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在恒星天可以容纳无数天使的广场上，所有智天使整齐有序地排成队列，而广场之上的阶梯只站着三名炽天使，分别是路西菲尔、米迦勒、加百列。不需要路西菲尔开口，加百列单膝跪下，以副军团长的身份向路西菲尔禀报。

　　 “智天使军团已整合完毕。”

　　 “座天使军团如何？”

　　 “萨麦尔通知我即将整合完毕，还需时间。”

　　 “主天使、力天使、能天使、权天使、大天使、天使军团还需多久？”

　　 “两月之内！”

　　 “好。”

　　 路西菲尔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智天使一直是炽天使用得最得心应手的阶层，只是由于数量过少，他们也不会让智天使当战场上的炮灰。须知恶魔在恶魔公爵这个阶层的数量少，不代表他们不能用次一级的恶魔王子来堆积数量，磨死智天使。

　　 战争，终究是底层的厮杀，高层的博弈。

　　 阶梯上没有安排座位，路西菲尔以站立的姿态面对今天的演习。

　　 他需要看看智天使有没有松懈了。

　　 万年前的锐气，有没有磨平！

　　 加百列站在路西菲尔的左边，米迦勒站在右边，如果这些智天使看见过圣堂会议，就会错愕地发现这样正是面对神灵的站法！

　　 在天使、乃至于一品炽天使的心中，路西菲尔就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天国副君！

　　 这是上帝亲口承认的称呼。

　　 下面是浩浩荡荡的阵形，智天使身上的气势融合在一起，拧成了一股无法想象的庞大力量。面对这份力量，加百列露出了赞赏之色，米迦勒眼中跃跃欲试，而路西菲尔平静以对，纵然是千军万马也无法让他为之动容。

　　 注视着演习的同时，路西菲尔想的更多的是水晶天的异常。

　　 他联系不到神……

　　 是神知道了那天早上的事情，不想再见他吗？

　　 路西菲尔心中思绪万千，冷静的眼眸中却看不出走神的迹象。他没有对其他炽天使透露一句，既然上帝没有让他们前往水晶天，水晶天的异常，他有责任为神隐瞒下来。

　　 演戏结束后，智天使军团散去。

　　 米迦勒眼神灼亮地问道：“殿下，需要禀报神灵吗？”

　　 他已经热血沸腾了！

　　 “看情况。”路西菲尔丝毫没有被军团的气势影响，他走到加百列面前，“速度有些慢，加快整合的速度，让那些天使长一起帮忙，不要独自承担。”

　　 加百列笑了，“那是当然。”

　　 路西菲尔和他们商议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走向了恒星天的传送阵。

　　 米迦勒在不远处挥手，“我等殿下回来！”

　　 路西菲尔很想说不用等了，但是看着米迦勒这么热情，他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去传送阵试试能否去水晶天。

　　 这一次，信仰之力将弱了一些。

　　 路西菲尔虽然被阻挡在浩大的洪流之外，脚踩在传送阵上不得出去，但是他的手指伸出，还是可以穿到水晶天的世界。这样的实力在三界已经骇人听闻，其他天使若是把手放进去，恐怕少不了被狂暴状态下的信仰之水融化掉。

　　 路西菲尔闭上眼，感知信仰之水里对他“无害”的部分。

　　 这其中有对神的信仰，自然也有对他的。

　　 成功了。

　　 路西菲尔借着信仰之水几日来的减弱，一步跨入水晶天，浑身被水冲湿！

　　 金色的水液从头发、皮肤上滑落，路西菲尔的外表难得有些狼狈。雪白的衣袍被水浸透，偏偏信仰之水不同于普通的清水，无法用魔法进行直接清除。他只能等它们从液体慢慢化作气体消散，融入空气之中。

　　 路西菲尔忽然听见了“轰”的一声。

　　 巨响之大，震动地面！

　　 他蓦然睁大眼眸，看向了大圣堂的方向。只见屹立在那里十万年的神之殿堂，在顷刻间崩塌，毁灭，信仰之水随之起伏不定。

　　 “吾神！”

　　 他忘记了上帝的力量有多强，担忧和急切挤占了所有情绪。

　　 路西菲尔张开羽翼，飞向了大圣堂那边。

　　 圣光十二翼像是天空中一闪而逝的流星，耀眼而圣洁，等到路西菲尔来到大圣堂，就看见废墟一般的坍塌物，他率先在旁边找到了被柱子压着不能动的创世之书。创世之书激动地想要喊“殿下”，可是禁言状态下，它只能抖着身上的碎屑，用纸张胡乱写道。

　　 “上帝在里面！”

　　 “……吾神没有出来？”

　　 “您快去找他，他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

　　 冷静下来的路西菲尔感觉整个世界都荒谬了。

　　 吾神炸了神殿？

　　 并且自己都没有及时跑出来？

　　 好在他相信创世之书不敢骗他，他踩着碎石走进去，寻找主殿的位置。大圣堂的主殿早已刻入路西菲尔的记忆里，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忘记，他想到御座的所在，然后把那些巨石和柱子挪开，金银碎片掉落一地，最后他在一个隆起的巨石下发现了一道结界。

　　 神之御座摆放在那里，纹丝不动，金碧辉煌。

　　 笼罩上帝的圣光变得薄如萤火，上帝倚靠在御座上，仿佛陷入了沉睡。

　　 路西菲尔轻声唤道：“吾神？”

　　 创世之书随之飞了过来，想要扑入上帝的怀里，却被圣光弹了出去。

　　 创世之书懵住。

　　 什么，上帝的力量排斥它？

　　 路西菲尔也拧起了眉头，苍青色的眼瞳里浮现忧色，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想握住上帝放在御座上的手。圣光微亮，与他背后羽翼上的圣光相互呼应，路西菲尔只感觉到了一点阻碍，就握住了上帝的手，这一幕看得创世之书幽怨无比。

　　 谁让它没有圣光！

　　 路西菲尔只感觉到神的手指冰冷，心中一痛。

　　 “吾神，我是路西。”

　　 他跪在御座的面前，纵然身边都是废墟残骸，他的双眸看见的永远是上帝。

　　 御座上，圣光渐渐地消褪。

　　 路西菲尔屏住呼吸。

　　 他首先看见的是被自己握住的手，干净而修长，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世界。然后，他看见了神灵身穿着素雅的白色长袍，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路西菲尔抬头看他，上帝的容颜与他想象的还有一两分不同，满头的银发落在御座的四周，宛若散发着月光的清冷色泽。

　　 这是世上最完美和尊贵的存在。

　　 路西菲尔看着他，精神有些恍惚，原来吾神的真容是这般模样……

　　 银发神祇在失去圣光后，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眸。

　　 金色的瞳孔。

　　 纯净无垢的瞳色，好似最极致的光。

　　 “路西？”

　　 一句称呼，直接让路西菲尔露出了笑容，散去了担忧。

　　 创世之书却停止在几步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上帝，不是他的错觉，上帝周身亘古不化的冷意减少了，眼神也比之前少了几分威慑力。

　　 等等，上帝那浓郁的神性呢！

　　 此时的银发神祇，面色淡漠，金瞳纯澈，凝视着路西菲尔的目光透着温和之意。因为路西菲尔是第一个来到水晶天的天使，也是他最亲近的一个天使。

　　 感觉到创世之书的戒备，银发神祇说道：“吾暂时不能用神力。”

　　 创世之书如晴天霹雳。

　　 第二句无情地补上：“言灵也不能用了，没有办法解开你的禁言命令。”

　　 第三句，“吾需要修养。”

　　 创世之书产生了一股想要毁灭主人，自己另投他家的冲动。

　　 上帝再用一句话总结了自己的情况，“吾失败了，以后会吸取教训。”

　　 创世之书：“……”

　　 路西菲尔疑惑地问道：“吾神在做什么？什么失败了”

　　 上帝瞥向他，“一点小问题。”

　　 他从御座上站起身，脚步还有些不稳，路西菲尔哪里敢把他的小问题不当一回事，扶住了上帝的身体，“大圣堂坍塌了，吾神若是不嫌弃，去我的宫殿住下吧。”

　　 上帝应道：“好。”

　　 路西菲尔把上帝送到了宫殿里，寝殿完全让给神，偏殿留给自己居住。为了不让神感觉到尴尬，他很快关门离去，“我去整理大圣堂那边，吾神先休息。”他一离开，创世之书飞到了床边，有气无力地翻开到了空白的纸张上。

　　 它写道：“您怎么看上去不对劲啊？”

　　 上帝的眉宇间多出一抹倦色，金瞳看向路西菲尔离开的方向，“吾无法用神力，神性也被抑制了，这段时间情绪会比较活跃，缺乏理智上的控制。”

　　 创世之书打了个寒颤，无法接受一个“活泼”的上帝。

　　 上帝淡淡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创世之书小心翼翼地写出一个问题：“您确定不是分裂出了第三个人格？”

　　 上帝说道：“吾还是吾。”

　　 细微的不同，即使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

　　 但是，他不排斥。

　　 水晶天的中央，路西菲尔把废墟抹平了，省得留下这些杂物影响了神的心情。大圣堂势必需要重建，炽天使那边还不知道上帝出事，米迦勒又还在恒星天等他。

　　 一件一件的事情堆在一起，他都有些头疼了。

　　 “算了，一个个解决。”

　　 路西菲尔去了恒星天，对等待消息的米迦勒说道：“我今天住水晶天，你自己回去吧，智天使军团演习成功的事情我会和吾神说一遍。”

　　 米迦勒也没有失落，主动地说道：“需要我陪您去水晶天吗？”

　　 路西菲尔抿唇，“不需要了。”

　　 大圣堂都没了，上帝肯定也解除了对他的限制。

　　 解决掉了恒星天这边的问题，路西菲尔回到水晶天的宫殿。他看了一眼偏殿，本来想要在这里将就着睡一晚，可是睡觉前他想起了上帝冰凉的手指。

　　 神会感到冷吗？

　　 他的体温还是比较正常的，应该可以帮到神。

　　 路西菲尔只犹豫了片刻，便换好了夜晚休息的衣服后，去了上帝休息的寝殿。

　　 “路西？”上帝不解地看见半夜找他的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在灯光下，微微低下头，脖颈的肌肤莹润而雪白，在金发下若隐若现。他用一种独特的温柔说道：“吾神，需要我侍寝吗？”

　　 “……”

　　 “我是说陪/睡，如果您要再进一步，我可能会拒绝。”

　　 “……”

　　 上帝哑口无言地看着他。

　　 路西菲尔扬起浅笑，双眸明亮如星辰，让神都无法拒绝，“吾神，今天举行了智天使军团的演习，我有些事情也想和您说一声，希望您见谅。”

　　 上帝在半响后说道：“好。”

　　 创世之书鄙视着轻而易举就松了口的上帝。

　　 都宠到床上去了吗！