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精神层面上，上帝的心情也极度不好。

　　 你说传送记忆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挑这个时候，一点时间都等不了，害得路西看见了这种画面。

　　 堕天？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圣子将路西打入地狱！

　　 上帝以为路西菲尔为这个未来悲伤，耐心地解释道：“路西，吾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也没有想过创造一个圣子，一切都是基于不可能实现的基础上演化的未来，你不必担心。”

　　 上帝的神念是金色的，充满光明的色彩，他在路西菲尔的脑海中化作幻影时，如同周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圣光。

　　 他的手指触碰天使的脸颊，声音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疼，清冷地说道：“不要哭。”

　　 路西菲尔沙哑地说道：“神，我没有那么脆弱。”

　　 眨了眨眼，苍青色的眸子重新变得明亮。

　　 宛若拂晓的晨星。

　　 路西菲尔上前一步，抱住这道幻影，将自己的灵魂沐浴在神念的笼罩下。那种发自心底的温暖溢出来，就像是无数年前，他尚未诞生，在上帝的掌心中汲取力量，并且被对方精心呵护一样。

　　 这世上，只有神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路西菲尔没忘记之前的话，“神，您刚才对我告白了。”

　　 上帝陷入思索，随后疑惑道：“有吗？”

　　 路西菲尔：“……”

　　 难道在您心中，不会移情别恋这句话都当不了告白吗！

　　 “您说了。”路西菲尔压低声线，柔和之中莫名多出蛊惑，“我听得一清二楚。”他看向上帝纯粹到极端的金瞳，心中残留的悲哀都被神灵的视线拂去，干干净净，“神是要反悔吗？”

　　 上帝对路西菲尔有些强势的话，惊讶了一刹那，路西在他面前一直都很温柔顺从，他也习惯了那样的天使。

　　 上帝把这个话题打断，“路西，你该去主持庆典了。”

　　 “您这是在转移注意力。”路西菲双手勾住上帝的脖颈，凑近神灵的脸，离浅色的唇极近，“神，您就不想吻我吗？只要您愿意吻我，我就不计较神以前占有我的事情了。”

　　 “我的身体早就是您的了，从来没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您总不能如创世之书所说的那般，吃了不认账吧——”

　　 他尾音上挑，多出揶揄。

　　 这一刻，他与往常截然不同，是真正高傲的天国副君。

　　 “还是说，您要等我被您的黑暗面的热情打动，移情别恋了，您才会出手把我抢回去？那个时候可就晚了，我这个天使一直很固执，放弃了就绝对不会回头。”

　　 眼中是盈盈之笑，路西菲尔说的话却戳中上帝的心窝子。

　　 随着黑历史的曝光，上帝顿时招架不住，侧过头，避免了太近的距离，“路西，那些都是意外，吾不是故意的——”

　　 路西菲尔笑道：“嗯，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也是意外。”

　　 上帝的身体一僵，追溯起自己的记忆。

　　 第二次？

　　 数年前清晨发生的事情，如同昨日般浮现眼前，上帝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感觉身体发热，便伸手揉捏了怀里的路西菲尔。这些黑暗面遗留下来的糟糕反应，让他在尚未清醒的状态下进入了天使的身体。

　　 唯一的印象就是很舒服，缓解了那股让他烦躁的炙热。

　　 之后清醒了，他回到大圣堂的御座上，根本没记起这种事情，只是躺在他膝盖上的创世之书一直在偷笑。

　　 “路西……”

　　 上帝开了口，又闭上嘴，没有再说下去了。

　　 这意外也太多了！

　　 路西菲尔眨了眨眼，“神放心，我销毁了那些寝殿里的留影魔法球，保证不会让神对我做的那些事情，被其他天使知道。”

　　 上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路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天使！

　　 路西菲尔用眼神回应：都是您逼的。

　　 上帝无言以对。

　　 外界，路西菲尔的身体还是端坐在宝座上，纹丝不动，脸上的绯色消褪了少许，优雅而高贵，尽显天国副君的风采。黑上帝看着白天的路西菲尔，再想到那一天晚上，主动脱下衣物的金发天使，心痒难耐。

　　 只可惜路西菲尔只听耶和华一个家伙的话，即便是他下的命令，对方也会再三犹豫才会同意。

　　 黑上帝温和地说道：“怎么不说话？”

　　 路西菲尔回过神，敛眸浅笑，“神，路西只是沉醉于智天使们的合奏，天使们能歌善舞，声音优美，格外的打动心灵。”

　　 打动心灵？

　　 黑上帝狐疑的看着他，一个曲子而已，至于脸红吗？

　　 在大庭广众下，即便是神也不能继续追问下去，只能继续看着庆典的表演。

　　 随着梅塔特隆、米迦勒、别西卜的逐一表演，在庆典压轴的节目上，路西菲尔也下场了。他走下台阶的举动，立刻惹来恒星天的剧烈欢呼，智天使的崇拜和热情几乎要掀翻广场。

　　 阿特莱迪斯没敢在神的目光下臭着脸，僵硬的随大流鼓掌。

　　 【神，您喜欢听什么歌曲？】

　　 【……】

　　 【您的黑暗面在御座上看着，我不能发呆太久。】

　　 【随便。】

　　 【我就唱天堂最传统的《赞美神》了。】

　　 决定了曲目，路西菲尔告诉了那些伴奏的天使，让他们暂时可以休息了。天使闪亮亮的目光充分说明了对接下来歌唱的期待。

　　 路西菲尔的右眼划过金芒，唇角笑意加深。

　　 他不会太多的歌唱技巧，可是他有着世上最好的声音，还有符合赞美的对象，只需要清唱，就可以把他独特的声线发挥到出来。

　　 神，您能听见我对您的感情吗？

　　 看着精神层面上，静立的一樽神祇，路西菲尔心底一阵温柔，那份强势也随着上帝的静默而收敛，变成细水流长的包容。他缓缓的启唇，唱道：“我愿为光明而歌唱，赞美世上一切有德之人。”

　　 “我赞美你，至高的神灵……”

　　 恒星天的广场安静下来，智天使们虔诚的倾听着炽天使长的歌声，这定然是他们听过最美好的声音，灵魂都在歌声下洗涤。

　　 御座上，黑上帝忽略和光明有关的歌词，细细品味起来。

　　 他就当作路西是赞美他了。

　　 路西菲尔怀着感情，目视虚空，唱完这首歌的时候，阿特莱迪斯都震惊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路西菲尔吗？路西菲尔不应该是外表温柔，内心冷淡，实际上骄傲到不可思议的天使吗？

　　 天使在歌声中的感情居然如此温柔！

　　 这是被调包了吧！

　　 结束了自己的任务，路西菲尔已经离开了原地，回到位置上，而所有智天使的眼神都追随着他而去，倾慕之意难以遮挡。

　　 比起面对天堂的夸赞，路西菲尔有更需要在意的存在。

　　 【神，好听吗？】

　　 【嗯。】

　　 【我可以给你唱无数次，直到您听腻为止。】

　　 【……】

　　 上帝的神念不吭声了，然而他不与路西菲尔交流，还是能够感觉到天使灵魂里对他真挚的感情。

　　 在神念的注视下，心灵都是敞开的。

　　 路西菲尔真的把自己的内心打开，交给上帝检查。

　　 上帝看着记忆里为天堂付出心血的路西，再一次意识到在那个“未来”里，被打入地狱的路西菲尔将会多悲恸。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未来”，但也明白——若是他不改变态度，永远都不可能融合黑暗。

　　 轻轻一叹，上帝在庆典结束后从路西菲尔的体内抽离了神念。伴随着温暖之感的消褪，路西菲尔感觉心底少了一块东西。

　　 神又离他而去了。

　　 再一抬头，他看见黑上帝炙热的目光。

　　 路西菲尔微微摇了摇头，抛下米迦勒和柯蒂斯，独自离开，不想再和这位夜晚的神灵扯上过于亲密的关系。

　　 奈何他不想要见到黑上帝，不代表他就能躲开对方。

　　 一回到寝殿，路西菲尔习惯性地去浴池，把累赘的首饰和衣物放到一边。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路西菲尔靠在池边，拨弄着漂浮在水面的金发，经过这些年的养护，头发比之前更长了。

　　 忽然，他眼皮一跳，感觉肩膀上多出重量，一只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白袖摩挲过赤/裸的肌肤，带来丝丝凉意。揽住他的神灵在他背后，饶有兴趣地说道：“路西，很累吗？”

　　 路西菲尔为难地说道：“神，我以为您回去休息了。”

　　 他头一次这么期待夜晚到来！

　　 “吾不累。”黑上帝说道，“喉咙怎么样，疼不疼，吾看你许久都没有唱过歌——”他的手自然而然的摸上路西菲尔的脖颈，湿润的肌肤一摸就格外的光滑，轻轻一握，就让路西菲尔不得不抬起脸。

　　 路西菲尔看着黑上帝靠过来的头，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这位神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直白得让他棘手，他终于明白恶魔的本性为何会是那样，都是造物主的原因！

　　 躲避不了，他认命了。

　　 一个吻而已，又不是没有丢过。

　　 眼看即将触碰那片柔软时，黑上帝的动作停止，再也动弹不得。他的眼神变幻莫测，内心一片愤怒。

　　 【不是说好了白天归我，晚上归你吗！】

　　 【吾是说过——】

　　 【你给我放开对身体的控制！】

　　 【但吾没有说过路西白天归你，晚上归吾这种话，你给我拿下你的手，回大圣堂去。】

　　 黑上帝死死地盯着路西菲尔，怎么都没吻下来。

　　 路西菲尔愕然。

　　 明白过来，他噗哧一声地笑了，在浴池中转过身，扶住了黑上帝失去支撑后，诡异而艰难的动作。

　　 “神，您是要我扶您回大圣堂，被所有天使围观，还是您自己回去，我隔日去觐见您呢？”

　　 “吾住你这里。”

　　 “不行，吾神前科太多了。”

　　 温柔的炽天使长一点都不温柔地拒绝了黑上帝，穿好衣服，自己回寝殿里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