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盯着屏幕上的残垣断壁,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镜头照着一片围墙上的铭牌,上面用英文和汉字写着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的字样,他们才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
“美国人疯了吗!这是中国大使馆!是中国领土!”电视上有记者就在围墙外面,在对摄像头大声说着什么,说的是英语,好像是CNN的。赵坤听到了,更加确定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攻击别国大使馆,等同于攻击别国领土。
“组长!我们要反击!这是战争行为!我们要反击!”陈可法骂了几句脏话。
龙镇海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紧紧地攥着拳头。
“组长!他们打我们,我们也要打他们!”
“组长!你怎么不说话?”
两人回头看着龙镇海,他的眼睛好似很平静,但是又好像一点就着的样子。
“打?”龙镇海冷冷地说,“拿什么打?”
“拿…”陈可法一时语噻,对,拿什么打?
“他们拿什么,我们就拿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有飞机炸弹!”
“你打他哪?也找个大使馆?”龙镇海冷冷地回了一句,“他禽兽,我们也跟着禽兽?”
“那…我们去南斯拉夫,支持塞尔维亚他们!”
“去南斯拉夫打?怎么过去?空军行吗?海军行吗?”龙镇海反问道。“打他本土?除了洲际导弹,我们还有什么招?!”
听龙镇海这么一说,两人都沉默了。他们也是军人,很清楚当时军队的实力。客观地说,和建国时相比,我们和美军的差距不是缩小,而是拉大了。空军作战半径不超过1000公里,海军基本没有防空能力。那也就意味着在1000公里之外,即便我们的舰艇能到那里,也绝不是统治着天空的美国海空军的对手。
“难道!难道就看着他们这么欺负人?”
“把自己的事干好,就是还击敌人最好的方式。”龙镇海看着自己的手下,把手放在两人的肩膀上,“以后,我们会有航母,会有舰载机,预警机,加油机,会有不止一个航母编队。到那个时候,就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们!”
回到各自房间,三人几乎彻夜无眠。看着自己的同胞遭难,身为军人却不能挺身而出,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第二天一早,带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三人来到船厂,和乌克兰海关的人汇合,办理瓦良格出关手续。本来说好的是6号,海关的工作人员突然有事给耽误了。
从进船厂那一刻,碰到他们的乌克兰人眼神都有些异样,以前热情打招呼的老熟人,今天只是点头示意了事。
海关的人也是一样,短短寒暄几句,就开始办理手续。龙镇海先代表创侣集团签字,然后是海关查验各类文件,确认无误后,签字盖章。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笑,更没有鲜花和掌声。
把出关凭证交给龙镇海,海关的人和他握了握手,就起身告辞了。这时候,尤金厂长赶了过来,见到三人,打了个招呼。
“龙!手续办好了吧?”
“办好了!没问题!”龙镇海把文件给尤金看了看,“等ITC的拖船到了,就能离港了!”
“他们什么时候到?”
“6月初吧,具体时间要看天气。”
“哦!那倒是!呃…”尤金不自然地顿了顿,脸上的表情颇为凝重,隔了好久才说:“龙!昨晚发生的事,我们非常震惊,也替你们感到难过。”
龙镇海知道他说的是大使馆遭袭的事。现在这件事,估计是全球最热点的新闻。
“谢谢!总有一天,我们会报这个仇!”
“当然!”尤金摊开双手,显得愤怒异常,“不管怎么样,虽然中国支持南联盟,但也不能打大使馆啊!这是不择手段!”
“他们,从来都是不择手段!”龙镇海说,“从朝鲜到越南,从巴拿马到格林纳达!”
尤金知道龙镇海什么意思,但自从苏联垮了台,美国和北约在国际上几乎是一手遮天,普通人,又能怎么样呢?
“有人伤亡吗?”
“不知道,我得问问大使馆。”
“不管怎样,龙!”尤金拍了拍龙镇海,“我们,至少我们船厂的所有人,都支持你们!希望瓦良格到了中国,会有些用!”
“谢谢!谢谢!”
“老厂长家,你去过了?”
龙镇海摇摇头:“还没呢!我昨天刚到。今天忙完了就过去。”
“好!奥嘉回来陪她爸爸妈妈了。”
龙镇海从尤金那里了解到,奥嘉一直在疗养院陪她爸爸。瓦良格快要走了,马卡洛夫的情绪不是太稳定。
和尤金告别后,龙镇海给大使馆打了电话,得知截至目前,有两人遇难,两人失踪,还有很多人受伤。遇难的都是国内派驻的记者。
他把这消息告诉了陈可法和赵坤。两人默不作声,直接去瓦良格号监督修理工作了。龙镇海知道他们的心情,也没再说什么,就像昨天说的,干好自己本职工作,就是对敌人最好的反击。
他看看表,就往疗养院去了。
到了马卡洛夫的房间,门是开的,没等龙镇海进去,就听到马卡洛夫剧烈的咳嗽声。
“爸爸!爸爸!叫您不要抽烟,您偏不听!”龙镇海走进客厅一看,奥嘉正着急地给马卡洛夫捶着背,老厂长用纸巾捂着嘴,脸涨得通红,应该是浓痰堵着喉咙了。
龙镇海赶忙走过去,他先一下把马卡洛夫手上的雪茄烟给拿走,在烟灰缸里拧灭了,然后把奥嘉的手挪开,自己在老厂长背上猛拍了一下,帮他把痰咳了出来。
奥嘉没想到自己的男朋友会在这时候出现,有点怔住了,呆在那里不会动弹。
龙镇海扶着马卡洛夫靠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水,转身对奥嘉说:“我上次让你带过来的中国含片呢?”
“含…含片?”奥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对!就是长长的小塑料管子装的!”
“哦!在在!”奥嘉赶紧去隔壁房间的柜子里,把龙镇海买给马卡洛夫的含片拿了过来。
那是个粉红色的小塑料管,在中国很常见,里面有20片含片。龙镇海接过来一看,已经吃了一半了。他拧开盖子,拿出一片来,递给马卡洛夫,让他含在嘴里。
“好!好!我知道!”马卡洛夫咽了几口口水,“这个含着很舒服,嗓子很舒服!”
“没事了吧?您?”龙镇海问马卡洛夫。
“没事,没事了。”马卡洛夫用手抚着胸口,脸色稍微好看了些,“龙,你这次来,是办理瓦良格出关的事吧?”
“是的,都办好了。”龙镇海看着马卡洛夫,在那副标志性的大眼镜后面,目光再也不似几年前那么炯炯有神,有的只是不舍和牵挂。
“好…好…终于办成了。”马卡洛夫的眼睛眨了几下,叹了一口气。
“这事,多亏了您!要不是您,我们不可能把瓦良格买走。”龙镇海说,“等瓦良格到了中国,改造好了,我们一定请您去看看!”
马卡洛夫转过头来看着龙镇海,良久,露出一丝笑容。
“我的孩子…我,恐怕活不到那一天了。”
“这怎么可能呢!”龙镇海一听这话,大吃一惊,他赶忙站起来,转向奥嘉,“厂长吃了我给的药,病情不是在好转吗?”
奥嘉满脸愁容:“最近一段时间,我爸身体都不太好,检查的结果,指标都变差了。”
“那我买的药,没效果?”
“坐下,坐下…我的孩子…没什么好急的…”马卡洛夫拉拉龙镇海的袖子。
龙镇海坐下来:“厂长,真的没效果?”
“有,不管是中药,还是止痛膏,都让我很舒服。中国人的传统智慧,我一向是很敬仰的。”马卡洛夫摆摆手,“不是药的事,我这病,没人能治。”
“国家没了,红海军没了,船厂,很快也会没了。如果以前什么都没有,也无所谓。可我,见证了这个国家,这个海军,这个船厂,从巅峰跌到谷底。”马卡洛夫喃喃地说,“而且,一点上升的希望都没有。”
龙镇海和奥嘉默默地听着,的确,老厂长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心病。
他让龙镇海想起了鲁迅,想起了朱自清,想起了陈天华。这些爱国的人,又何尝不是因为国家积贫积弱而终日忧愤不已呢!
“奥嘉,你过来。”
马卡洛夫突然喊了奥嘉一声,奥嘉不知道什么事,赶紧走到他身边坐下。
“怎么了?爸爸?”
马卡洛夫握着女儿的手,很郑重地对她说:
“龙,能在这里坚持6年时间,把瓦良格接回中国,他一定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不对你负责。”
突然间听到爸爸这么说,奥嘉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马卡洛夫又转向龙镇海:
“奥嘉,我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对她,比对瓦良格还要用心。你,能做到吗?”
龙镇海看着老厂长消瘦的脸庞,压根就没多想,马上回答:
“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