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神，您准备好了六月六日如何降临吗？”路西菲尔走到御座边，一只手放在御座的扶手上，覆盖住上帝的手背。

　　 上帝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心头也安宁了下来。这样的安宁不同于待在大圣堂的安静，而是一种能够褪去喧嚣，哪怕身处于闹市都怡然自得的情绪。

　　 银发神祇的眼底，多出自己都不知道的暖意。

　　 “路西。”

　　 路西菲尔听着他呼唤自己的名。

　　 天使屹立在神的身边，而不再是神的身前。

　　 看着路西菲尔凝视的目光，上帝忽然忘记刚才要说什么，另一个念头从而产生，“你也可以唤吾的名字。”

　　 路西菲尔的脸上难掩惊讶。

　　 “这样可以吗？”

　　 “可以。”

　　 “但是……感觉有点奇怪啊。”

　　 从来都镇定从容的路西菲尔，手指不禁勾起上帝的手指，有些纠结地回答上帝。

　　 上帝就事论事：“吾的名字，很奇怪吗？”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喊您为神。”路西菲尔垂下视线，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上帝的银发，发色如月光，长长地垂在地上。他不动声色地换个位置，把脚下踩着的一部分发梢让了出来。

　　 上帝淡定的多看他一眼。

　　 路西菲尔的笑容变得要多纯洁就多纯洁。

　　 他轻唤道：“上帝。”

　　 上帝感觉和之前喊“神”有点像，奇怪地说道：“为何你喊吾为雅威时，和现在的语气不一样？”

　　 路西菲尔无奈道：“大概是那样心理负担少一些吧。”

　　 上帝沉吟，膝盖上的创世之书跳出来提出建议。

　　 它在纸上写出几个字的神语。

　　 【耶和华】

　　 神之真名，一个凝聚着无数光明的名字。若上帝代表威严的创世神，那么耶和华便是神灵本身！

　　 创世之书欢脱地说道：“殿下，试试这个名字！”

　　 上帝把它压回膝盖上。

　　 路西菲尔看着它白纸上清楚的几个字，不由自主地念道。

　　 “耶-和-华。”

　　 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油然而生。

　　 上帝猛然怔住，神名不同其他，不论在哪里呼唤这个名字，他都可以听得到。在另一个世界的未来里，他见过路西法用憎恨的语气说这个神名，那样的态度与路西菲尔截然不同。

　　 面前的路西菲尔，是真正的光明之子——

　　 是他掌心中的珍宝。

　　 上帝把创世之书放到不碍事的地方，然后拉住路西菲尔。轻轻一拉，他就把路西菲尔从身旁拉入了怀里。

　　 他说出一个无人知道的小秘密：“路西，喊这个神名时传达的感情，吾也可以听得到。”

　　 所以——

　　 永远都不要用负面感情来喊神名。

　　 路西菲尔坐在他的腿上，反问道：“神听到了什么？”

　　 上帝拥抱着自己没有失去过的光耀晨星，在他耳边说道：“吾听到了你对吾的爱慕。”路西菲尔的耳尖有点发痒，在呼吸下颤了颤，没有正面给予回答：“神还想听见这样的爱慕吗？”

　　 上帝一如既往的坦率，“想。”

　　 路西菲尔发现自己最爱上帝这一点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何必委婉。

　　 “耶和华，耶和华。”路西菲尔反复地念着名字，眼中的感情流露出来，“我今天轮休，我想……陪着你。”

　　 上帝低下头，亲吻他总是含笑的唇瓣。

　　 “好。”

　　 水晶天的传送阵封闭。

　　 大圣堂敞开的殿门也徐徐关上，谁也不会来打扰他们。

　　 大殿外，被赶出去的创世之书欲哭无泪，趴在殿门上喊道：“我只是一本书而已，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一只绿色的小鸟停在花坛里，歪头看着它。

　　 半晌，这只还没巴掌大的小鸟就钻入了水晶花的花丛里，衔着一枝花飞向创世之书，“啾啾——”

　　 创世之书傻了眼。

　　 生命中第一次有生灵给它送东西。

　　 没有双手的书籍沉默片刻，然后打开书页，笨拙的把这支水晶花夹进了书里。“我会好好保存的，下次不要再摘水晶花了，这些水晶花都快要被你摘秃了——”它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话，待书籍合好后，望向小绿鸟，却见对方变成了晕眩的豆子眼。

　　 显然，以鸟儿的智商听不懂它的话。

　　 创世之书泄气，“亏我以为殿下给你调高了灵智水平。”

　　 这么蠢，也不知道怎么在黑上帝的手中存活下来的。

　　 没有事情干的创世之书只能趴在花丛里，无聊地看着小绿鸟自己寻找开心的事情。它很想去偷听上帝和殿下在干什么，他们那些话一句句都被它记录了下来，准备以后当作恋爱大全来参考。

　　 可惜天堂的风气还没改，它想要大发神威尚无机会。

　　 这么一想，创世之书更加蔫了。

　　 六月六日……

　　 快点到来吧，到时候它就可以和米迦勒一起写小黄书了。

　　 在创世之书和许多智天使的期盼下，六月六日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到来。作为吻合创世之日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放假一日，天堂的天使都会自发组织活动，庆祝天堂的诞生。

　　 而这一次，不需要天使们自己去找聚会了。

　　 恒星天开办六月六日的庆典。

　　 庆典的消失在当天到来前就宣传开来，所以不需要梅塔特隆操心，在六月五日那天，智天使们就准圣守在天使广场外等待。

　　 还剩下一个小时……

　　 倒计时的时候，天堂的天空较为黯淡，星子闪烁。

　　 路西菲尔也站在人群之中。

　　 他仰头看着浅白色的天空，就像是在等待将要破晓的太阳一样，那么专注和认真，让他身边的同伴们都屏住了呼吸。

　　 别西卜一会儿看天空，一会儿忍不住偷看炽天使长。

　　 他最喜欢的殿下，眼中洋溢着明亮的光彩。

　　 那是幸福……吧。

　　 走神之际，他的腰被一个同伴戳了戳。别西卜瞬间炸毛的回头，“米迦勒，你干什么……”然而他看见的是以一个无辜的红发天使，以及一个真正动手戳他的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举起手，“我只是喊你一下而已。”

　　 别西卜叹气，“找我什么事？”

　　 阿斯蒙蒂斯把他拉到了角落里，小声地嘀咕起来。没过多久别西卜的脸颊变红，眼神从犹疑变得坚定，同意了对方的想法。

　　 阿斯蒙蒂斯的说法很简单，在六月六日到来前，向路西菲尔殿下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毕竟在六月六日之后，上帝就要降临，路西菲尔殿下就不再是他们可以幻想的对象了。

　　 他们能够表达感情的时间……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

　　 即使神灵会不悦，他们也想这么做。

　　 一生唯一一次。

　　 庆典在天使广场，范围极为开阔，这次只设置了一个祭坛一般的降临场所，给予上帝出现时所用。炽天使都平易近人地站在智天使包围的人群里，融入天堂的一部分。

　　 在路西菲尔的喜悦下，倒计时开始。

　　 十。

　　 九。

　　 八。

　　 忽然，路西菲尔发现周围出现动静，梅塔和萨麦尔都远离他，而阿斯蒙蒂斯和别西卜来到他的身边。

　　 别西卜满脸都是紧张和绯色，单膝跪下。

　　 “殿下，我喜欢您。”

　　 七。

　　 六。

　　 路西菲尔没有吃惊，而是摇头笑道：“你这样真的是想进天使监狱啊，别西卜。”

　　 别西卜差点哭出来，“我、为了您，我愿意！”

　　 听见智天使副说出的话，附近的智天使都齐齐一悚，随即在四周热闹的气氛下忍不住鼓起掌来。

　　 他们都看得出别西卜殿下这一刻鼓起的勇气。

　　 虽然下场会很惨——

　　 但是还是值得敬佩一下。

　　 五。

　　 四。

　　 路西菲尔看向阿斯蒙蒂斯，温柔地问道：“你也和他一样吗？”

　　 阿斯蒙蒂斯比别西卜镇定多了，同样跪在一边，手上还多出了一束纯白的鲜花，“殿下，提前祝您生辰愉快。”

　　 别西卜满脸铁青。

　　 混蛋，说好了和他一样表白的！

　　 三。

　　 二。

　　 一。

　　 “还有一句话，希望您能知道。”阿斯蒙蒂斯轻颤着说道，“我喜欢您。”说完这句话的刹那，天空中的魔法烟花已经炸开，天空多出一簇簇绚烂的亮光。

　　 站在所有天使中间的路西菲尔看着他们。

　　 “我知道。”

　　 他说出了不曾吐露过的话。

　　 “你们总是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可是那些路过我宫殿的次数，足以说明了所有问题。”

　　 “每一次每一次，我都看得见——”

　　 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在别西卜和阿斯蒙蒂斯的心里。

　　 原来殿下知道！

　　 “忘了告诉你们。”路西菲尔狡猾地说出原因，“在宫殿外装饰的一些水晶饰品，都是我的记忆水晶球，很可爱吧。”

　　 一时间，凡是那么痴汉过的智天使都惊呼一声。

　　 记忆水晶球！

　　 这岂不是说凡是这么绕着宫殿痴汉过的天使，全部被记忆水晶球记录下来了！而且被路西菲尔殿下翻阅过！

　　 大家全被吓到了！

　　 米迦勒看着冷汗津津的同伴，哈哈大笑。

　　 “你们心虚什么啊！”

　　 这么惨的事情，殿下果然没有让他一个人经历！往年都是他被水晶球重点“关照”，以至于不能做任何开小差的事情，现在好了，这些天使偷偷摸摸干过的事情也被记录下来了。

　　 当路西菲尔再看向两个向他告白的家伙时，就看见了两个石化成雕像的可怜孩子。

　　 他暗道：“太嫩了啊。”

　　 要知道上帝发现某些行为被记录下来时，也没有这么大惊失色。

　　 在鸦雀无声的庆典现场，天空上骤然射下一抹极致的光！

　　 光划破虚空！

　　 恒星天完全被点亮成白昼！

　　 智天使们顾不上刚才的刺激，激动地跪下。在场只有炽天使有资格站立，昭显着他们独特的身份。

　　 神灵降临在祭台上，圣光散去，银发铺洒在地面。

　　 他的金瞳面向所有炽天使和智天使。

　　 那张曾经让全天堂震惊的容颜，堂而皇之地暴露在视线下。他与路西菲尔的相似，不再被任何东西遮掩。

　　 他站在那里——

　　 不是雅威，不是天使。

　　 他身上有着独属于神的高高在上。

　　 上帝对一片死寂的恒星天宣布道：“庆典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