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西菲尔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下床的神。

　　 没有之前的灼热，没有想要占有他的欲/望，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错觉。

　　 寝殿里的气氛冷凝到让路西菲尔心底一沉，丝毫庆幸不起来。如果拒绝这件事情会让神灵失望，他宁可放弃坚持，让神灵知道他愿意全心全意侍奉对方。这世上没有谁比神更重要，这是路西菲尔一直以来被灌输的信念，也是许多天使的想法。

　　 路西菲尔脸上的红润褪下，手臂支撑起有些酥麻的身体坐起来。

　　 他主动拥抱住床边的神灵。

　　 “吾神，是我让您失望了吗？”路西菲尔的眼神不再彷徨，认真地说道，“请您相信我，我只是刚开始无法适应这种事情，并非真心想要拒绝您。”

　　 说完后，他露出温柔而不勉强的笑容，犹如星辰一般璀璨。

　　 “我是您的。”

　　 上帝的眼皮跳个不停。

　　 身体在僵住后刹那间恢复正常，上帝按住路西菲尔的手臂，“路西，放开。”

　　 他的声音极为冷漠，没有任何温和可言。

　　 路西菲尔愕然。

　　 对于路西菲尔刚才说的话，上帝并不认为哪里有问题，但是此时此刻，他实在没有办法和往常那样包容路西菲尔的冒犯，这已经不是他能够容忍的范围了！

　　 “现在穿上衣服，出去。”

　　 路西菲尔身体赤/裸地坐在床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转眼就赶他走的神。

　　 说翻脸就翻脸！

　　 可是在厚重可怕的神威下，路西菲尔的呼吸一滞，从床上下来。他的衣服不在大圣堂的寝殿，而在水晶天的空间压力下，他也无法用力量幻化出一件虚假的遮羞物。

　　 他单膝跪在地上，克制住难堪的情绪，“请责罚。”

　　 上帝：“……”

　　 不，路西，你想多了！

　　 注视着面色苍白的金发天使，上帝实在没办法吐露真相，“你先下去，吾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要错都是黑暗面的错，与自己喜爱的天使没有关系。

　　 路西菲尔低头看见地上的白色长袍，这是神灵的衣物。

　　 上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默。

　　 尴尬的气氛油然而生。

　　 半晌——

　　 路西菲尔轻声说道：“吾神，让我服侍您吧。”

　　 上帝面无表情，“不用。”

　　 路西菲尔苦涩一笑，从地上站起来的感觉就像是背负着无数压力。他在上帝的目光下走出寝殿，在大殿上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一举一动都和往常一样优雅尊贵，但是他的手指止不住的在颤抖，涌入心头的糟糕情绪让他无法再在大圣堂待下去。

　　 最后看了一眼大殿，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圣堂里，圣光笼罩的上帝隔了一会儿走出来，浑身冷寒之气暴增。

　　 地面都结上一层冰霜，大圣池泛起波澜。

　　 “创世之书。”

　　 随着上帝的声音，困在大圣池里的伴生神器脱离束缚，破水而出，飞回上帝的手中。拿起湿漉漉的金色书籍，上帝冷冰冰地说道：“路西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创世之书摆脱压制后，终于能够诉苦，“是您的黑暗面啊，他要殿下侍寝！”

　　 上帝蹙起眉头，“路西怎么会同意？”

　　 创世之书更加崩溃。

　　 在“您”的逼迫下，路西菲尔殿下能不同意吗？

　　 创世之书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上帝，对黑暗面的恶行痛恨不已。明明都是一个性格，为什么黑暗面的上帝如此丧心病狂！

　　 上帝这才知道在自己小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差点要了自己的天使！

　　 金瞳浮现波澜，纵然上帝的性格再清冷，也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情置之不理。他走向御座的方向，粉碎的御座如同时光回溯似的重新出现。在他身上，不再是晦涩而压抑的气息，而是真正强大的光明之力，能够给世间带来希望，也能给世间带来毁灭。

　　 坐在御座上，圣光消散，展现出上帝真正的模样。

　　 银发神祇神情冷漠。

　　 他竟与路西菲尔有几分相似！

　　 创世之书对这些视若无睹，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路西菲尔殿下在哪里？我刚才在水里没有办法看清楚外界——”忽然它惊恐起来，“黑暗面没有得手吧？”

　　 上帝答道：“没有。”

　　 创世之书放心下来，上帝说没有就是没有。

　　 但是上帝又说道：“吾让路西走了。”

　　 创世之书目瞪口呆。

　　 上帝，您把一个差点上床的对象直接赶走，干的是什么鬼事啊！

　　 “吾要先解决黑暗面的事情。”上帝无视创世之书激动的情绪，阖上眸子，精神意志进入深层次的地方，强行沟通那个分裂出来的黑暗意识。

　　 “出来。”他的声音冷掉渣。

　　 然而灵魂里蛰伏的黑暗面没有发出声音，一片沉寂。

　　 上帝加大精神碾压的力度，黑暗面总算浮出水面，化作一个黑色的倒影。这个倒影与真正的上帝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黑暗中看不清真容。

　　 【吾没心情见你。】

　　 “没有下次。”

　　 上帝就像没听见黑暗面的话，说出自己的警告。

　　 黑上帝说道：“是的，不会有下次。”

　　 下次他肯定得手。

　　 上帝感知到他死不悔改的意志，第一次发觉他们之间的区别不小，“虽然吾不想承认，但路西是你我共同创造的天使，你不该用这种方式对待他。”

　　 【吾宠爱他。】

　　 不等上帝反应过来，他继续说道。

　　 【他服侍吾，回报这份宠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黑暗面完全把路西菲尔当作所有物来看待，什么自尊，什么骄傲，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是上帝的一部分，同属于创世神的位格，在思考方式中皆是神性的冰冷。

　　 上帝却无法忍受他的这种说辞。

　　 “你给吾好好反省。”

　　 一念之下，他直接把这个黑暗面强行关到更深处的地方去。

　　 倏然睁开眼，上帝把创世之书吓了一跳，创世之书小心翼翼地问道：“没事了吧？”它算是怕了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黑暗面了。

　　 上帝不悦地说道：“只能压制一段时间。”

　　 要是能够抹除黑暗面，他绝对不会犹豫，但让黑暗面消失的前提——他得融合体内的黑暗本源。

　　 创世之书叹道：“一段时间就一段时间吧，总比他老是出来好。”它瞅着被顶黑锅却冷漠无波的上帝，忍不住为路西菲尔殿下点蜡，实在太不幸了。

　　 “上帝，殿下怎么办？”

　　 “……暂时不要让他单独来大圣堂。”

　　 上帝目前只能想出这个办法，黑暗面出现的时间不规律，大部分在靠近夜晚的时候，但是在面对两个炽天使以上的时候还是会装一装的。

　　 恒星天的传送阵附近，米迦勒在这边游荡了一个晚上。

　　 看见路西菲尔殿下回来，他定下心，惊喜地走过去喊道：“殿下！”

　　 传送阵的光芒下，路西菲尔的脸上没有笑容。

　　 米迦勒心里一个咯噔，但旁边是智天使守卫，他不好当场询问。不过下一秒，路西菲尔又露出和平时没有区别的温柔神色，走出了传送阵，智天使守卫再次沉浸在炽天使长三界第一的美色下，连路西菲尔这次没有打招呼就走的表现都没发现。

　　 米迦勒连忙追了过去。

　　 路西菲尔到了宫殿门口才停下脚步，“你回去，我想要安静一下。”

　　 米迦勒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殿门关上。

　　 到底怎么了啊！

　　 殿下在上帝那里真的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