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镇海心里咯噔一下!
“死了?!”
“对!”克拉夫琴科两手一摊,“我也没想到,前天我才接到报告。”
直觉让龙镇海把两件事迅速联系在一起,虽然这有点武断,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着,难道,罗曼诺夫真的和图纸失窃有关系,被人灭了口?果真如此,那后面的势力不仅凶残,而且敌暗我明,岂不是创侣集团在乌克兰的所有人都有性命之虞?
不!自己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您也别太担心,龙舰长!”克拉夫琴科让他放宽心,“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直接证据显示罗曼诺夫参与了瓦良格图纸失窃的事。也许有关系,也许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他在哪死的?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了?”连珠炮似地发问,很好地反映了龙镇海此刻的心情。
“您别急,听我慢慢说。是在基辅郊区的一条小河边的草坪上被几个农民看到的,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轻度腐烂,据法医坚定,当时距离死亡时间大概有72小时。他没有外伤,是中毒死的,表情好像很痛苦,胃液里也发现了部分毒剂的残留物。”克拉夫琴科叹了一口气,接着用手挠了挠头,“本来呢,这是警察的事,只是事出蹊跷,才转到我这来了。”
龙镇海敏锐地抓住了部长先生的只言片语,“事出蹊跷?您知道是谁干的了?”
克拉夫琴科点点头,又摇摇头,面露难色,这倒把龙镇海搞糊涂了,到底啥意思?
“这么跟您说吧。致死的毒剂是诺维乔克,名字您可能不知道,但我们知道,这是前苏联在冷战时期研制的一种军用级别的神经毒剂,克格勃经常用来暗搞杀。现在能在这里这么干的人,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原来克格勃的人。”
龙镇海倒抽了一口凉气,连神经毒剂都出来了,“您是说,是俄罗斯人干的?”
克拉夫琴科马上摆手否认,“这只是推论,我们没有直接证据。不过我可以告诉您一件事。图纸的事,是俄罗斯人干的,而且还有乌克兰国防部的人参与。”
“国防部?”龙镇海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国防部长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库兹穆克部长?”
克拉夫琴科慢慢地搓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跟龙镇海解释。这里面的关系,的确错综复杂。不要说局外人看不明白,局中人更是一言难尽。
“呃…怎么说呢!您知道,我们以前都是苏联的地盘,解体以后,虽然军队和克格勃没了,但是独立后的各国,他们的武装力量和情报机构,还有安全机构,都是以原来红军和克格勃的班底成立的,可以说藕断丝连,表面上分开了,各为其主,但彼此之间都有很深的瓜葛。我敢肯定,我现在的手下,就有俄罗斯的人。”
说到这,克拉夫琴科微微一笑,“当然,他们那边,也有我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龙镇海隐约明白了,一定是俄罗斯情报机构,勾结国防部内部他们的眼线,去船厂拿走了图纸。
“可是,看守图纸的,不是内务部的警卫吗?!”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克拉夫琴科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提醒龙镇海。
看着克拉夫琴科的手势,龙镇海哑口无言。他靠在椅背上,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这事,库兹穆克部长知道吗?”
“我敢打赌,他不知道。” 克拉夫琴科说,“否则,以他的性格,早就过来找我了。说实话,我也不会告诉他。他是个好人,可是,他,我,都一样,在各自的位子上能呆多久,谁都不知道。事情,能干一桩是一桩。干不了的,也只能认命。”
克拉夫琴科双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捂住自己稍显疲惫的脸。阳光从部长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将桌子和地板染上一层金黄色,也将克拉夫琴科装在一个背光的相框里,仿佛一个静止的雕塑。
此时的乌克兰,正是一团糟。
前总理拉扎连科,现在是议会议员,正在领导反对总统库奇马的运动。当然库奇马也不是吃素的。在他的授意下,乌检察机关正以滥用职权、非法开设海外银行账户和贪污等罪名对拉扎连科提起刑事诉讼。两派斗得不可开交,谁也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总统尚且如此,何况底下的部长呢。
龙镇海想起来自己过来的路上,就看着一帮人在游行,举着大大小小的标语和牌子,把库奇马画成希特勒模样,高喊着政府腐败,总统下台。他当时还觉得挺有意思。不过那些游行的人,看上去怎么也不像寻常百姓。
“龙舰长,自从我们的总统表露出想把瓦良格出售的意愿后,已经有太多的国家对我们施加压力了。但如果压力都来自于外部,倒还好对付,最可恨的就是我们内部的人,有政府的,也有议会的,他们这些家伙,拿了人家的钱,然后冠冕堂皇地跑过来质询我们,要求我们不要把瓦良格卖给共产主义国家。他们说,这叫爱国!去他娘的!”
说到这,克拉夫琴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双手握成拳,奋力捶着桌子,震得上面的茶杯框框作响。
“龙!船虽然已经被你们买走,但是他们不甘心,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继续给你们使绊子。包括,那个,我们最重要的邦交国。”
“嗯?”龙镇海一时没反应过来,最重要的?
“您是说,美国?”他突然想起雅子那件事,就求证了一下。
“对,上上下下,都认美国人。他们的大使亲自过来要人。没办法,那个娘们是美国籍。”
“她是绑架我们的歹徒!中情局特工的同伙!”龙镇海有些急,他还想通过雅子挖到幕后的人呢!他怎么也想不通,乌克兰再怎么怂,也不至于软弱至此吧?!
“您急也没用,总统办公厅给我打的电话,美国大使亲自把她领走的。那娘们也嘴硬,坚持说自己也是被劫持的。”克拉夫琴科解释说,现在总统和反总统的,都有求于美国,希望借美国的力量把对方灭了,所以不可能拿一个美国人怎么样。
“您去找一下阿斯纳耶夫部长吧,我帮您给他打个电话。他现在受到的压力比谁都大。哦,还有,图纸的事,您只能去船厂想办法了,应该还没到绝境。”
说完,克拉夫琴科意味深长地看了龙镇海一眼。
从内务部出来,龙镇海又马上赶到商务部。阿斯纳耶夫为了见他,特地推迟了一个会议。一见到龙镇海,他连声抱歉,一个劲地倒苦水。
“现在,我们商务部成为众矢之的,相干和不相干的,都来对我们指手画脚,说我们给你们开的条件太宽松,要我们更加强硬一些。还有一些人,跑到总统那里告我的状。总统也压不住,要我快点把这事结束。”
龙镇海心想,逼我也没用啊!
“可现在要把瓦良格拖走还不行啊!一是还没完全修好,另一个是拖带方案还没有定下来呢!”
阿斯纳耶夫摇摇头,很诚恳地说:“龙,能拖我会尽量拖,但是也拖不了多久。您跟徐总通报一下,让他尽快把余款付清,付清了瓦良格才能离港。不然的话,创侣集团可能会被罚款,这项交易甚至有可能会取消,那之前所有努力就全白费了!”
“好,我马上跟他说。”龙镇海也只好请阿斯纳耶夫多帮忙,罚款可以,交易一定不能取消。至多也就花钱消灾了。借口可以多找找,比如瓦良格还要继续修理什么的。
“还有,瓦良格离港之后的一切事务,我们乌克兰方面都不负责。” 阿斯纳耶夫补充了一句,“所以拖船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准备好。”
商务部的要求,龙镇海一一应承下来。两个人谈了半小时不到,阿斯纳耶夫又急着去开会了。
回到办事处,龙镇海看时间还早,赶紧给徐小平打电话。
“余款?不是说好的分八期付吗?”徐小平一听,也有些恼火,款他已经付了两期,还差一大半。可是现在形势有变,他也有一堆头疼的事。
“镇海,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现在东南亚那边金融危机又开始闹了,比去年那次还要狠,美元在市面上非常紧张,不过你放心,我肯定能搞定!你先盯好瓦良格的修理情况,一定得是一艘好船给我们!”
金融危机?又来了?
龙镇海突然想起徐小平去年对他说的话。他马上又给奥嘉去了一个电话。
“喂!奥嘉!你现在手上有多少钱?你爸妈那里呢?”
奥嘉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钱?不多啊!怎么了亲爱的,你急着用钱吗?”
“不,不是!你赶紧对你爸妈说,他们的钱,留少量日用,其余的汇给你,你把这笔钱,还有你自己的钱,马上带来,去换成美元!”
“啊?为什么啊?!”
“不要问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