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之后,方少谦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心中固然十分清楚,可是却不想别人知道他连这点冷风都受不了。
而刚刚如墨的提醒就被他视为一种讽刺。
“刚才,怎么去的那么迟?”
说话的时候方少谦脸上已然有些愠色,只是中气不足的话里让别人很难听出他是发怒了。
“我……”
如墨心口一颤,恰好她不是别人:“我给你煮今晚喝的药来着,所以耽搁了一会。”
药本就就是方少谦的忌讳,平时也就算了,偏偏如墨在他气头上提到了这个字眼。
“呵……”
“就连你也在嘲笑我这如同枯木的身子……”
“是么?方家大少奶奶!”
他将方家大少奶奶咬很重,说完方少谦攥攥拳头,将手中的已经秃了的梅枝折断:“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不要让我说出那个字。”
话毕,一阵冷风吹过,方少谦耐不住这刺人的温度皱皱眉头,随后转身回了屋里。
看着方少谦的背影,如墨低头垂泪,唇角翕动发出微微的声音。
“少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刚才那个男人的意思她心里很清楚,方少谦无疑是在提醒自己是有名无实的方家大少奶奶,而他不想说的那个字,就在刚才的时候如墨也在心里暗暗替他说了。
滚……
夜半,方少谦被身上的疼痛折磨的一夜未眠,自从中毒开始,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生命在一点点消失,尤其是这几天,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他开始喜欢在夜里对着京都的方向发呆,看着那里的时候,方少谦总能想起一张柔弱但又不失坚韧的面庞。
“婉兮,现在你应该过得很好吧……”
每当想起林婉兮的时候,他总能感觉身上的痛会好一些,只是如果这时候再问一句方少谦对林婉兮的感情的时候,怕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像半年前那样说一句爱了。
那份激情早就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磨干净了,而那份想念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他在提醒自己。
想到这里,方少谦起身,给为了让自己睡得舒服尽可能睡在床沿的姑娘掖了掖被角。
“如墨,你,好傻……”
这半年的时间里,他欠了眼前的姑娘实在太多,就算是根木头也会被这份情意给捂热,更何况是他沈问之。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动情……
一开始,他以为护着如墨,便是对她好,可是就在她动情的那一夜,现实无情的戳穿了这个谎言。
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自那之后他便开始喜怒无常,刻意的与如墨保持着距离。
可如墨一直毫无怨言,这让方少谦如何能不动情。
每晚,他在骗着自己说还喜欢林婉兮的时候,都会偷偷瞄上如墨两眼。
那对紧锁的愁眉总会让方少谦一阵心酸。
“少谦?”
忽而,如墨从睡梦中醒来,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方少谦仓皇的拔出桌上陈设的军刀,一脸追忆往昔的样子。
当然,刚才方少谦满目柔情看着她的样子,如墨并没有看到。
“怎么不睡了?”
方少谦长长吐了一口气,手心里积满了冷汗,他可以知道如墨自己的情,但如墨绝对不能知道自己的心思。
“没,只是梦到你……”如墨唇角骤停,她想起方少谦是忌讳被人提起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的,所以硬生生的把话声拉停,然后转舌说道:“只是做噩梦而已。”
“好了,继续睡吧,离天亮还早。”
方少谦放下军刀,然后出了门:“我去书房睡。”
“你就那么讨厌我么?”如墨忍不住问了一句,说不累是不可能的,即便爱一个人爱的再深也有疲惫的时候。
如墨要的不多,只是他的一个笑而已。
可在她卑微的要求之中,方少谦连一个笑都没给过她。
听到如墨的话,方少谦顿了顿脚步后,关上了屋门。
屋外,只剩下一阵冷风,即便隔着窗子,也一点也不输给三九的天气,一点一点的冰冻着屋里泪湿枕头的那片躯壳。
“你是来报恩的……”
“不要想这些……”
外边不断变大的风声掩住了屋里人的抽泣和倚门人的叹息。
……
汤药还是依旧的喝着,方少谦从不放弃生的希望,毕竟如果奇迹能来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的给如墨一个幸福的家。
似乎,上天被他的诚恳感动了,不断恶化的身体竟然渐渐恢复了起来,虽然这个速度很慢,可是当他碰到的每一个人都会略带欣喜的问起他的气色怎么好了这么多的时候,方少谦也开始相信。
相信自己开始好起来了,毕竟身上不断消失的疼痛是假不了的。
“你是不是给我换了药?”
那夜之后,方少谦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药被换了。
“你喝出来了?”
听到方少谦的询问,她小脸忽地一白,即便是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的皮肤也掩饰不住她的慌张之色,沉默一会后才慢慢说道:“都说如云寺里的香灰能治百病,我就取了一点,没有想到真的见效了。”
尽管方少谦的叔父在如云寺中,可是香灰治病这一说他倒是还没有听过,不过自己身体见好他也没打算追究这些细节。
毕竟,如墨说的,他便相信。
“如墨,陪我出去走走?”
方少谦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扬起嘴角了,要是知道香灰有用的话,他就不会像之前那样了。
当然,这病还是要生的,想到这里,方少谦看了一眼身旁人,被如墨照顾在他心里早就成为了今生幸事。
“好……”
凑到方少谦身边的时候,如墨悄动的嘴角里道出一句:“值了。”
只是这句话方少谦未曾听到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