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王目光不明的望着他,在这样的注视下,沈苏竟然有些心虚,又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忙不迭的赔着笑认罪。
“是奴才多嘴,奴才不该与孙家姑娘说那句话。”
以前王还年幼的时候,还能隐隐约约猜到王的意思,可自从王越来越大,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多,一直到现在无人敢违抗他的话时,自己却在也不敢揣测他的意思。
比如现在,就算被这样的目光盯了半天,他也不敢随意说出自己的猜测,免得到了最后还要被迁怒,得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名头。
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只故意低着头当什么都不知道,东郭王怒极反笑:“沈苏,孤要是没记错,你已在御前伺候了六年,六年的时间,你要是连孤这点意思都看不透,孤留你何用?”
沈苏心中一颤。
看看,连时间都记得了,王这是打算跟他秋后算账啊!
他连忙想了想在这六年间有没有犯过大错,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错没有,小错一大堆,他不由得纠结的皱紧了眉头。
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他竟然还不懂,东郭王一脚踢了过去,后者连忙顺势而倒,狼狈的摔在地上,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扶了扶头上有点歪的帽子,又跪在他的脚边,狗腿的问道:“王,奴才天生脑子笨,你要是不说明白一点,奴才真的不敢妄图揣测圣意啊。”
无论猜错了猜对了,最后都是他的不是。
他要是猜对了,铁定会在王心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到时候会揣测他是何居心。
他要是猜错了,又会让王认为他工作能力有缺失,可能不适合在御前侍奉。
怎么想,怎么都不对。
既然这样,那他还猜什么,还不如直接等王开口吩咐。
东郭王气得又瞪了他几眼,这老货就知道装可怜,他的脚都还没碰到他,他就直接倒在地上。
骗谁呢这是?
所幸他并没有与沈苏计较的想法,只是说了一句:“你等会儿去孙家宣旨,封那位姑娘为御前女官,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时至今日,他仍旧不知道那位姑娘的全名叫什么,但不重要,凡是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今日他点了孙家姑娘的名,那么要不了一个时辰,关于那位孙家姑娘的所有资料全会摆放在他的面前。
这就是作为一位帝王的好处,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底下的人也很有眼色,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不让他费心。
果然,得了他的提点后,沈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应了一声后,连滚带爬的跑出御书房,将手底下的太监们好一顿教训,发了气,末了才将王的话吩咐下去:“你们去将孙家姑娘的生平查一查,一个时辰之后,王要看见。”
几个太监们互相把对方盯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对那孙家的姑娘,他们实在不熟。
实在没办法,他们不得不求助于沈苏,讨好的朝沈苏笑着,一人为他捏肩,一人为他捏腿:“沈苏公公,您可得帮帮奴才们,那孙家姑娘是何许人也,奴才实在不知,您知不知是那个孙家的姑娘?”
沈苏被他们伺候的浑身舒坦,懒洋洋的伸手戳了戳他们的额头,说道:“你们这几个家伙平日做事不上心,事到临头倒会搬救兵。就是前些日子大长公主殿下带来的那个姑娘,你们亲自出去查,一个时辰后便要得到结果。”
那位孙家姑娘所留下的资料太少了,唯一能够作证的便是这几个曾经见过她的人,在国都里明察暗访,总能查出那位姑娘到底是谁家的。
几个小太监没办法,只能苦着脸应了一声,各自拿了出宫的腰牌,领命而去。
至于沈苏,他得马不停蹄的去找礼部拟旨,将王的意思传达下去。
不得不说,只要是东郭王想做的事,真的很容易便能做到。
一个时辰后,关于孙家姑娘生平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已摆在了他的面前。
东郭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望着沈苏:“这一次你倒是机灵了些,没让孤失望。”
沈苏无奈,他还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
不过那孙家姑娘也是运气好,恰巧被大长公主殿下给看上了,大长公主的眼光不会差,所以才会让王对她上心。
但是也得是那位孙家姑娘身世清白,若是不清白,他们也不敢呈给王看。
说来说去,沈苏只有一个想法。
孙家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得近着点。
当孙家接到旨意时,一家人全处于懵懂的状态,他们也不知道为何王会突然下这样的一道旨意。
就连当事人孙家大姑娘,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也吓的浑身发软。
但宣旨的人可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笑嘻嘻的将孙家大姑娘请进了王宫,连点嘱咐的时间也没留给孙家人。
笑话,这可是王要见的人,他们怎可敢在外面耽误?
再一次来到御书房,这个在她印象中庄严肃穆的地方,孙一一脑袋都快低到地上了,在她都快被吓出冷汗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而那笑声,来自上面的某个人。
“抬起头来。”
孙一一不敢,只微微的抬起一张脸,仍旧不敢直视他,目光盯着地面,仿佛能把大理石地板盯成碎玉。
“你是孤亲封的女官,日后要在御前侍奉。一直低着头,是孤太面目可憎,还是你胆子太小?”
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孙一一脑袋一抽,立即将头抬了起来,整个人僵硬的跪在地上。
看她这模样,是不想承认东郭王面目可憎,也不想承认自己胆子太小。
东郭王眼中笑意虽淡,却也真实存在。
“此后,你便留下来。”
孙一一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只能点头称是。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正是她这一副木讷的模样,成了东郭王心中可以信任的典范。
东郭王宫里多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女人,她既不是王的宠妃,也不是哪位大臣的爱女,但她就是有可以自由进出御书房的权利。
连御前大公公沈苏都得对她陪着笑脸。
关键是这位御前女官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态度,极好相处,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走神,常常与人说话,说着说着便不知道她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不过,连王都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意见,其余人自然就更不敢说话了。
东郭王的后宫中出现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子,对于他的后妃而言是一件极为不妙的事情。
但当所有人知道这一位乃是大长公主推荐给王的时候,她们便又不敢说话了。
哪怕心里有意见,却半点也不敢表现在面上。
只能明里暗里的给孙一一找点麻烦,顺便在心里暗骂黎礼无数句。
只可惜她们一个神经大条不将平常琐事放在心上,另一个远在千里之外,哪怕她们骂的心里起了茧子,都损伤不了她分毫。
当这件事闹到赫连太妃的耳中时,她毫不犹豫出手打压了那几位闹得最凶狠的嫔妃,以太妃令降了她们的位分,这才勉勉强强将事情压了下来。
东郭王后宫没有王后,一切事务由太妃代为处理。
当再一次将降位份的旨意颁布下去,赫连太妃拿出自己的太妃印在懿旨上盖了章,让身旁的嬷嬷将旨意拿了下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头疼的扶着头,苦笑着道:“大长公主倒是做了一个合格的甩手掌柜,只可怜了哀家,要在这里为她料理麻烦。”
身旁的嬷嬷忍着笑:“这样正好,您不是一直觉得日子过得太清闲,有了孙家姑娘的存在,后宫也能热闹几分。”
“哀家就怕热闹的太过,最后到了压不下的程度。”
老嬷嬷摇头,安抚她道:“总归王还在,任凭她们怎么闹都翻不了天。”
如果不是因为王,宫里的嫔妃不会斗得不可开交。
原本她们还维持在一个和睦的水平上,却因为孙一一的出现打乱了她们所有的节奏,所有人都变得不满起来。
“你说,那孩子特意将孙一一留下,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哀家烦心?”
老嬷嬷彻底忍不住笑意,无奈的笑着说道:“太妃,您与大长公主殿下素来无怨无仇,她怎么会特意给您找麻烦。”
她没说的是,按照大长公主殿下的性子,若真得罪了她,怎么可能只是留一个人给太妃找麻烦这么简单?
大长公主殿下从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主。
听到了老嬷嬷这样说,赫连太妃才微微放了心,她还以为是当初赫连家在太上王灵前失仪,才会惹得长公主殿下一直记恨至今。
可她又仔细一想,当初大长公主殿下带孙一一进宫时太上王还未曾轰然而逝,根本不存在记恨赫连家的可能。
如此一想,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巧合。
……
千里之外的黎礼并不知道自己因为孙一一的事而被赫连太妃好好的琢磨了一番,就算知道,她也不过会淡淡笑笑,而后毫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