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圣堂中，银发神祇在圣光下支着头看向他。

　　 金瞳无悲无喜，倒映心灵。

　　 “梅塔。”

　　 昵称的音节很短，从别的天使口中说出会多出亲昵的意味，但是从至高无上的神灵口中说出，能够感觉到的仅仅是威严。

　　 梅塔特隆反而放松下来，跪在殿外说道：“吾神，梅塔从路西菲尔殿下那里听说了几件事情，不是梅塔不相信殿下，而是这些事情太骇人听闻，梅塔没有办法接受。”

　　 他抬起脖颈，金发从肩头散落在地，温和而美丽。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神，请您告诉我，雅威是谁？”

　　 一切的根源都在雅威身上。

　　 如果雅威不是上帝，或者雅威欺骗了路西菲尔殿下，路西菲尔殿下也不可能会因为接近雅威，而爱上了上帝。那么多年都过去，他都没听说过殿下动过心，没道理忽然就对上帝动了心！

　　 梅塔特隆的思路很正常，也很理智，如同每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那样，根本不相信所谓的“冲动”。

　　 上帝将他的心音听得清清楚楚，垂下金瞳，俯视着殿外跪着觐见他的智天使长。

　　 这大概是路西和梅塔的区别了。

　　 路西菲尔信任着他，但没有把他当作毫无感情的神灵，哪怕他有黑暗面，路西菲尔也顶多是惊讶一下，然后接受这个事实。更甚至，路西菲尔会主动帮他掩盖黑暗面的事情。

　　 他的天使总是尽己所能地帮助他，即使代价是前往地狱，或者变成堕天使来修建宫殿也义无反顾。

　　 路西，是最特殊的。

　　 上帝记起这些过去，淡漠地说道：“梅塔，路西的话就代表吾的话，在二者没有出现相驳的情况下，你应该听从他的。”

　　 这是他说过的命令。

　　 梅塔特隆张了张嘴，干涩道：“所以……这是真的？”

　　 上帝说道：“真的，假的，这种事情很难分辨吗？”在不涉及黑暗和感情问题上，上帝看待事情的方法都极为睿智，轻而易举的戳破了梅塔特隆的自欺欺人。

　　 雅威这个身份，根本经不起推敲！

　　 梅塔特隆的脑海中闪过一点点片段，雅威从不主动踏出殿门，雅威只与路西菲尔殿下接触，雅威不需要工作，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进驻神殿，但是他们在神殿从来没见到过雅威……

　　 一系列矛盾点摆在眼前，让梅塔特隆眼前一黑。

　　 倘若雅威是神。

　　 那么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

　　 在梅塔特隆几近昏厥的时候，永居御座的上帝走下来，圣光在他的动作下摇曳，纯粹明亮的金芒笼罩着他的全身，使得他看上去模糊而神秘，异于世间所有生灵。

　　 可是当他漫步于台阶下，圣光正在消散。

　　 像是萤火从神的身上飞离。

　　 上帝的手抬起，触碰着空气中那些陪伴他无数年的圣光。另一只手，他拿着创世之书，从未真正丢开过自己的伴生神器。

　　 恢宏的神殿中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创世神身上的圣光黯淡下来，里面修长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直到上帝走到梅塔特隆的跟前，圣光彻底不见，再无外物遮掩。

　　 他不是光，更胜过光！

　　 整个世界的光芒汇聚于他的双眼之中，金瞳神性流动。

　　 梅塔特隆一瞬间被刺痛眼睛，再呆滞地看去，银发神祇的容颜不再重要，他看清楚了上帝冰冷的眸子。

　　 世间万物，亿万众生。

　　 眼底有世界的“雅威”，才是真正的上帝。

　　 梅塔特隆失神地喃道：“神……”

　　 上帝漠然地说道：“以后吾会用真容面对你们，早日习惯也好，不要和那些智天使一样总是盯着吾的脸看。”

　　 梅塔特隆的激动一消，木然脸。

　　 吾神，这就是您用圣光挡住全身的真相吗？

　　 太幻灭了！

　　 对神灵虔诚无比的智天使长，败倒在了这份信仰上，上帝决定与路西菲尔在一起，他不仅不能阻止，还必须给予支持。

　　 作为信徒，他哭着也要祝福。

　　 时至今日，最难被攻克的梅塔特隆被成功攻克，炽天使基本被路西菲尔和上帝一网打尽，每个炽天使知道真相后的表情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崩溃。

　　 这场事件中唯二的两个漏网之鱼，则在下班后“游”到了一起，商议起近期同伴们怪异的表现。

　　 两个炽天使不好在外议论，来到了米迦勒的宫殿顶层。

　　 宫殿的高度不低，地处位置极佳，是恒星天最黄金的地段之一，也是最靠近炽天使长和智天使长的地方。

　　 米迦勒能够得到这处地皮，得赖于他炽天使副的身份，不然别西卜早就抢走了这片能够偷看路西菲尔殿下的位置，毕竟在身家上，别西卜富过米迦勒这个月光族无数倍。

　　 外面以恒星天中央区域辐射开来的建筑群，以光明色彩为基调的建筑群在傍晚依旧耀眼和纯洁。

　　 魔法照明灯提前打开，光线折射在大片红水晶雕刻的装饰品上，照亮了顶部的观光台。

　　 别西卜说道：“最近大家都怪怪的。”

　　 米迦勒一脸肯定，目光深邃，“这其中有猫腻，他们隐瞒了什么事情！”

　　 别西卜认可了他的说法，“梅塔特隆殿下应该也知道原因了，我看见梅塔特隆殿下回来之后，神思不定，连给公务签名的时候都差点签错了位置。”

　　 “你没问过他原因吗？”米迦勒兴致勃勃。

　　 “问了，可是殿下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别西卜低声道，拧紧眉头，不明白梅塔特隆殿下当时为何是那番脸色。

　　 【就好像说出来会崩溃一样。】

　　 别西卜心中一凛，对事态的严重程度拔高一个级别。

　　 他转问米迦勒：“你那边呢？”

　　 若天堂藏着什么大秘密，路西菲尔殿下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米迦勒离路西菲尔殿下那么近，没道理一无所知啊！

　　 米迦勒摊手，“殿下最近对我笑得我头皮发麻，但是问他别的事情，他就会转移话题，让我加强武力方面的训练，等我训练结束，想要问他的时候，他又说我公务方面处理的不够好。”

　　 总而言之，要是去问，他就相当于给自己找麻烦。

　　 几次教训下来，他学乖了。

　　 闭上嘴。

　　 听见武力这个关键词，别西卜犹豫道：“难道要开战？”

　　 米迦勒苦逼道：“我不清楚，”

　　 讨论了半天，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好像什么结果都没有。别西卜想得头疼，站起身准备告退。

　　 “算了，猜来猜去也挺没意思的，如果真的很重要，不论是梅塔特隆殿下还是路西菲尔殿下都会告诉我们。”

　　 米迦勒没起身，仍在苦思冥想，“可是为什么要瞒住我们？我们也是炽天使，应该有我们的份。”

　　 别西卜离开的脚步一停，心中多出某个隐约的猜测。

　　 大概是……殿下的恶趣味？

　　 吊着他们胃口？

　　 不、不不，他怎么能这样想殿下，殿下温柔高贵，是天堂公认的七美德之首，这样的事情可以发生在萨麦尔身上，却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殿下身上！

　　 对路西菲尔的狂热，让别西卜远离了近在咫尺的真相。

　　 别西卜和米迦勒夜晚都睡得安稳，照常白天工作，可是生活在其他地方的炽天使都做不到那么安定。离六月六日越来越近，公开的日子即将到来，炽天使们都感觉自己患得患失。

　　 太难熬了！

　　 一方面压抑着这个秘密，一方面惊悚着六月六日。

　　 他们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那一天，上帝和路西菲尔殿下，哪一位他们都得罪不起，最好的结果就是装作不知道，直到那一天再来帮忙安抚炸锅的天堂。

　　 在五月底，六月来临前，路西菲尔终于一次性约了所有的炽天使，没有漏掉米迦勒和别西卜，大家共聚炽天使长宫殿。

　　 来参加这次聚会的炽天使里，米迦勒的表现格外突出，他对路西菲尔大献殷勤，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就差帮路西菲尔揉肩捶腿了。

　　 梅塔特隆稀奇地看了看米迦勒，他们都生活在恒星天，彼此了解，他对米迦勒大献殷勤的举动感到不解。

　　 殿下即将前往大圣堂，米迦勒居然开心得起来？

　　 加百列侧目。

　　 萨麦尔淡定地说道：“故意又做什么坏事？”

　　 别西卜扶额，“没有。”

　　 他既羡慕又唾弃，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路西菲尔笑纳米迦勒的殷勤，然后指挥起他布置自己的后花园，花园不算特别大，但是要整理出一个适合八位炽天使聊天的环境，依旧要花费一些心思。

　　 阿斯蒙蒂斯比他们晚一步来，朝路西菲尔打了个召唤，随即没有赖在他身边，乖乖缩回了同伴的圈子里。

　　 “你怎么不过去？”别西卜狐疑地看着他。

　　 平时阿斯蒙蒂斯都是黏在殿下身边。

　　 阿斯蒙蒂斯怔然，以为别西卜知道内情，便对别西卜苦涩地说道：“站这里就行，我已经没有靠近的资格了。”

　　 别西卜：“……”

　　 他的内心疯狂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炽天使们的时间观念都很强，贝利亚是个例外，在路西菲尔笑容逐渐发冷的时候，贝利亚总算从日星天连忙赶来了。

　　 这下子，炽天使们聚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