沉默,直接将人送走,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了。
“是啊,夫人,还请您看在婢妾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帮安德这一次吧。”
雪姨娘眼含期待,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年她到底为安夫人做了什么。
她仗着自己是老夫人跟前人,又是老夫人临终时见的最后一人,在府中绝谈不上伏低做小,不是每日待在梅园中自怨自艾,便是故意附庸风雅。
这话说的连安夫人都气笑了,不得不翻了个白眼,十分佩服雪姨娘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安逸臣并没有给雪姨娘面子,见她突然插话,只是道:“雪姨娘,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还不速速退下。”
一个姨娘而已,说好听了是他庶母,可要是真正算起来,也不过府中半个奴才。
而安逸臣是府中嫡子,更是日后安家继承人,在嫡出面前,雪姨娘确实没有开口的余地。
雪姨娘一愣,不由得低着头低声啜泣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安德看不下去了,想开口为自己的姨娘辩驳几句,却被雪姨娘暗中压住了手,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安德知道,自己的姨娘并不想让她出头。
此时她正做错了事情,是戴罪之身,若是再说任何不好听的话惹怒了安夫人,恐怕下场更为悲惨。
安逸臣神色自若,仿佛刚刚说出那些话的人不是他。
只见他望向雪姨娘,这也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父亲的妾室:“身为姨娘,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你都得认清自己的身份,是谁给你的胆子以命来正院要挟夫人?”
雪姨娘心中一惊,竟不知他到底听见了多少。
不管雪姨娘在想什么,安逸臣又道:“身为奴才,我记得雪姨娘的卖身契应当还在府中,雪姨娘不该借着有生子之恩,便忘记自己的本分。”
说白了,就算安德是府中的正经主子,可雪姨娘不是,她甚至没有资格插手主子们的事情。
安夫人更加惊讶了,她的儿子一向沉默寡言,平日多与她多说一句话,她便觉得谢天谢地,绝不会像今日一般妙语连珠,连连说的雪姨娘怔愣不已。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安逸臣居然也知道为她这个当娘的说话了……
安夫人犹疑不定,片刻后才定住心神。
罢了,就算看在臣儿的份上,也许她该对安德仁慈一些。
“母亲,既然是我犯了错,应当处罚我就是,何必将我姨娘带来,与我一同跪在这里受辱?连父亲都没说过我姨娘是奴才的话,大哥,你此言似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